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 一輪皎潔圓月掛在枝頭，銀白色的月光傾灑而下, 讓冰冷的夜色都變得柔和了起來。
    唐秋站在窗邊, 低頭研究著手裏的純白色法杖, 法杖入手微涼，手指合上能清晰地感觸到上麵刻印的繁複又精致的花紋, 紋路有點像是藤蔓又有點像是什麽植物的葉子, 唐秋的手指從法杖的尾端一寸一寸地摸過，最後來到頂端, 那裏有一個缺口，原本放著寶石的地方空空如也。
    這根法杖是聖女交給她的，據說是初代教皇辛西婭的法杖。
    據記載, 法杖頂端的寶石在聖戰結束後就失蹤了。
    “辛西婭法杖為什麽在你的手裏？”瑞絲坐在桌邊，餘光瞥到唐秋手裏的法杖，有些驚訝地問道。
    唐秋半轉身，看著瑞絲，含笑道“聖女給我的。”她舉著法杖, 詢問道“所以, 這個有什麽特殊的麽？”
    卡瑪為什麽要和聖女要這個東西, 而且還是指名要送給自己的。
    “辛西婭法杖, 初代教皇就是用它將血族趕回血域的。”瑞絲單手托腮，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給了唐秋一個並不怎麽認真的回答，“特殊的地方大概就是比較有名？”
    唐秋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她放下法杖，側頭看向窗外，皎潔的月光讓她體內的血液慢慢開始沸騰，但她卻心如止水，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
    有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直至停在門口，門被輕輕地推開，聖女從外麵走進來，手裏拿著一疊羊皮紙。
    她走到瑞絲的對麵坐下，輕聲開口，“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瑞絲倒了一杯茶推到聖女的麵前，視線在她手中的羊皮紙上停留了一瞬，挑眉問道“什麽東西？”
    聖女將手裏的那疊羊皮紙放在瑞絲的麵前，然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瑞絲用食指和拇指捏起最上麵的羊皮紙，瞥了一眼，表情微妙，“……你這是決定開始收攏自己的勢力了？”
    聖女除了護衛隊之外，很少培養其他的勢力，在教廷裏她的權利不小，但是擁護者太少了。
    聖女搖頭，“這是給你們準備的。”
    “哦？”
    “聖子的心腹死了一批，這些主教任職書你拿走，放你信任的人上去。”
    這種混亂的時刻最適合渾水摸魚。
    聖女的話讓唐秋都轉過頭來，她和抬眸看過來的瑞絲對視了一眼，開口道“所以，你是想要我們和你聯手對付加布裏爾麽？”
    從今天在光明廣場上的局勢來看，聖女用教皇來壓加布裏爾的效果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好，為了牽製住加布裏爾，聯合其他紅衣大主教的確是最正確的選擇，尤其是瑞絲。
    雖然瑞絲還是“失蹤”狀態，但是她手裏的勢力可是一直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裏的。
    今日在光明廣場，如果有瑞絲在，加布裏爾倒是也不會這麽無所畏懼了。
    但……聖女最終想要什麽呢，教皇的位置麽？唐秋上下打量了聖女一眼，天藍色的眼眸並不似往常那般清澈。
    聖女聽到唐秋的話愣了一下，她蹙了蹙眉，不解道“你們難道要看著加布裏爾上位麽？”
    她以為唐秋和瑞絲和自己是一條戰線的人。
    瑞絲勾了勾唇，“你如果告訴我教皇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我就回答你的問題，怎麽樣？”
    聖女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不用在意教皇，到了合適的時機，他自然會死去。”
    聽起來教皇已經被聖女完全控製住了，唐秋將辛西婭法杖收進儲物寶石裏麵，然後轉身走到桌邊最後一個空位坐
    下，微笑說道“我也看不慣加布裏爾那副虛偽的樣子，但很可惜，我明日就要回戈斯了，牽製加布裏爾的事情我可能幫不上忙。”
    加布裏爾和羲太氏族對比，明顯是後者更重要一些，而且羲太氏族被滅，加布裏爾自然也就不成氣候。
    瑞絲知道唐秋找到了羲太氏族的藏身地，隻是沒想到她會這麽急著離開，“明日？”
    唐秋嗯了一聲，“我們從戈斯帝國離開的時候，精靈族的精銳已經動身前往格魯帝國了，我也要去和她們匯合。”
    瑞絲放在桌子上的手輕輕地敲了一下桌麵，沉吟道“我把我的護衛隊給你。”她的護衛隊都是她培養多年的精英，實力斐然。
    唐秋眼眸含笑，對瑞絲的好意她欣然接受。
    聖女在唐秋和瑞絲兩人之間看了一圈，聽出了不對，她問道“你要去幹什麽？”
    “去剿滅加布裏爾的靠山——羲太氏族。”唐秋一句話簡單帶過，“教皇和加布裏爾等人一直和羲太血族私通，你應該知曉吧？”
    聖女皺眉點頭，她垂眸思索了一會兒，語氣凝重地開口，“……可加布裏爾此人不能繼續留了。”
    唐秋和瑞絲同時抬頭，不解地看著聖女。
