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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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鄆僵住了好一會兒沒有動,他此時最想做的事就是往地上刨個坑躲進去。
想到自己身上破破爛爛的衣衫,家裏不名一文的狀況,他現在這副癡癡傻傻的樣子全被蘇柳看了去,姚鄆頓時想逃出這個院子,跑到林子裏去發泄掉內心的難堪。
沒等他回過神來,蘇柳就先開口了:
“姚鄆同誌,你得向我道歉。”
“對不起。”
……還真是和以前一樣在她麵前毫無底線啊。
“你,不問問為什麽?”
蘇柳好笑地看著他。
“啊,為什麽?”
蘇柳看著眼前這個冒著傻氣的姚鄆,頓時產生了一股熟悉感:他還是那個姚鄆,還是多年後那個對自己無底線包容,在商場精明得令人聞風喪膽,在她麵前卻唯唯諾諾,傻裏傻氣的男人。
但是現在這個姚鄆的外表,與多年後相比,相差卻是有些大。
多年後的姚鄆,即使手段毒辣,不給敵人留活路,但是誰見了他,都得誇一句玉樹臨風,謙謙君子,原因無他,隻是他那副儒雅的相貌和平和的氣質。而現在的姚鄆,因為常年營養不足而頭發枯黃,身材跟條瘦竹竿似的,衣服皺皺巴巴的全是破洞,一雙草鞋也磨損得厲害,一副衣衫襤褸的樣子。蘇柳的眼睛兀的有些紅了,看著眼前這個在她落魄之時救她於水火的人,她決心這一世一定要好好彌補他。
“把我從水塘裏救上來的是不是你?”
“是我,我道歉,但你聽我解釋。當時情況太緊急了,我沒辦法。而且我一把你救上來,顧知青就把你接了過去,沒有別人知道的。”
姚鄆看蘇柳眼睛紅了,以為她是在責怪他壞了她名聲,連忙解釋。
“誰讓你為這個道歉啊。“蘇柳氣極反笑。”我讓你道歉是因為你不應該在把我救上來之後隨便就把我交給別人,我當時意識不清醒的,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可是顧知青他……”
“他什麽他,他是我的誰啊我都不知道就你清楚?”
姚鄆聽了這句話,感覺心跳都停了下來。
難道蘇柳和那位顧知青真的沒什麽?一直以來都是自己想多了?
這個想法使他欣喜若狂,但很快他又冷靜了下來。怎麽可能呢?這樣想的又不是他一個人,她和顧知青是一對,這不是大家公認的嗎?兩人在空閑的時候基本上是形影不離的在一起,蘇柳每次見到顧先渡那副嬌羞的模樣仍然烙在他的心口,興許兩人隻是鬧了別扭,蘇柳跑到他這兒來發泄來了。
姚鄆終於得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內心有些苦澀的想著,他要怎麽表現呢?才會讓蘇柳下一次受了氣,還會跑到他這裏來發泄。
蘇柳看著眼前沉默著,隻用一雙溫和的眼睛看著她的姚鄆,又仿佛回到了上輩子,那時候的姚鄆也是如現在這般,將她看得跟寶貝一樣,麵對她心情不好時候的無理取鬧和咄咄逼人,他總是那樣毫無原則地包容。
“好吧,畢竟是你救了我,我還是要跟你說謝謝的。”
“不用不用。”姚鄆趕緊擺手。
“隻是,”蘇柳對上姚鄆真誠的眼睛:“下次不準再把我隨便給別人了。”
姚鄆愣住了。為什麽這句話他怎麽聽著這麽曖昧,而且在蘇柳的眼睛裏他似乎看到了……期待?
“好。”姚鄆下定了決心。
眼前的人兒聽完了他的回答後頓時綻開了笑顏,他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笑,他和她,又哪裏會有下一次呢?不過,看著蘇柳的笑容,他感覺自己應該應該還表現得不錯。
那,蘇柳下次,應該還是回來找他的吧?
“行吧,那我走了。“
“再見。“姚鄆揮別蘇柳,看著緩緩走出院子的蘇柳,他真想著自己著是不是在做夢。
等蘇柳走出了院子,他收回視線的時候,他萬分希望,自己剛才就是做了個夢。
他竟然在自家晾衣架上,看到了滿滿當當的洗好的三排衣服!
是誰?平時他和奶奶的衣服都是他洗的,由於平時他實在太忙,便會攢到一起洗。別人又有誰會跑到他家裏來給他洗衣服呢?
雖然極不想承認,但是這些衣服八成就是剛才從她家出去的蘇知青洗的。姚鄆想想他那些髒得泥打滾似的,汗津津冒著餿氣的衣服被那樣一雙白皙嬌柔的手細細搓洗,頓時臊到無地自容。他不死心,走到房間裏準備去問問奶奶。
“奶奶,剛才我們家來人了啊?”
