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與蕎麥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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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的時候,秋人接到了一通陌生的來電,手裏的三明治才剛啃第一口,他按捺住腹中的饑餓感,按下接通鍵。
電話那頭是一個男孩子,毫無波瀾起伏的聲音讓秋人不禁想到了今天早上的那條柴犬。
對方表明他是那條柴犬的飼主,而且正如秋人所猜測的那樣,他是城凜高中籃球部的成員。
秋人將“otika”的具體位置告訴了他,讓他下午放學後去那裏把柴犬接回去,隨後又給山田打了個電話,通知他下午會有人把柴犬接回去。
“你下午不過來?”
電話那頭的山田似乎正在吃飯,傳過來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學生會這邊有點事情要處理。”
秋人淡淡回道。
“好,我知道了。”
山田似乎把嘴裏的食物吞進了肚子裏,這句話說的倒是挺清晰。
“話說回來,你想養狗麽?”
電話那頭的青年冷不丁問了這個問題。
“不想。”
說完這兩個字,秋人便幹脆利落的按下了掛斷鍵。
掛掉電話後,秋人看著桌子上那個被他啃了一口的三明治,腹中的饑餓感更甚,但是此刻他卻莫名沒了胃口。
學生會今天有一場會議,關於各個社團的資金申請安排,副會長早早就將各種資料整理好給他過目,今年各個社團的資金申請都比往年要多,財務部的人這幾天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連飯都沒法按時吃。
冰帝是個崇尚成績的學校,無論是學生的成績,抑或是社團的成績,學校針對學生的成績設定了獎學金製度,冰帝的獎學金向來優渥,足夠讓周圍幾所學校的學生們眼紅。至於社團資金,隻要該社團能為學校帶來好成績,學校也從來不會吝嗇在上麵的投資。
不過社團的資金掌握在學生會手中,學生會會根據各個社團在近期大賽中所取得的成績來分配資金。
比如說冰帝的合唱團在全國範圍內都是數一數二的,在去年的全國高校合唱比賽中還獲得了冠軍的獎杯,學生會在分配資金時,自然會最先批準合唱團的資金申請。
棒球社,網球社,排球社近幾年也接連闖入了全國大賽,這幾個社團的資金申請一般也都會比其他社團通過的快。
所有社團在申請資金之前都需要提交一份資金申請的明細內容,就拿籃球社來說,需要標明籃球的采購數量及其費用,球框受損所需的修繕費用,以及強化合宿之類所要產生的費用,學生會在經過一番考察後才會進行批準,這也是為了防止某些社團打著訓練的名義卻偷偷中飽私囊。
秋人來到會議室的時候,偌大的會議桌前基本坐滿了人,副會長坐在他右手邊的第一個位置,見他過來,就宣布會議開始。
跟往常一樣,副會長先將資金申請通過的社團名字念出來,隨後再挨個報出沒有通過申請的社團名單,資金申請未通過並不代表一概駁回,學生會會根據該社團目前的發展情況以及近幾年所取得的成績進行分析,在他們所申請的資金的基礎上進行適量的削減,最終決定分配給他們的資金數量。
對於這一製度,不少社團都頗有微詞,所以每次開會的時候,總會有人站出來提出反駁意見,一來二去,原本半個小時就能結束的會議往往都會拖到兩個多小時。
秋人今天有點不在狀態,會議過程中數次走神,不過還好他表麵工作做的足,沒有被任何人發現他正在開小差。
漫長的辯論結束後,總算是沒有人再站出來提意見,秋人剛準備宣布會議結束,突然發現左手邊的那一排空了一個位置。
他記得那個位置應該是......
“網球部今天怎麽沒過來?”
秋人偏頭看向右手邊的副會長。
副會長叫鬆川菜奈,跟他一樣是三年生,是個外表看上去精明幹練的女孩子,茶色的長發梳成高馬尾,無論是走路還是幹活都透露著一種雷厲風行的氣質,冰帝學生會的辦事效率如此高效,有一部分是她的功勞。
不過在聽了身為會長的秋人的話後,這名學生會女強人的臉上卻罕見的流露出了一絲無奈。
“網球部前幾天換了新的部長。”
秋人眉頭微蹙,按道理來說,社團部長的交接應該在1月份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網球部也未免拖得太久了些。
似乎是看懂了自家會長的疑惑,鬆川菜奈迅速向他解釋。
“原本的部長是現役的三年級,但是網球部前幾天進行了一次比賽,一個一年級的學生擊敗了三年級的隊長,所以隊長的職位就落在了那名一年新生的頭上。”
“那名一年新生是誰?”
鬆川菜奈抿了抿嘴,有些不情願的說出了一個名字,“跡部景吾。”
“是他啊。”
秋人一點都不意外會聽到這個名字,這位學弟的大名,包括他的那些輝煌事跡,他在國中的時候就有所耳聞,沒想到升上高中之後他也是一如既往的高調。
“跡部說他不需要學生會的這點可憐施舍,並且之後的三年內,網球部的一切資金都由他個人承擔。”
鬆川菜奈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麵色相當不好看,看得出來這還是她盡量抑製住之後的表現,能把向來冷靜的學生會副會長氣成這樣,,說明那位行事高調的學弟在麵對比他高兩級的前輩時,也是絲毫沒有收斂他的脾氣。
秋人的嘴角微微上揚。
“網球部的資金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既然網球部的部長如此善解人意主動為我們節省開支,我們應該要感謝他才是,多下來的錢先留著,正好下下周就是校慶,告訴財務部可以將校慶的預算稍微提升一點。”
“好的。”
鬆川點頭應下。
秋人走出校門,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校門口,秋人拉開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先去吃飯麽?”
