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經紀人沒聽到傅景然的回答，就又重新問了一次。傅景然收回視線，一些被他忽視的細節，在這一刻被慢慢放大，一個清晰的真相，在他腦海裏成型。
    他沒回經紀人的話，倒是反問了他一下細節，“歐總怎麽說？”
    “剛才我在給你談代言，因為歐總助理前幾天示意我可以去爭取一下，然後我就去了。”經紀人沒空多想其他，回答傅景然說，“但是我談到一半，歐總助理突然打電話過來，直接讓我回公司，說要解約。”
    經紀人語速很快，“我以為他們瘋了，就多確認了幾遍，可他們還是堅持著最開始的選擇，說要解約。”
    傅景然拽著手機的手指發白。
    “你和公司的合約不是還有幾年嘛，去年帶給公司的盈利也不少，真弄不懂他們在想什麽。”經紀人吐槽了一句，後安慰說，“你也別太擔心，我現在已經到公司了，等下就去找歐總，一定會跟他談清楚的。”
    “曲哥，”傅景然叫了一聲，問他，“你…”
    “先不說了，我這邊歐總又打電話來了，等我跟他們聊完了再跟你細說。”經紀人說，“你先認真拍戲，等拍完了事情也就解決好了。”
    說完經紀人就掛了電話，留傅景然抓著個手機沒能回神。
    沈珩看傅景然接了電話後變了的臉色，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他叫了傅景然一聲，可傅景然沒搭理他。
    周堯見傅景然這樣，側頭掃了趙西欒一眼，知道肯定是趙西欒那邊動手了。不過他什麽都沒說，放心的把事情交給趙西欒，他則坐在旁邊看著，享受被人嗬護的感覺。
    傅景然收好手機，抬眸奇怪的朝趙西欒望去，聲音發啞，一點不見先前幾分鍾前的囂張，“你到底是誰？”
    傅景然不信公司會無緣無故的做出這種決定，他最近沒得罪什麽人，和公司裏的人也相處不錯，傅景然實在想不出他有哪點能讓公司做出這樣的決定。歐揚帆是典型的商人，極其重利，每一個能給他帶來盈利的明星，他都會對他有格外的包容心，所以像傅景然這種感情生活亂的人，歐揚帆也從沒有幹預過他。
    可是現在他卻說要解約。傅景然又回憶了一遍最近發生的事，想找出一件他做的出格的事，想來想去也隻有周堯一事，他找人發稿前，是沒有跟公司商量的。
    獨獨一個周堯，掀不起什麽水花，然而現在卻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傅景然目光一凝，死死看著趙西欒。
    沈珩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然而在場的人卻沒有誰給他說話的機會。
    趙西欒輕輕笑了下，沒有回答傅景然。
    “趙西欒，”傅景然雙目緊瞪，沒有一點先前的盛世淩人樣，他質問道，“你背後的人是誰？”
    周堯嗤笑，為傅景然到現在還困在他固執的想法裏覺得好笑。沈珩看傅景然變了的神情語氣，心道不好，可是他本就不了解圈內的事，又沒有人跟他解釋，所以他完全插不上話，隻能在旁邊看著傅景然幹著急。
    “我姓趙，”趙西欒翹起嘴角笑了，說出的話卻讓傅景然的心一點點沉下去，“這還不明顯嗎？”
    京城趙家。一瞬間傅景然腦袋裏閃過這幾個字，他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覺得一切都完了。
    傅家是豪門，在很多圈內也要受人敬三分，可傅家一家獨大，在它之上還有好幾家讓人敬畏的世家。京城趙家便是其中之一。
