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禿頭師

字數:5523   加入書籤

A+A-


    天明。
    以前在外風餐露宿的日子過得不少,加之現在又是截然不同的身份屬性,所以漫漫長夜一夜下來,鼬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疲乏感,要是換作原來那副患了不治之症的身體,恐怕撐不太久。
    不一會兒,到了市集,整條街人滿。
    鼬刻意將帽子戴在了頭上遮住臉龐,這樣一來,一路上的確沒有幾個朝他投來恐懼目光的人,妖怪混入市集的事情,暫時看來十分順利。
    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片地方,總之看這繁華程度,鼬心裏明白這裏應該還是京都的地域。
    視線掃視,他悄悄觀察到那些普通人家門前已經提前掛起的各色彩帶和彩球,猛然記起不久前在陰陽寮裏時,神樂開口提起的夏日祭。
    是很熟悉的節日,想不到這個世界也有這樣的日子,彌漫在淡淡節日氛圍裏,鼬不禁微微露出笑意,他忽然又想起以前和佐助在魚攤子前玩耍時的場景。
    他負責網魚,弟弟就在一旁安靜聽話地看著,場麵和諧又溫馨,然而……
    “站住!”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在身後怒喝,緊接著整片街道似乎都安靜了下來,被打斷回憶的思緒,鼬緩緩轉身,才發現不遠處那裏不知何時站了一群人。
    那領頭的人似乎有些眼熟,鼬簡單回想了一下,才終於在腦海裏挖出一個模糊的陰陽師麵孔。
    這人不是那次在去覺醒的路上所遇見的陰陽師嗎?鼬還記得對方朝他們張揚的樣子,也記得對方話語中明裏暗裏對晴明的嘲諷。
    他站在原地,隻見那陰陽師兩三步走了過來,充滿厲意的視線上下打量著遮住臉的鼬,然後聲音一沉:“大街上鬼鬼祟祟,把帽子取了。”
    鼬稍稍皺起眉。
    這時那陰陽師轉頭對著人群又大聲宣揚道:“早上出事了你們知道嗎?”
    一聽這句話,瞬間整條街的人都騷動了起來,“出事?出了什麽事啊?”
    “這裏可是京都,有眾多陰陽師大人守護的地方呀!”
    “到底怎麽回事?六鄰井大人!?”
    騷動的人群紛紛尋求那陰陽師的解答。
    然而六鄰井壓根也不急著安慰疑惑的眾人,而是又把目光放在了離他兩米遠的鼬身上,目光中充滿了懷疑和探尋:“喂,你聽不見我的話嗎?快把帽子拿掉!”
    鼬一動不動。
    於是六鄰井身後的幾個人就不同意了,其中一個衝鼬大吼:“你這人是聾了嗎?!”
    “六鄰井大人!”此刻又傳來另外一個聲音,那人提醒道:“光助的母親到了。”
    光助?聽見耳熟的名字,鼬不自覺靜下耳目,打算靜觀其變。
    “來得正好。”六鄰井拍拍手,這個時候才意識到眾人的迷茫,於是轉身解釋起來,“今天一早我接到一位婦女的請求,得知她唯一的兒子光助被妖怪害死了,所以我才來到此。”
    “……”鼬往後退了一步,身形都有些僵硬。
    光助死了?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本大人一路上追蹤妖怪的蹤跡到此,才明白妖怪早已扮作人類混入其中。”六鄰井將頭一轉,直接對著鼬說道,“我說得可對?該死的妖怪。”
    一句話出,四周嘩然,人們紛紛把目光轉向了現在還戴著兜帽的鼬。
    這時光助的媽媽從人群外圍擠了進來,滿是悲傷的眼神在一掃見對麵的鼬時,立馬變得憤怒和怨恨,“六鄰井大人!是他!就是他!昨天唯一和光助接觸過的妖怪!一定是他蠱惑光助而後帶著了他的靈魂,所以把我家光助害死了啊!嗚嗚……”
    六鄰井雙眼一眯,自信道:“本大人早就看出來了……”他手一揚,頓時一陣風起,將對麵鼬的兜帽掀開,露出了鼬此時複雜無比的表情。
    兜帽一落,四周非但沒有尖叫聲和驚恐的聲音,反而聽得一片驚呼,似乎人們也不敢相信麵前這個俊秀的男人會是害死小孩子的凶惡妖怪。
    “看什麽看,還不走?”六鄰井嗬斥眾人,“不要在這裏擋著我消滅妖怪!”
    話語一落,人群終於轟動,不得不退避三舍。
    六鄰井衝鼬的臉打量了幾眼,忽然麵色一變,“是你!”
    這不就是之前那個不知好歹,拒絕他提出的誘惑條件而非要留在晴明身邊的蠢貨式神嗎?
    “真是巧得很。”六鄰井不明意義地笑說了一句,“喂,妖怪,你可知道自己做過些什麽罪惡的事?”
