第七十六章
    吃完飯後，周堯沒再讓趙西欒忙活，讓趙西欒去沙發上坐著，而他則去收拾餐桌，並把碗洗了。
    周堯再出來時，已經是十來分鍾後就，而坐在沙發上的趙西欒，並沒有如周堯想的那樣在看電視，相反是視線一直落在廚房這邊，所以周堯一出來，就直接撞上了趙西欒深沉的目光。
    趙西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從沙發上站起來，動作自然的走到周堯身邊，“你還有工作嗎？”
    “沒。”周堯挪開視線，說，“工作在公司都交代好了。”
    “那…”趙西欒拖著聲音，久久沒有說出後半句話。
    “我是提前下班的。”周堯主動解釋，給趙西欒猜測的空間，並不喜歡現在行為舉止畏縮的他。
    聞言趙西欒抬頭，心裏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但是卻怎麽都沒說出口。周堯歎息，往前走了一步拿起他放在沙發上的外套，隨後又走到趙西欒身邊，側著頭問他，“出去走走嗎？”
    現在不過八點出頭，城市被路燈點亮，吃完晚飯的人們，三五結伴的在外閑逛。
    “啊？出去走走？”
    看趙西欒沒反應過來，周堯多說了一句，“你不是說要出去走走嗎？”他頓頓，又接著說，“護城河邊是散步的好地方。”
    趙西欒沒回過神，怔怔的看著周堯。
    周堯像沒注意到趙西欒的目光一般，順手拿起鑰匙，走到門邊換鞋，看趙西欒還呆在原地，問他，“所以走嗎？”
    “走。”趙西欒笑了起來，動作迅速的跟在周堯身後，也要換鞋出去。周堯因為他的緣故，特意提前下班，帶他出去逛，這件事怎麽想怎麽浪漫。
    但是趙西欒卻沒有成功換好鞋，因為他剛彎腰，就被周堯伸手攔住，“你忘了些事。”
    趙西欒眨眨眼，有些茫然。
    周堯沒去看趙西欒的眼睛，轉身走到沙發邊，把被趙西欒丟在上麵的口罩和帽子拿到手裏，然後走到趙西欒身邊，拿出口罩幫他戴好，又動作極輕的把帽子扣在他頭上，才說，“好了。”
    說完周堯彎腰去換鞋，沒去注意背後趙西欒的反應，所以他自然沒看到趙西欒在他鬆手後，抬手摸了摸剛才被周堯碰到的耳朵，眼裏漾開笑意。
    海城護城河的風光帶建設的很好，每天夜裏都會有很多人來這裏散步，而沿線開設的店鋪，種類各異，人來人往。
    周堯沒有開車過去，而是選擇了步行，他們到那裏時，河邊已經有不少人了。
    河邊裹著濕意的風吹到臉上，也不讓人覺得冷。兩人挨著欄杆走，周堯讓趙西欒走裏麵，怕他走在外麵被過路人撞了。
    兩人並肩往前走，一時誰也沒說話，卻也不覺得尷尬。周堯身邊經過一個行色匆匆的男人，手裏還拿著手機，邊走路邊在打電話，周堯掃了一眼他，恍惚想起他其實已經很久這麽悠閑過了，以前的夜裏不是在辦公室裏加班，就是賴在家裏看電視，完全不會出來散步。
    而且這幾年他的生活，更多的就像剛才那個男人一樣，連在路上都要忙工作，完全失去了他自己的生活。
    周堯停下腳步，看著麵前的樓梯，問他身邊一直沒說話的趙西欒，“下去看看？”
    相比貼著馬路修建的風光帶，完全沿著河水的那條路，其實更受人歡迎，每天走在那兒的人也更多，而從這條樓梯走下去，就可以到那條路。
    趙西欒沒意見，跟著周堯沿著樓梯往下走。河邊的那條路上的人是馬路邊的路上的人的好幾倍，還有些附近的居民在這裏擺攤，賣一些小玩意，吸引了好些出來散步的人。
    周堯以為趙西欒會對那些路邊攤感興趣，畢竟那些攤子邊圍了很多人，然而他沒想到趙西欒到下麵後，竟然徑直往渡口走，想要和河水更親密的接觸。
    但是周堯沒真的讓趙西欒下去，因為那個渡口雖然風景好，也能和河水更親密的接觸，但長滿青苔的台階，其實充滿危險，一不小心就容易滑進護城河裏。
    “周堯。”因為燈光不亮，趙西欒摘了口罩，難得正經的叫了周堯一聲，“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出來玩過了。”
    路邊用水泥做了很多石墩，相鄰的石墩用鐵鏈連接，防止過路人摔進河裏。趙西欒挨著石墩站，張開雙臂感受河邊的風，側頭對周堯笑的溫柔。
    一直站在他旁邊的周堯，在看見趙西欒的這個笑後，有些沒反應過來，腦袋裏循環著剛才的那個笑，他低低的應和一聲，“我也是。”
    “以前都在忙其他事，好不容易可以出去了，回國又在趕通告。”趙西欒說，“生活忙的停不下來。”
    趙西欒笑了笑，心情高揚起來，在這樣的環境下，突然極度想找人聊天，跟他說說心裏話。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再開口，就聽一邊的周堯主動問話，“趙西欒，那邊不好嗎？”
