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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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聖水就不能消極怠工,葉蓮娜和簡所在的傭兵小隊隔天清晨就出發去了赫迪斯小鎮尋找黑女巫的線索,那裏前兩天剛剛發生了命案,而且有騎士在那裏發現過黑女巫的氣息。
唐秋沒有跟她們一起,而是罩上了鬥篷兜帽將身上的神官服遮住去了城內的酒館。
清晨的酒館很冷清,隻有幾個宿醉的醉漢趴在桌子上麵睡覺,一個紅色短發的少年熟練地繞過醉漢收拾桌子上的殘局,聽到門響,抬頭看了一眼,熱情又開朗,“早安,這位美麗的女士。”
唐秋對著他微微點頭,走到吧台邊坐下,正在調酒的老板娘將手邊的玻璃杯推過去,眨眼笑道“來一杯‘森林的晨露’?”
森林的晨露是一杯淺綠色的酒液,看起來非常清新,這種酒味不重,味道甘甜,在埃德裏很受女士們的喜愛。
唐秋笑著道謝,抬手摩挲著玻璃杯卻沒有要喝的意思,老板娘擦拭酒杯的動作頓了一下,抬眸瞟了她好幾眼。
在侯爵府唐秋就已經向女仆打聽好了,在主城內的一些酒館是提供情報服務的……唐秋拿出兩枚銀幣試探地推到了老板娘的手邊。
一杯深林的晨露是不需要兩枚銀幣這麽多的。
老板娘臉上頓時笑出了一朵花,她放下酒杯,壓低身體低聲說道“想知道什麽?”
唐秋湊過去輕聲說道“西邊的消息。”
西邊是戈斯帝國,最近在那邊最有價值的消息隻有一個……老板娘低聲說道“你應該聽說戈斯帝國的教廷被人滅了吧?據說教廷國因為戈斯帝國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凶手而有些不滿,派了一個紅衣大主教去了戈斯帝國親自尋找凶手。”
唐秋心中一動,“凶手找到了嗎?”
老板娘眨了眨眼,“這我就不知道了。”
唐秋見她又重新拿起玻璃杯開始擦拭,知道她不是在欲擒故縱,而是真的不知道了,她端起酒杯湊到唇邊淺嚐了一些然後放下,溫柔地誇讚道“酒很好喝。”
她又放下一枚銀幣,然後攏了攏鬥篷起身離開。
紅發少年端著托盤看著唐秋的背影出神,正開心地數著銀幣的老板娘抬頭看了少年一眼,隨手扔過去一塊毛巾,笑罵道“別看了,貴族出身的女人也是你能想的?”
老板娘經營酒館多年,來人身份高低她一眼就能夠看出來。
少年被鬧了一個大紅臉,連連搖頭否認,繼續低頭幹活。
唐秋從酒館出來還在思索著剛剛從老板娘那裏得來的消息,戈斯是絲塔圖大陸三大帝國之一,建立在主城的教廷已經算是教廷國的一部分中堅勢力了,就這樣一下子被滅掉,連凶手是什麽人都沒有查到,教廷國那邊直接派了一名紅衣大主教過來也是正常的。
畢竟,這個事情沒有處理好,教廷的聲望在大陸肯定會下降不少。
紅衣大主教隸屬於教廷國高層,是直接協助教皇處理事務的,一般其他國家的教廷的事務都是由主教處理,不過,戈斯帝國的主教已經空了幾個月了,前任主教死在了血族的手裏,新任主教教廷國還沒有提拔。
唐秋慢條斯理地將從兜帽中鑽出來垂到胸口的金發收回去,垂眸思索,如果紅衣大主教介入,不知道會不會發現教廷的屍首少了一個。
不過,不管怎麽樣,她從身上找到的銘牌還是最好不要用了。
漫步在街頭的唐秋被侯爵府的騎士攔住,“芬林小鎮出現了和赫迪斯小鎮一樣的命案,侯爵大人讓我帶閣下去看看。”
唐秋將兜帽摘下來,笑著應道“好的,麻煩你了。”
教廷的事情先放到一邊,現在她還是先想想怎麽幫查理二世抓到黑女巫,畢竟她也收下了一瓶聖水。
芬林小鎮離主城很遠,在埃德裏的最邊緣,這裏隻有這一個鎮子,生活著幾十個人,平常和其他小鎮的聯係也不多,出了事情之後,愣是過去了好幾天才被人發現。
小鎮上的人除了出事當天外出的幾個年輕人之外,沒有再留下一個活口,屍體的死狀和赫迪斯那裏的類似,因為時間太長,整個小鎮都散發著腐臭味。
唐秋打開馬車的門,剛一探頭差點被熏暈回去。
她強忍著臭味下車,一抬眸訝異地發現,露西爾元帥竟然也在這裏,還有……安娜夫人。
小鎮已經被騎士隊包圍了,屍首全都蓋著白布放在了空地上,安娜夫人正彎腰掀起白布查看屍首的傷痕,聽見身後的動靜,轉頭看去,嘴角勾起,“原來是神官來了。”
唐秋已經脫掉了身上的鬥篷,純白色的神官服襯著金色的長發,陽光灑在上麵好像為她罩上了一層光環,她已經調整好表情,神態自然地和安娜打招呼。
