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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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教皇被加布裏爾重傷然後又被聖女控製起來之後, 他的莊園就變成了禁地,幾百個光明騎士將這裏圍得水泄不通,阻攔著任何人的進入。
聖女在隨從祭司前去通知眾人前往光明廣場這個消息時, 獨自一人來到了教皇的莊園,守衛的光明騎士看到她紛紛讓開道路。
天色漸亮, 溫暖的陽光照耀在身上卻沒有驅散聖女周身的冷意, 銀色長發仿佛掛著寒霜一般, 那雙金色的眼眸裏麵看不到一絲的溫度。
她走到門口停下, 麵無表情地抬手將厚重的門推開,絲絲縷縷的光亮從她的背後照亮門內的黑暗,但陽光能夠照射的距離畢竟有限, 一大半的空間還是被籠罩在黑暗之中。
聖女從半開的門中間走進去,身影很快就被黑暗所吞沒。
腳步聲在安靜的房間內顯得非常地明顯,房間的最角落有一張床, 床上躺著一個人仿佛和黑暗融為了一體。
他像是聽到了腳步聲, 僵硬如木頭的身體動了動,嘶啞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在房間裏響起,“……是你來了麽,菲妮克絲。”
聖女走到床邊, 垂眸盯著教皇蒼老得不成樣子的臉,冷淡地嗯了一聲。
教皇的思緒很混亂,他在這裏躺了太久,久到他都感覺不到時間在流逝,生命的活力在一點一點地消散, 眼前的黑暗隻有在這個人出現的時候才會被驅散一些,他麻木地盯著聖女,問著他問了無數遍的問題,“聖子學會禁術了麽?”
聖子,他的孩子,他要將這無上的權利和榮光一並交到他的手上。
無論教皇糊塗到了什麽程度,這是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念頭,隻有在提起聖子的時候,他才能有一絲清醒。
他愣愣地看著聖女,等待著她的回應,每一次聖女都會告訴他,聖子還在閉關,正是關鍵的時刻,這句話他聽了無數次,但還是執著地等著聖女回答,期望能夠聽到一個不同的答案。
而這次,他真的聽到了一個不同的回答。
“聖子死了。”聖女的語氣十分平淡,就好像在說外麵死了一隻蒼蠅一樣。
教皇遲鈍的思緒反應了一會兒,形如枯槁的蒼白麵容一下子漲紅,他瞪著眼睛,因為情緒太激烈忍不住開始咳嗽起來,“你、咳咳、你在說什麽?”
他像是一下子就清醒了,那雙混沌的眼眸恢複了一絲清明,教皇緊緊地盯著聖女,咬牙切齒地喊著她的名字,“菲妮克絲!”
“他死了。”聖女擔心教皇聽不清,又好心地重複了一遍,“他死了,死在了血族的手裏,渾身的血液都被吸幹了,死狀很淒慘。”
教皇目眥欲裂,看著聖女的眼神像是看著一個魔鬼,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枉我這麽信任你,栽培你,你竟然一直欺騙我?”
“你為了什麽?”教皇想要坐起來,但他的身體不支持他做出這個動作,“你是為了教皇的位置麽?”
“你真是讓我失望,你這個貪心的惡魔。”
他恨恨地看著聖女,臉色一片黑沉,“你不該殺了聖子,你不該……這樣做……”
他說著聲音越來越低,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聖女靜靜地看著他,見他一直嘟囔著她不該這樣做,但是卻又不說出原因,就開口替他說了出來,“我不該這樣做,是因為他是我的弟弟,是麽?”
教皇的聲音一停,安靜的房間裏隻剩下他沉重的呼吸聲,他驚悚地看著聖女,有些語無倫次,“你是怎麽、你怎麽知道……”
他將聖子帶到聖女麵前時,聖子已經五歲了,那時離聖女的母親失蹤已經過去了八年,他謊稱聖子
是走失的神族留下的孩子,這是一個不會被任何人拆穿的謊言。
為什麽……為什麽聖女會知道……
聖女盯著教皇的眼神帶著刻骨的恨意,“你指揮血族抓捕我們神族,然後又戴著偽善的麵具出來拯救,不就是想要利用神族將你那肮髒的血脈傳承下去麽?”