    “你們不覺得黑女巫太過安靜了麽？”聖女神色複雜，“絲塔圖大陸即將迎來一場災難，在這之前必須要把加布裏爾除掉，教廷才能專心應對黑女巫。”
    “災難？什麽災難？”
    聖女抿了抿唇，語氣雖然平靜但熟悉她的瑞絲卻聽出了一絲挫敗，“我隻預示到了災難，但卻沒有看到製造災難的人。”
    準確來說，她隻看到了屍山血海。
    唐秋眉頭蹙起，緩緩說道“即使你這樣說，但我也不能更改我的決定。”
    聖女預言到的災難何時來臨，還不清楚，但是唐秋卻知曉，如果她們在繼續拖延下去，她和露西爾的災難馬上就要來臨了。
    “不過……”唐秋沉思了片刻，提議道“你也不必太忌諱加布裏爾，既然你說了他不會造反，那他從教皇這裏攻克不下，肯定會想別的方法。”
    瑞絲想到了什麽，附和地點了點頭，慢悠悠地說道“既然黑女巫還有後招，那就讓加布裏爾去對付吧，他這麽厲害殺之前不利用一下，太浪費了。”
    “你是說……”聖女並不是遲鈍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唐秋和瑞絲的意思，“先穩住他，讓他將注意力集中在黑女巫身上麽？”
    “他那麽看重名聲，肯定想要風風光光地上位。”唐秋淡然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那你就給他這個機會，讓他去當救世主，既針對了黑女巫，又能保留教廷的實力，不是挺好的麽？”
    “至於教皇的位置……就要看他到最後有沒有命坐了。”
    唐秋出完主意後就回去休息了，瑞絲在唐秋走後，又重新煮了一壺玫瑰花茶，她見對麵的聖女一直在沉思的模樣，她慢慢地靠在椅背上，探究的視線在她的臉上轉了一圈，問道“你的目的是什麽……你想當教皇麽？”
    唐秋不在，瑞絲也不用客氣，直接了當就問了出來。
    聖女怔了一下，然後搖頭，“沒有。”
    她想到了什麽，歎氣道“教皇的位置我無法勝任，我隻想守護住教廷，不想下一手建立的教廷毀在黑女巫和加布裏爾的手裏。”
    因為她是神族後裔，所以她更是知道初代教皇辛西婭建立教廷的艱辛。
    至於教皇的位置，說實話聖女真的沒有考慮過，因為她知道教廷在她手裏根本無法恢複往日的榮光。
    教皇的位置應該是屬於那個
    能牽連精靈族、狼人族和女巫族重新修複與教廷同盟關係的人。
    就像是辛西婭教皇曾經做到的那樣。
    聖女的話讓瑞絲有些意外，她看著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的茶壺，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我會留下幫你的。”
    教廷的黑暗不會因為聖子的死亡而消失，瑞絲恨透了這種淤泥一樣的東西，她想將這種黑暗一個一個全都捏碎。
    從瑞絲的房間離開，外麵的天色已經泛白，聖女揉了揉眉心，沒有回去休息，而是去了教皇的莊園。
    幾百個光明騎士將教皇的莊園守護得水泄不通，聖女推開厚重的門，絲絲光亮照亮門內的黑暗，但又因為門被關上而消失。
    牆壁上的燭火隨著聖女的腳步一一亮起，在房間的最角落，教皇躺在床上，雙手合十放在胸口，蒼老的麵容透著一絲青灰，白發也失去了光澤。
    聖女走到床邊，拿出法杖抵在教皇的額頭，低聲吟唱咒語，白光在法杖頂端凝聚，教皇的神色有一絲痛苦，然後緩緩蘇醒。
    “……菲妮克絲。”教皇的視線有些模糊，他眨了半天眼睛才看到聖女，但依然不太清晰，“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
    他想要從床上坐起來卻失敗了，教皇能感受到身體深處的疲憊和虛弱感，為什麽他會變成這樣……他是被伊登重傷了，但是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為什麽他的生命力流失得這麽快？
    教皇看著聖女手裏的法杖，遲鈍的思緒已經無法去思考原因。
    “我……我想退位了。”教皇想要摸手上的權戒，在摸了一個空之後，才慢慢想起來權戒被他交給聖女了，他歎息道“聖子呢？快召喚他回來吧。”
    他已經沒有精力為聖子鋪路了。
    “聖子還在閉關呢，正是關鍵的時刻。”聖女將法杖收起來，淡淡地說道。
    “啊……這樣啊。”教皇動作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聲音斷斷續續還有些混亂，“讓他好好閉關，他是神族啊……神族啊……你也是神族啊。”他費力地看向聖女，眉頭緊皺像是在回憶，“神族後裔……我是你們一族的恩人啊，菲妮克絲。”
    “你還記得麽？”教皇想抬起手，但是失敗了，“你當時就那麽小，我將你帶到教廷的時候你還不會說話。”
    因為這段話教皇不止一次地和菲妮克絲說過，所以他說的很流暢，“你抱著我的腿對什麽都很感興趣，因為你喜歡光明法術，所以我才壓下反對的聲音，將你留在了教廷。”
    “教廷容不下異族，但我容下了你們神族。”教皇咳嗽了一聲，又漸漸昏睡，但在昏睡前還在呢喃，“你要感恩……菲妮克絲。”
    聖女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徹底睡去不再說話後，冰冷的聲音才在房間內響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