    對於光助的死,鼬絲毫不知情,所以他不卑不亢道:“不記得了,因為我根本沒有做過那種事。”
    “妖怪狡猾,詭計多端,自然是不會承認。”六鄰井歎息,“可受害人母親當麵指證了你,你逃不掉了妖怪,束手就擒吧!”
    下一刻,陰陽師陡然釋放咒術,鼬不想和這樣不講理的人周旋,隻能彎腰蹬腳,跳開躲避了六鄰井的攻擊。
    然後,他先發製人趁對方還沒有召喚式神的時候,施與了幻術。
    猩紅的寫輪眼一出現,人們頓時驚叫四散而逃,鼬不再多做糾纏,眨眼間便消失隱身在集市裏。
    光助母親傷心得肝腸寸斷,悲痛欲絕,本來她是起來叫兒子起床吃飯的,然而一摸兒子的身體便是冰冷僵硬的觸感,不知道悄悄走了多久了。
    崩潰的光助母親回想著能入民宅,並且悄無聲息殺死兒子的人,隻能是妖怪了,然後她便鎖住了嫌疑最大的鼬,那是唯一跟光助近距離接觸過的妖怪。
    鼬遠遠地看著,擰在一起的眉宇間在看清光助母親剛建立的墳墓時,忽然充斥著淡淡悲傷。
    看來無論到了哪裏,人命總是那麽脆弱,總是那麽容易被別人奪走。
    不知道該做些什麽,鼬一個人徘徊在最初的河岸,不多時,他隱約聽見了一個聲音。
    “式神哥哥!”
    鼬謔地轉身,隻見原本沒了生息的光助竟然在十幾米外朝他歡快招手。
    再放遠目光,鼬還看見了光助旁邊站了兩個一白一黑的人。
    “光助。”鼬愕然回應,表情略微不解。
    光助誒了一聲,站在坡上似乎想要朝他奔過來,然而剛邁出一步,便被旁邊拿鐮刀的黑發人給及時扯住了,“你已經死了,小鬼,趕快跟我們走吧,不要再扯上其他不相幹的事。”
    身側的白發人看他動作粗暴,忍不住勸道:“鬼使黑,拜托對小孩子還是溫柔一點。”
    鬼使黑一聽最在意的弟弟發話了,頓時訕訕然鬆手,沒了阻止,光助霎時奔到鼬的身邊,“式神哥哥!”
    目標一跑,鬼使黑不禁歎口氣,但又舍不得去埋怨他弟弟,隻好自己率先邁出腳步追過去,“喂!”
    “嗚哇!”一看自己不認識的兩個人一前一後追了過來,光助嚇得立馬躲到鼬的身後,仿佛找到了可靠的靠山。
    “你是誰?”走近後,鬼使黑望著麵前波瀾不驚的鼬問道。
    鬼使白也跟著打量著對麵的黑發男人,隨即肯定道:“應該是妖怪。”
    明白這是妖怪,鬼使黑頓時覺得事情好辦不少,若是人類或者是陰陽師可就棘手了。
    “聽著妖怪,這裏不關你的事,走吧。”鬼使黑說完就去盯躲起來的光助,不想麵前一隻手突然橫在他麵前。
    鼬說道:“我不喜歡多管閑事,但是這孩子我認識,為什麽要抓他?”
    被這樣的氣勢打斷動作,鬼使黑不禁雙手環胸看著鼬,“他死了,而且你可是說錯了一件事,我們不是來抓他的,而是來帶他去往冥府。”
    鬼使白接話:“引導亡魂是在下的工作。”
    鬼使黑不甘:“在下?喂,我的存在呢?”
    鬼使白不理他。
    鼬思考起來,兩秒後,視線在對麵二人身上掃視著:“死神?”
    鬼使黑擺擺手:“可以這麽理解,現在你明白了吧?既然明白了就不要擋著我們了。”
    鼬的袖子被光助緊緊扯著,死亡對一個小孩來說實在是有些殘忍,鼬心情一時複雜難明,鬼使黑已經再次伸出手來碰觸光助。
    “等等。”鼬阻止著,“能否告訴我這孩子的死因。”
    鬼使黑沉吟片刻,“還能怎麽死,自然被其他妖怪害死的啊。”
    鬼使白回答得很認真:“不久前那妖怪即將吞噬掉他的靈魂,不想正好遇見在下和鬼使黑,於是隻好扔下他就逃走了。”
    這樣一來,事情就徹底明白了,鼬蹲下身,幾乎和光助平視,小孩現在表情害怕又不安,很明顯是把他當做了救命稻草,然而遺憾的是……鼬也無法救他。
    “對不起,光助。”鼬不由得憐憫地摸摸光助的腦袋,再起身時,那雙黑色瞳眸已經變成了猩紅色。
    見狀,鬼使黑與鬼使白不覺一怔。
    拉著小光助的黑發男人此刻神情冰冷,“打擾了,我想知道那個妖怪是何人。”
    ——
    “阿爸!!!”庭院外,山兔騎著山蛙急衝衝奔了進來,那架勢危急得令院中正在寫字的晴明一頓,不由得停下來道:“發生什麽事了,山兔?”
    小白也甩甩尾巴:“小山兔的樣子看上去很慌亂呢,該不會是闖禍了吧?”
    座敷童子深有感觸:“闖禍不自知才更符合她,估計不是。”
    神樂出聲安撫著:“慢慢說,山兔。”
    眾人七嘴八舌,擾得山兔捂頭大喊:“上次那個禿頭陰陽師帶著一群人前來踢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