    傅景然忽地笑了出來，笑他自己的腦子不靈活。因為是傅家私生子，傅家從來不讓他接觸經濟上的事，他媽也下意識的不要他往這邊發展，所以雖然生活在傅家，可是對於商業圈裏的事傅景然是不了解的。加之趙家這一輩當家人極其低調，不接受采訪不上電視，所以傅景然更無從知道趙家當家人的名字，也因而也不了解趙西欒的身世背景。
    “趙家的小太子，未免太無聊了吧。”傅景然笑了起來，掩蓋自己的真實情緒，想起他最初聽到的消息，多嘴了一句。
    周堯知道傅景然說的是什麽意思，趙西欒也懂，他聽了也不覺得惱火，臉上的笑不減分毫，“那是我的事了，用不著你來評價。”趙西欒頓頓，繼續說，“傅小鮮肉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他哥的手段趙西欒還是清楚的。
    趙西欒不提這個還好，他一提傅景然眼神凶狠起來，狠狠盯著趙西欒，好似下一秒就要衝過來和趙西欒打架一般。周堯睨他一眼，忽然起身站到趙西欒麵前，擋住傅景然不友好的視線。
    一直在旁邊沉默著的沈珩，看到周堯這個動作，沒忍住酸道，“周堯，你倒是偏心的很。”
    他和周堯在一起的一年多，何曾受過周堯的這般對待。
    聞言周堯隻是笑笑，不接話。趙西欒從周堯身後探出頭，看著變的頹然的傅景然，沒有因為和他共事幾月而心軟，“貴公司的解約合同，大概很快就要到你經紀人手裏了，你要是懂事理，就該現在打個電話讓你經紀人別去談了，免得在歐揚帆那兒受了委屈。”
    “至於你說的代言，還真不是我搶過來的。”趙西欒從周堯背後走出來，語氣不客氣的說，“我哥給我的資源，你哪搶的過？”
    “你…”傅景然最討厭的便是別人在他麵前說身世，私生子的出生讓他在很多方麵抬不起頭，更厭惡出生正統的豪門少爺。
    趙西欒睨了睨傅景然，嘴上的話不停，“你千不該萬不該動了周堯的，你要是不動他，或許現在還不至於落到這種結局。”他走到傅景然跟前，盯著傅景然眼睛說，“可你偏偏動了他。”
    周堯視線一直落在趙西欒身上，眼神溫柔。他或許沒跟別人提過，也從來沒跟趙西欒說話，可這件事卻是實打實的存在，那便是隻要趙西欒在他視線所及，那他就十分安心。
    換而言之，趙西欒是他需要的安全感。
    趙西欒回頭朝周堯笑了笑，然後視線轉移到沈珩身上，他往沈珩身邊一走，細細打量這個他沒直接接觸過、對方卻給他下絆子的情敵。
    沈珩在趙西欒望過來時，不知道怎麽的忽然全身一震，從和周堯分手後，對於周堯心上的白月光，沈珩是萬分厭惡的，也十分嫌棄。他曾將從未謀麵的白月光和自己對比，用那些從醉後周堯嘴中聽來的片段，最終得出白月光不過如此之言。
    他確實是覺得白月光一般，也堅信他肯定比白月光優秀，周堯放棄他是他的損失。然而在現在和趙西欒對視上後，沈珩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個優秀的人，無怪周堯記了這麽多年。
    沈珩心裏的這些想法，趙西欒是完全不知道的。他隻是盯著沈珩，也在打量對方，然後嗤笑一聲，聽到趙西欒笑聲的周堯，也翹起嘴角笑了下。
    “至於你，”趙西欒拉長聲音，嗤笑道，“你的證據是拿的不錯，以為會這樣會讓我們妥協。”趙西欒往前一步，冷著聲音說，“可你低估了我們倆，你也不了解我們之間的故事，隻這樣就答應他的合作，未免太盲目了。”
    “你別太囂張！”沈珩吼了一句。