露西爾騎在黑色的駿馬身上沒有下來,她離那些屍首很遠,黑色的麵紗遮住了她的表情,那雙暗紅色的眼眸卻是落在了唐秋的身上。
腐臭的氣味越靠近屍體越濃鬱,唐秋眉頭蹙了蹙,遲疑了下,最後還是走到了安娜的身邊,白布被掀起了一半,麵目全非腐爛非常嚴重的屍體暴露在了視野內。
唐秋下意識地想要移開目光,最後還是硬生生地停下了,她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就要做好接觸這些的心理準備,畢竟這個大陸可沒有現世太平。
這是唐秋第一次近距離查看一具腐爛的屍體,不過好在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多看了幾眼也就不覺得恐怖。
她屏住呼吸查看屍體身上的傷痕,因為腐爛得太嚴重了,傷痕都和腐肉混在了一起,唐秋沉吟了一會兒,低聲念了一句咒語,一個光明球憑空出現跳到了屍體上麵。
安娜看了一眼光明球又看了一眼唐秋,第一次看見光明法術讓她心生好奇,“這是什麽?”
唐秋盯著在屍體上麵蹦噠的光明球,輕聲說道“一個很簡單的光明法術,可以用來查探黑暗氣息。”
光明球蹦噠了一會兒,慢慢消失。
安娜看向唐秋,唐秋蹙眉說道“這些屍體身上沒有黑暗氣息。”
不然光明球不會這麽安靜。
安娜想了想,“會不會是因為時間久了,黑暗氣息消失了?”
唐秋也不知道有沒有這種可能,想了想,沒有說話。
空地上麵擺放著幾十具屍體,唐秋走到下一個屍體旁邊,彎腰掀起了白布,安娜想跟上去看看,但是被一個騎士叫走了。
屍體和上一具沒什麽區別,唐秋將白布放下,餘光掃到屍體青黑腫脹的手腕愣了一下,伸手從上麵捏起了兩根灰白色的毛發。
大概有手指那麽長,毛發很硬,看著像是從什麽動物身上掉下來的。
唐秋正低頭看著這兩根灰白色的毛,沒有發現在一旁的雜草亂木中,有一雙野獸般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她,長而鋒利的指甲屈起,嘴角的獠牙滴著口水,喉嚨發出怪異的聲音。
露西爾敏銳地轉頭,暗紅色的眼眸冰冷地盯著那個方向,手裏的馬鞭敲了敲馬鞍。
一個灰白色的影子嗖地鑽出來撲向唐秋,鋒利的指甲即將觸碰到她的腰時突然被一把劍格擋住了,安娜手持利劍扭頭對著愣住的唐秋眨了眨眼,笑著說道“不用道謝,守護淑女的安全是騎士的職責。”
指甲撞在劍刃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音,怪物被攔住仰頭發出一聲吼叫,反應過來的騎士紛紛拔劍衝過來將怪物治住,怪物被壓在地上還努力地抬頭盯著唐秋,吼叫聲都變得焦急起來。
唐秋從安娜的身後出來,餘光瞥見安娜正低頭捂著手,就側頭看了一眼,安娜的手腕剛剛被怪物鋒利的指甲劃到了,鮮紅的血液冒了出來,她捂著手腕有些不安地回頭看向露西爾那邊。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將她覆在手腕的手緩緩推開,唐秋低聲念著咒語,指尖泛著淡淡的白光抹過傷口,傷口的血立即止住了然後慢慢愈合就連傷疤都沒有留下。
唐秋將手放開,算是回敬了剛剛安娜的調侃,“為騎士療傷也是神官的職責。”
安娜挑了挑眉,嘴角揚了起來。
不知是光明氣息還是血腥氣味刺激到了怪物,被壓在地上的怪物呼吸變得沉重了,他掙紮的幅度變大,鋒利的指甲插進一個騎士的手臂,騎士慘叫了一聲鬆手,讓怪物掙脫開,一個跳躍又向著唐秋和安娜這邊撲來。
在怪物開始掙紮的時候,唐秋就已經注意到了,她低聲念著咒語,一個光縛術正要完成,一根漆黑的馬鞭橫著飛來將怪物卷起摔在了地上,露西爾不知何時過來,彎腰單手掐住怪物的脖子,黑紅色的血液流到她的手背讓她有些厭惡地皺了皺眉頭。
怪物軟倒在地沒了呼吸。
露西爾拿出一塊白色的方巾將手上的血液擦拭幹淨,連指縫都不放過,一連擦了三四遍但還是不太滿意。
“我可以幫你施個小法術。”唐秋一直在關注著露西爾,見她的眉頭越皺越深,走過去提議說道。
她的手指剛剛碰到露西爾的手背就被她抬手躲開,露西爾看了她一眼,冷冰冰地說道“不用。”
好冰……唐秋將手收回來,有些驚訝露西爾的體溫竟然這麽低。
“這到底是個什麽怪物?”安娜在那邊查看怪物的屍體,疑惑地說道“魔物嗎?”