“你囚禁我的母親,放我的族人離開,又大肆地捕殺他們,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是現在這個下場?”
教皇臉上的一點血色又褪去了,他沉默地垂著頭,嘶啞地說道“我就不該……不該心軟,我該在你小的時候就殺了你的。”
是他貪心了,他太想找人在聖子身邊協助他了,他觀察了聖女很多年,這個人各方麵都很符合自己的要求,她表現得太完美了。
完美得讓教皇都被蒙在了鼓裏。
“想看聖子最後一麵麽?”聖女突然說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神族到底有什麽能力麽?”
她將手伸出去,一臉冷漠地貼在教皇的額頭上,教皇先是茫然了一瞬,隨即臉色就變了,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幅幅畫麵,聖子的屍體在他的眼前被無限的放大。
教皇憤怒地想要將眼前的畫麵揮散,但聖子猙獰又青黑的臉像是烙印一般刻在了他的腦海裏。
他受了刺激,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眼神狠狠地瞪著聖女。
聖女冷漠地抬頭,視線在房間裏搜尋了一圈,將牆上掛著的一把金色長劍抽了出來。
“以你罪惡的一生,死後也是得不到光明女神的召見的。”聖女將劍尖對準教皇的脖子,麵無表情地刺了進去,鮮血噴湧而出,教皇眼睛睜大,抬手無力地抓著劍身,想要說些什麽,但張嘴隻能大口大口地吐著血液。
鋒利的長劍直接刺穿了教皇的脖子,他的眼神渙散,身體慢慢地變得僵硬冰冷。
教皇噴湧出的血液濺了聖女一身一臉,她閉了閉眼,握著劍的手緩緩鬆開,她拿出一塊方巾擦臉,但卻越擦越髒,聖女皺著眉頭,將方巾扔掉,然後對著自己使用了一個淨化術。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聖女的眼神略有些茫然,但又很快地恢複平靜。
她在知道教皇的所作所為之後,一直都在設想這一天的到來,真的殺死了教皇,她也並沒有多少喜意,可能是因為這個人在她的心裏早就死了無數次了。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聖女理了理衣袖,然後從黑暗中走了出去,門口站著兩個光明騎士看到她出來,微微垂頭等著聽候命令。
“替教皇陛下整理一下儀容。”聖女抬眸望了一眼碧藍的天空,淡淡地說道“不要耽誤了新教皇的加冕儀式。”
光明騎士欠身,語氣恭敬地答道“是。”
上一次聚集光明廣場的時候,教廷還未經曆重創,雖然少了一位紅衣大主教,但是主教的人數還是可觀的。這次依然少了一位紅衣大主教,但主教隊伍卻已經隻剩下之前的三分之一了,加布裏爾雖然死了,可效忠他的主教還沒有被允許回到教廷。
這可能是教廷人數最少的時候了。
唐秋站在台階的下方,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台階上的光明女神雕像,上次她來光明廣場時,沒有時間仔細觀察這座雕像,現在一看,她發現這裏的光明女神雕像應該是教廷中雕刻最完美的一座了。
悲天憫人又無情冷漠,這兩種矛盾又迥異的氣質在光明女神的身上交織著卻不會覺得違和,反而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廣場的側門突然被打開,身穿金色盔甲的光明騎士擁著聖女向台階的方向走來,唐秋將視線從雕像身上收回
來,視線上下打量了聖女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瑞絲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後微微勾唇,笑容帶著深意。