    趙西欒沒把沈珩這句話放在心上，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按著本來的思路一點點說，“就算今天我不來赴你們這個約，網上那些事我照樣能解決。”趙西欒盯著沈珩，聲音清冷，“他周堯是我護著的人，由得你們來詆毀？”
    “周堯可從沒說他是你的人，更沒說他喜歡你。”沈珩仰著脖子反駁了一句，“你可別斷章取義。”
    趙西欒還要再說點什麽，可是周堯卻從後麵拉住了他，不讓他再和沈珩扯了下去。沈珩看周堯動作，表情樂了一瞬，剛想再去刺趙西欒幾下，就見周堯站到了趙西欒跟前，和他麵對麵。
    周堯不像趙西欒那樣盛氣淩人，說起話來要和氣不少，但話裏的傷人之意卻是不少一分。
    “沈珩，”周堯先看向坐在他麵前的沈珩，“你最初來鄰南，雖然我不想和你有過多接觸，且你折騰了盛明秋那麽久，但我不想怪你，我也就由著你去了。”
    “可是你後麵做的這些事太過火了。你要是對我有什麽怨言，直接跟我說，我們兩個攤開來談就行，而不是你這樣去和別人合作爆料。”周堯抿嘴，說出來的話滿帶怒氣。
    如果僅僅是他自己，那周堯不會有任何的介意，可偏偏這一次趙西欒跟著沾上了邊。
    傅景然自趙西欒說完那話後，就一直坐在座位上不動，從表情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隻是此刻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是頹廢。周堯看他這樣，不禁想起不久前傅景然在他麵前氣勢逼人的模樣，然後笑了一下，說，“你也一樣。禍不及父母，如果你心裏有火，你可以衝著我來，而不是現在這樣，把一切爆到網上。”
    ……
    周堯和趙西欒從房間裏出來，沒有去管裏頭的人是怎麽想的，相伴著往外麵走。
    “你以前的回答…”趙西欒開口，猶豫著問，“是什麽樣的？”
    剛才他們離開前，沈珩叫住周堯，又問了一個當初他離開前問過的問題。當時周堯愣了一會，然後才在趙西欒和沈珩的注視下，說出最後的回答，他說，“當年是什麽，現在還是什麽。”
    周堯沒想到出來了趙西欒會突然問這個，所以表情一時有些怔愣，沒有立馬給出答案。趙西欒也不著急，隻是盯著周堯，等他思考好再給答案。
    “你應該明白，當年我和他在一起過。”又過了好幾十秒，趙西欒才聽到周堯說，“既然在一起過，那肯定就是喜歡過了。”
    趙西欒聽了周堯的回答後沉默了下來。
    周堯看他這樣，心中有些糾結，最後還是選擇解釋說，“分手後，不可能一直沒遇上喜歡的人，而…”周堯說到一半突然想起趙西欒就八年沒談過戀愛，便立馬止了嘴。
    “沒事。”趙西欒見狀，揮了揮手，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也懂你的選擇，我就是…”
    趙西欒停了下來，似乎是在組織話語，好一會兒才聽他說，“就是有些後悔當初離開了，讓我們平白錯過了八年。”
    說到這裏趙西欒朝周堯笑了笑，頗不好意思道，“對不住，我又提起往事了，明明都答應你不說的了。”
    “八年…”周堯低喃，後抬眸說，“隻要後麵這些年都是好的，前麵苦點也沒多大關係。”他頓了頓，緊跟著說，“八年不也就過來了，隻是這段日子太苦了，不想再來一遍。”
    趙西欒望了望頭頂的燈，無聲讚同周堯說的話，是啊，這八年太苦了。
    此刻時間已經不早了，喧鬧的街重歸安靜，隻一些下了晚班的人，頂著一身疲憊往家裏趕。趙西欒的助理還沒開車過來，兩人也不好直接站在路邊等，就去了一邊還在營業的肯德基裏。