    周堯的問話，讓趙西欒的心情低落一些，臉上的笑也不似最開始燦爛。他朝周堯望去，嘴張了又合，猶豫幾次後，周堯才等到趙西欒說話，但內容卻不是他問的問題的答案，“周堯，我說實話你別生氣。”
    “嗯？”
    “如果現在給我個機會，八年前我還是會離開。”趙西欒第一次主動提起八年前的事，“但是我會改變我的做法。”
    周堯沒說話，靜靜等著趙西欒說下去。
    “我會跟你坦白那個約定，不給他們傷害你的機會。我會聽你的話，再等你一段時間，然後一起出國。”趙西欒目光如炬的看著周堯，慢慢道，“不過就是可惜，世界上的事無法重來。”
    所以他做過的那些錯事，也沒法當做沒發生過。
    “你不願意給我機會，我是理解的。”趙西欒嘲諷的笑了下，聲音裏充滿悔意，“周堯，我知道以前的我，就是個不懂事、不成熟的小孩兒。”
    “明明比你大，缺什麽都需要你照顧。”趙西欒偏頭，眼眶有些紅，“要不是有你，我哪能被照顧的那麽好。”
    周堯沒想到趙西欒會突然說這麽多，要說心裏不受觸動那是假的。
    他打斷趙西欒的話，“我說過我不怪你。”周堯抬手撫上趙西欒臉頰，輕輕替他擦去眼角的淚花，“至於你說的那些，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所以也無所謂委屈不委屈。”
    周堯最讓人受不了的，便是他的溫柔，明明經曆過那麽多不好的事，可他仍心懷善意，對這個世界溫柔，對身邊的人溫柔。
    以前讀書時，趙西欒總是能夠從不同地方，聽到別人對周堯的評價，而那些所謂的評價，大多都是在講周堯有多冷漠，或者說有多難以接近。可是她們不知道的是，周堯其實很溫柔，當你被他認可了，並且放在心上了，那他真的可以把全世界的好堆到你的麵前，隻要你開心。
    周堯幫趙西欒擦掉眼淚後，便收回了手，但是因為趙西欒開了頭聊以前不願觸碰的話題，周堯也猶豫著開口，“我上次跟你說的話也不是作假的。”
    趙西欒側頭望了過來。
    周堯盯著河對麵高樓上的ed燈，慢慢將心裏話講了出來，“八年時間就算我不怪你，也沒法做到真的心無芥蒂，趙西欒我們要走的路還遠著呢。”
    “我都明白。”
    周堯沒繼續問他都明白什麽，隻是笑笑看了看一邊那對正親密著的情侶，再將視線頓在趙西欒身上，想和他說點什麽。可是趙西欒沒等來周堯說的話，倒是見周堯表情一變，然後他整個人被周堯往旁邊一拉，完整的落入周堯懷裏，隨後有一個球從他原先站的地方飛過，掉進了水裏。
    “沒事吧？”周堯驚慌未定，雖然剛才他動作很快，但是周堯仍然無法百分百確定趙西欒有沒有受傷。
    趙西欒被周堯摁在懷裏，整個人處於一種失神狀態，可卻不是被嚇的，而是感動於周堯的動作，他沒想到周堯反應那麽快，更沒猜到周堯的第一個動作是護著他。周堯這一係列的動作，讓趙西欒想起很多藏在記憶深處的事，也讓他記起讀研期間發生過的一件事，可當時他卻隻能靠自己咬牙挺過，身邊那麽多人，沒有一個會伸手幫他。
    周堯看趙西欒沒事，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同時鬆開手站到一邊去。剛才看到有球飛過來時，周堯心裏的第一反應就是抓住旁邊的趙西欒，將他護進懷裏，怕他被球砸中。動作之快，連他也始料未及。
    發生了這樣的事，周堯兩人也沒心情再在河邊呆著，趙西欒重新戴好口罩，跟在周堯身後往回走，隻是一言不發。周堯走在外邊，看趙西欒變的沉默，以為他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回神，心裏有些發愁。
    他側頭睨了睨趙西欒，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一會，然後視線隨著一對高中情侶挪到了一家移動攤位前。周堯看了下那個攤位，突然停下腳步，對旁邊低著頭的人說，“你等我一下。”
    趙西欒抬頭，有些不解，“？”
    可是周堯什麽都沒說，在趙西欒疑惑不解的眼神裏，徑直往那個攤位前走，幾分鍾後帶了個東西回來。
    而趙西欒早就怔在原地，久久沒能挪開目光。周堯真的是這個世界上頂頂溫柔的人。
    周堯沒去看趙西欒的眼睛，隻是抬手將剛剛買回來的棉花糖遞了過去，說，“你喜歡的橙子味的。”
    他頓了頓，又說，“吃點糖，換換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