聖女走到台階上麵,金色的眼眸微垂,視線在幾位紅衣大主教的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在唐秋的身上略做停留,語氣沉重地開口,“教皇今早得到光明女神的召見,懷著虔誠之心離開了絲塔圖大陸。”
她的話音剛一落下,主教隊伍就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聖女的話說的冠冕堂皇,實際的意思就是宣布教皇的死訊。
教皇的死訊眾人已經早有準備,所以並不驚訝,他們現在更緊張的是誰來繼任教皇之位。
眾人的視線在瑞絲和唐秋的身上轉來轉去,有一部分人還直直地盯著聖女。
聖女等她們安靜下來之後,才繼續說道“教皇臨去之前向我傳達了他的遺願。”
她對著旁邊伸手,一旁在等候著的隨從祭司端著一個白色托盤上前一步,托盤上麵放著一枚古樸的戒指和一個信封。
聖女的視線落在了唐秋的身上,停頓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格蕾絲大主教封印血魔有功,又尋回了辛西婭法杖,教皇提議由她來繼任教皇之位。”
唐秋和聖女對視著,聽到這個提議她也隻是習慣性地勾起嘴角,那雙天藍色的眼眸未見喜悅也未見愁緒,清澈一如往常。
亂瞟的視線開始全都聚集在了唐秋的身上,有驚訝有羨慕也有嫉妒,她從比爾帝國的一個小神官晉升到現在的紅衣大主教之位,才用了幾年?
甚至,今日過後,她的身份又要從紅衣大主教變為了教皇。
這不令人豔羨,令人嫉妒麽?
可他們又說不出反對的話來,因為血魔封印是她的功勞,和狼人、精靈聯盟是她的功勞,尋回辛西婭法杖也是她的功勞,甚至聽說在沙斯公國戰役時,攔下了蠢蠢欲動的血族,也是她的功勞。
他們想找個理由來反對都找不到。
按照教廷的規定,確立新教皇是需要紅衣大主教和主教進行投票的,雖然有時候隻是走一個形式而已,但這是多年傳下來的規定。
眾人以為這次還是按照這個規定來,正在等著投票的時候,聖女卻不再開口了。
瑞絲瞥了一眼身後沉默的眾人,不悅地說道“愣著幹什麽,你們難道想反對麽?”
她說著側過身,左手輕輕地搭在肩上,對著唐秋微一欠身,“我讚同教皇的提議。”
有瑞絲率先做出表率,其餘人如夢初醒,開始學著她欠身,開口,“我們讚同教皇的提議。”
沃格特和其他幾位紅衣大主教對視了一眼,也對著唐秋的方向欠了欠身。
原本最浪費時間還最容易出現岔錯的投票被直接略過,聖女對著唐秋點了點頭,示意她上來。
唐秋伸手扶了一下瑞絲,然後越過她登上台階,聖女將托盤上的戒指交給她。
這枚戒指不知道從哪一任教皇開始向下傳承,它看起來古樸,但卻代表著教廷最無上的權利。
唐秋接過戒指,食指和拇指摩挲著它光滑的戒身,她向下瞥了一眼,除了被她扶起來的瑞絲之外,其餘的人還在欠身等待著。
唐秋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將戒指戴在食指上,抬眸和聖女對視,柔聲說道“感謝教皇陛下的信任。”
“隻是很遺憾沒能當麵送送他。”唐秋搖了搖頭,看起來還真的是一副遺憾的模樣。
聖女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開始緩和,“他走得很安詳。”
“是麽。”唐秋低笑,“那還挺幸運的。”
她們的聲音不大,隻有對方才能
聽到,聖女嘴角微微揚起,整個人看起來都放鬆了許多。
正午的陽光正是明媚的時候,有一束光照在唐秋的身上,仿佛為她套上了一個光環,她垂眸把玩著手指上的戒指,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隻是站在那裏就是一副十分美好的畫麵。
黑暗已經過去了,聖女望著唐秋,金色的眼眸慢慢有了溫度,光明終於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