    周堯給趙西欒點了一杯熱牛奶，然後挑了個靠窗的座位坐。這兩天來的忙碌，在今晚終於得以停了下來，可以坐著放鬆一會。
    周堯看著捧著杯子喝奶的趙西欒，舌尖繞了繞，問出了一個一直沒想明白的問題，“當初…你為什麽提分手？”他是不信當年趙西欒的那一套說辭的。
    正在喝牛奶的趙西欒一怔，也想起他當年的說辭。他放下杯子，抬眸和周堯對視，沒再提當年的說辭，點明道，“確實不是我當初跟你說的那樣，真實原因有點渣。”
    周堯沒說話，等著趙西欒講下去。
    趙西欒苦笑，聲音變了個調說，“就異地…時間久了，然後…”他低下頭，沒敢去去看周堯眼睛，“然後失去了激情，找不到繼續在一起的理由了。”
    “再加上那段時間專業學的不順心，學校裏的其他事堆在一起，而你…又每天給我發很多條消息，雖然都是關心我的話。”趙西欒再次抬頭，跟著說，“可是在那種時候，我看到你發來的消息，讓我感覺到的不是貼心，是無盡的愁。”
    兩個人在一起久了，撇開熱戀期，剩下的每一天都是在磨合，磨合的不好，對方一點點小事就會挑起你的不滿。很不幸，當年的趙西欒和周堯就處於這種境地。
    趙西欒說完話後，周堯垂下了頭，氣氛一時陷入了無名的沉默。
    “周堯，我…”
    “沒事。”周堯張嘴說話，聲音嘶啞，“我明白，就是沒想到當年為的是這個理由。我還以為…”他搖搖頭，沒把話說下去，想起了班主任說過的話。
    過滿則溢，愛情也是如此。
    “我…”趙西欒沒辦法說出讓周堯原諒的話，畢竟高考有多重要，他們心裏清楚。可是他又做不到什麽都不說，但是到最後趙西欒說出口的也隻是一句，“對不起。”
    周堯不想趙西欒和他呆在一起時，心裏總覺得愧疚，他想他的小少爺能夠自在瀟灑一點。
    “沒事，當年高考我考的不錯，去的是第一誌願。”周堯如是回答，然後看趙西欒依舊是先前那副模樣，舌頭抵了抵牙齒，又說，“要是你真覺得不好意思，那就…”
    “那就什麽？”
    周堯微微一笑，“那就以後對我好一點，多愛我一些。”
    …
    周堯沒想到岑薇跟助理一塊來了。岑薇坐在駕駛座，周堯和趙西欒坐在後排。
    “都解決了？”岑薇扭頭問。
    趙西欒還沒從剛才周堯說的話裏回神，不過現在聽到岑薇的問話，還是思路清晰的回答，“解決了，也知道緣由了。”他停頓一下，接著說，“不過還有些後續問題需要你去解決。”
    “什麽？”
    “沈珩那邊遞了律師函，我哥會派律師過去，你到時候去看看結果就行。至於傅景然，他經紀公司要跟他解約，你也守著進度，不過我覺得傅家大概會出手。”
    “如果傅家插手，我們還弄嗎？”
    趙西欒側頭，掃了一眼坐在他身側的周堯，心情因為剛才的事一直上揚，此刻聽岑薇這樣問，思考了一會，才回答說，“如果傅家插手，那就…道歉聲明肯定是要的，傅景然要是肯道歉，我們就別逼他了。”
    “好。”岑薇一一記下，跟他說她那邊的事，“網上的事現在已經壓下去了，報告這件事的雜誌也被壓了。”
    “行。”
    岑薇看趙西欒黑眼圈重，想到其他的事也不重要，就沒在這個時候說，“你先休息會，休息好了再聊。”
    周堯接收到岑薇的目光，接話道，“我會照顧好他的。”
    岑薇點點頭，沒再說話，轉過了頭去。而這幾天一直在忙的趙西欒，早在岑薇話音落下時，就靠著周堯睡了過去。
    周堯低頭看靠著他睡的好的趙西欒，心被趙西欒填的滿滿的。他想過去這麽久了，愛情也該回到他身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