怪物長得像人和野獸的混合體,上半身是人,但是手掌和指甲又分明是野獸才會有的形態,臉上的五官隻能分辨出一部分,剩下的扭曲在一起還長著灰白色的毛發,下半身則完完全全是野獸形態,體型看似龐大,但如果仔細地查看它那部分還能看的五官,又會驚奇地發現它的臉看起來還是個幼兒的模樣。
現如今被黑女巫召喚而出現在大陸的魔物還沒有長成這麽個樣子的。
怪物身上濃重的腥氣和屍體的腐臭混合在一起熏得唐秋的頭都有些暈了,她屈起手指按了按鼻子緩解一下呼吸,垂眸盯著怪物的屍體沉思。
“帶回去。”露西爾走到唐秋身邊,低頭看了一眼怪物,對著身後的騎士命令道。
唐秋將手放下來剛要開口說些什麽,意外地竟然聞到了一絲香氣,冷冽得仿佛冬天的空氣,一下子就讓她的呼吸變得清爽了起來,但血液流動的速度卻悄然地變快,心髒也砰砰砰地快速跳動了起來。
露西爾已經離開回到了馬背上,唐秋還站在原地,摸著鼻子怔怔出神。
安娜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疑惑地問道“你怎麽了?”
“你有聞到什麽奇怪的香味嗎?”
安娜聳肩,“我隻聞到了臭味。”她扶著額頭,誇張地歎氣,“快要暈倒了。”
唐秋皺了皺眉,回到馬車上的時候還在思索著那股香氣到底從哪來的,她抬手放在胸口,那裏心髒的跳動速度剛剛才平緩下來。
馬車搖搖晃晃地前進,安娜馭馬來到窗邊,順著唐秋的視線看過去,見她一直盯著露西爾的背影,眨眼笑道“一直盯著元帥看,她會害羞的。”
“不如盯著我。”
唐秋回神,抬眸看了安娜一眼,微微一笑,她沒有盯著露西爾,隻是望著那邊發呆而已。
“露西爾元帥長得是不是很美。”安娜是真的很喜歡和唐秋搭話,“她是埃德裏第一美人,但是很多人都沒有成功地邀請她跳過一支舞。”
露西爾的長相的確很精致,忽視她那雙暗紅色的眼眸,她就像是放在櫥窗裏麵被珍藏起來的瓷娃娃,尤其是她那過分白皙的皮膚,仿佛一碰就會出現裂痕。
是個美人,但也是個不好接近的美人,明明有著一頭熱情似火的紅發,卻像是掛了寒霜一般。
“可能是因為埃德裏沒有露西爾元帥心儀的騎士出現。”
安娜笑了一聲,神秘地說道“其實是因為露西爾不會跳舞。”
唐秋“……”
距離她們不遠,完全能聽到她們在說什麽的露西爾回過頭警告地喊道“安娜。”
安娜對著唐秋聳了聳肩,馭馬來到露西爾身側和她並肩前行,馬匹漸漸拉開與馬車的距離,“戴維斯侯爵找上了森戈傭兵隊。”
“他們隊伍裏麵有一個經驗豐富的高級劍士。”
“這幾個神官和小劍客隻是個幌子而已。”安娜說完頓了一下,扭頭看了馬車一眼,眼裏閃過一抹玩味,“她們的實力我都摸透了,除了這個格蕾絲。”
馬車裏的金發神官看似親切又溫柔,但安娜卻覺得她的防備心比任何人都重。
安娜說了半天才得到露西爾的一個回應,“光明氣息很濃鬱。”
知道她在指格蕾絲,安娜也點了點頭,“需要派人盯著她嗎?”
“不用。”
“那……”安娜剛開口說了一個字,餘光瞥到露西爾突然低頭,她停嘴,眉頭皺起。
露西爾那雙暗紅色的眼眸顏色突然起了變化,暗色慢慢褪去,紅色的眼瞳濃鬱得仿佛能夠滴出血來,她用力地閉了閉眼,等眼睛恢複了正常才慢慢抬起來,表情陰鬱。
安娜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敢說,按照多年的經驗,這個時候的露西爾是絕對不能招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