“來什麽?”奶奶的耳朵也不太好使了。
“人,是不是有人來了。”姚鄆在奶奶耳邊重複著。
“哦,是啊,我還準備跟你說呢。”奶奶想著下午發生的事情,嗬嗬地笑著:“有個姑娘下午過來了,說是你救了人家,過來說句謝謝,我還正愁著我個瞎眼婆子,耳朵又不好使的,怎麽招待人家,我聽著著聲兒也不是我們村上的人啊,應該是個知青。誰知道那姑娘人可好著昵,我這聽不明白的,她就一遍遍地給我講,絮絮叨叨地陪著我這個老太婆聊了好久,還看著我們家的衣服都堆在那裏,主動說是要幫著洗,我又怎麽好意思,趕緊拒絕了她。那姑娘說是你救了她一條命,硬是要幫著做點什麽才心安,我便不好再攔,她拿了把小凳子,坐院子裏把那些個髒衣服全洗了,還跟著我聊東聊西的,鄆兒,這個姑娘真不錯,一點知青的傲氣也沒有,樂嗬嗬地陪著我這個老婆子,你這個人啊,真是救對了。
奶奶娓娓道來,臉上浮現著因為有人陪伴的歡愉。
姚鄆聽在耳裏,內心夾雜著感動與難堪。蘇知青果然不隻長得好,心地也好,剛才他特意注意了一下,晾衣架上並沒有他的貼身衣物,想來是她體貼,怕他不好意思。可是這樣的妙人兒,終究不是自己能夠攀到的。姚鄆壓抑住內心的苦澀,去灶房做飯。
蘇柳看完姚鄆,內心甜蜜地回了知青宿舍,腳步都是壓不住的輕快。
隻是她的好心情,還沒保持多久,就消失得一幹二淨:顧先渡正站在知青宿舍的大門口,搓著手等她。一見到她過來,顧先渡連忙跑了過來:“柳柳,你去哪兒了?我剛才讓餘歡去你們宿舍叫你,說你不在。你才剛恢複好,好好休息,別到處跑。“
蘇柳看著眼前的顧先渡,內心不可抑製地湧動著一股股恨意。就是這個男人,不顧當年他們的情意,在外麵不停地找女人,現在更是背著她和餘歡勾搭在了一起,而他此時還有臉在她麵前提起餘歡!他當她蘇柳是什麽!
蘇柳氣得有些心累了,何必再與他虛蛇以尾呢?幹脆現在就跟他斷個清楚,管他會不會懷疑她的突然變化,總比以後他還要跑到她跟前惡心的好。
“顧同誌,我沒事,你以後也別總是來找我,免得別人誤會我跟男的勾勾搭搭,壞了我的名聲。”
“柳柳,你說什麽呀,是我呀,先渡哥哥啊。”顧先渡一頭霧水,以為蘇柳掉下了水腦子受了影響。
“我知道,可我們畢竟不是親兄妹,應該避嫌的。”
“柳柳,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不喜歡我了嗎?我們一起長大,你不是說好了要嫁給我的嗎?”顧先渡有些著急了,蘇柳似乎是認真的。
“顧同誌,這話可說差了。我自小就那你當哥哥看待,小時候不懂事,說了兩句戲話肯定是有的,你可千萬不要當真了。”蘇柳義正言辭。
看著眼前似乎已經下定決心的蘇柳,顧先渡生出了危機感:“就算是這樣,可是柳柳,我是喜歡你的啊,我不相信你沒有感覺到過,我從小就喜歡你,我們一起長大,雖然我比你大了四歲,但是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我更般配你的了,雖然我家情況不好,但是我會努力給我們一個美好的未來的。是不是你爸爸和哥哥姐姐她們又說了什麽了?柳柳,你相信我好不好?”
看著眼前言懇切的顧先渡,蘇柳又想起了上輩子,她也是背這些甜言蜜語哄得找不著北,然後不顧一切,死心塌地地跟著他,可是最後呢?落了個年到四十就病死於榻的下場。顧先渡在她死後都未曾來看她一眼,隻有她的家人為她傷神,還有,姚鄆為她赴死。
“你別說了,我現在想好了,以前的種種,是你誤會了也好,是我感情遲鈍也好,反正我們以後保持距離吧。”
顧先渡徹底慌了陣腳:“柳柳,不要這樣,我是真的喜歡你的,你看你今天落下水,我雖然水性不好,但還是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救了你啊。”
蘇柳眯了眯眼,顧先渡這是讓他以為自己是他救的,還特意強調他不顧自己水性不好,想讓她對他感恩戴德?蘇柳想著上輩子的自己實在是被愛情蒙蔽了雙眼,就憑顧先渡那點水下功夫,比自己就好上那麽一兩分,要是真掉下了水,自保都還勉強,還救她?蘇柳為他的厚顏無恥而憤怒了,索性與他撕破臉皮:
“顧先渡,誰把我從水裏救上來的,我們都心知肚明。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們是應該保持距離了,要是你再冥頑不靈纏著我,我便告到大隊上去,說你騷擾我,你看看你壞了名聲,以後還能不能回城!”
蘇柳連說帶吼地講完這段話,內心終於舒暢了點,轉頭跑進宿舍。
“柳柳!”
顧先渡想要抓住她,卻想起她剛剛說過的話,猶豫著不敢伸出手。
他有種感覺,自己怕是要永遠失去這個打小就黏著他的鄰家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