坐在駕駛位上的老人頭也沒回,等後座的青年關上車門後才開口詢問道。
“嗯。”
“還是平時那家?”
“嗯。”
老人沒有說話,戴著白色手套的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寬敞的車內一片靜寂。
老人通過後視鏡看著後座青年略顯疲憊的那張臉,緩緩開口道,“老爺說下周有一場家宴。”
後座的青年躺在柔軟的座椅上,細長的鳳眼微垂,俊秀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我知道了。”
之後又是一陣沉默。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街頭的路燈接連亮了起來,高大的建築物上閃爍著五彩的霓虹燈。東京的夜晚向來比白天還要熱鬧,喧囂的大街上人聲鼎沸,處處都是手挽著手在街道上行走的年輕男女。
秋人偏頭看著窗外的風景,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倒映在眼鏡的鏡片上,但也僅僅隻停留在了鏡片的表麵,到底還是無法到達眼底深處,白天向上揚起的嘴角弧度此刻已重歸平緩,不同於白日裏的溫和,青年那張俊秀的臉,在夜晚的映襯下顯得有些冷漠。
“停一下。”
青年突然開口要求停車,坐在駕駛座上的老人在他這句話說出來的那一瞬間,右腳就踩在了刹車上。
早上還趴在他床頭的柴犬此刻正乖乖的站在一名少年的身邊,相對瘦小的體型很容易讓人將他認錯成初中生,但是他身上所穿著的製服卻是高中的校服。
少年的眼睛和頭發一樣都是較為淺淡的水藍色,臉上的表情就和中午電話那頭所傳過來的聲音一樣毫無起伏。
果然很像。
坐在車裏的黑發青年嘴角微微上揚。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物似主人型。
“鬆本叔,直接回去吧。”
他對著駕駛座上的老人說道。
“不去吃飯了?”
老人通過汽車後視鏡詢問道。
青年搖了搖頭,“不去了。”
老人的視線望向窗外的少年與柴犬,“少爺是想養狗麽?”
“不想。”
秋人今天第二次給出這個答案。
黑色的賓利緩緩開走,原本蹲坐在主人旁邊等著綠燈的柴犬突然回過頭,朝著那輛離開的賓利汪了一聲。
“二號,怎麽了?”
與它有著相似眼神的飼主低下頭看著它。
柴犬沒有反應,隻是用那雙湛藍色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直視著那輛遠去的汽車,直到它徹底消失在視野範圍內。
......
早上6點45。
擱置在床頭的手機嗡嗡嗡的開始震動,咖啡色的被子裏伸出一隻白皙的手摸索著昨晚放在床頭的眼鏡。
結果摸到的卻是一個帶著溫熱的毛茸茸事物。
中間大半張臉都是巧克力色的小貓歪著腦袋,乖巧的“喵”了一聲。
秋人抹了一把臉,麵無表情的找到自己的眼鏡戴好,之後給山田打了個電話。
“給我帶一包貓糧過來。”
“你家什麽時候成動物收養所了?”
山田看著縮在桌角慢慢啃著貓糧的喜馬拉雅貓,嘴角微抽。
“你先把它帶到店裏去,再在網上發條失貓招領的消息,盡量找一些比較知名的論壇。”
秋人站在穿衣鏡前,慢條斯理的係著脖子上的領帶。
“憑什麽啊!昨天讓我幫你看狗還不夠,今天又讓我幫你看貓!我是專門被你雇來當動物飼養員的嘛?!”
山田聽到這話,整個人頓時就炸了,一個勁的叫囂著不幹。
“高橋昨天剛把上個月的業績發給我......”
秋人回頭瞥了他一眼,原本還在一個勁嚷嚷萬惡的資本主義壓榨貧困勞動力的山田馬上就噤聲了。
臨近放學的時候,山田給他發了條短訊說是貓的主人已經找到了,剛剛來他的店裏把貓給領了回去。
他還在後麵加了一句,貓的主人是個初中生,長得還不錯,就是性格有點臭屁。
秋人看完這條短訊後就點了刪除鍵,顯示信息的界麵又重新恢複成了白晃晃的一片。
隔日清晨,秋人看著擱置在枕頭上的那盤蕎麥麵沉默了片刻,隨後拿起手機撥通了山田的電話。
“怎麽?你又撿到什麽東西了?狗?貓?兔子?還是鳥?這次是需要我帶胡蘿卜或者蟲子過去麽?!”
連續好幾天被打擾清夢的山田有些煩躁的撓著雞窩似的頭發,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抱怨。
秋人耐心等電話那頭的人抱怨完,等到他終於不再發牢騷的時候,秋人瞥了一眼枕頭上的那盤賣相樸實的蕎麥麵,向來冷靜的麵上罕見的露出一絲困惑。
“蕎麥麵應該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