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歡這次可能是真的被她整怕了。
    上午她們集體勞動種豆子的時候，餘歡一見了她立馬就別過頭躲開，幹活的時候更是離她遠遠的，一點也不願意跟她靠近。
    蘇柳還有些納悶，她原以為以餘歡那個性子，吃了這麽大的一個虧，還指不定怎麽報複她呢。沒想到她現在倒是這麽安靜本分，這可一點也不像她的作風。
    無論怎樣，蘇柳心裏暗暗留了個心眼，她以後可得多提防著餘歡點，這事兒沒這麽簡單。
    她想的沒錯，餘歡這會兒簡直恨蘇柳入骨，就是蘇柳害得她聲名狼藉，那些知青這會兒都嫌棄她嫌棄得不行，怪她敗壞了知青的名聲。她剛才來上工的時候沒一個人跟她一起走，一路上她都被人指指點點的，她都能聽見別人怎麽說她的：賊婆娘，偷東西，狡辯，居然是個知青……
    她若是真做了這些個沒臉的事情那便也罷了，可是她是被汙蔑的！她根本沒有做什麽賊。蘇柳這個心機重的，每天裝的那副冰清玉潔的模樣，背地裏卻這麽陰損。她恨得牙癢癢，這會兒她恨不得把蘇柳的心扒出來給大夥看看，來證明她的清白。
    可是她也知道，現在隻能忍，蘇柳這會兒肯定防著她呢！她先晾她一陣子，等過會兒她的戒心消了她再動手，反正以後的日子長著呢，她有的是機會動手。
    幹了兩個多小時的活兒，姑娘們都有些累了，坐在山腳陰坡下的草地上休息。知青坐一塊堆兒，村裏的姑娘們坐一塊堆兒。三三兩兩地說著話。
    當然，知青這邊並沒有餘歡的身影，她不知道到哪個地方去了，也沒看見人。
    “真是丟了知青的臉麵。”
    “就是呢，幹出這種沒臉沒皮的事，害得我們這些人也連帶著受累。”
    “可不是嗎？昨兒個晚上你們瞧見了沒有，她還在那裏狡辯呢！”
    “看見了，看見了，我當時就在那裏，她起先還說是借了蘇柳的麥乳精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那會兒我還真以為她是借了忘了和蘇柳說呢。”
    “你說就一口吃的，她起個什麽勁兒啊。至於嗎？”
    “可不是麽，蘇柳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碰上了她。”
    ……
    知青們全都在討論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談著餘歡的不要臉行徑，談著蘇柳的倒黴遭遇，突然也不知道誰對著蘇柳問了一句：
    “蘇柳，我之前不知道聽誰說了一句，你和顧先渡真的沒什麽啊？”
    眾人的視線也都放在了蘇柳身上，她們近來也多多少少聽到了一些蘇柳和顧先渡不是對象的話，她們有些不信，也有些好奇。
    女知青中不乏對顧先渡有意思的，這會兒正表麵上裝作不關心，心裏早就跟個有貓爪子撓著似的了，萬分期待蘇柳的回答。要是真的不是那就好了，那她們還有機會呢！可是就平時那兩人的樣子，郎才女貌的，也不像不是的樣子啊。
    算了算了，別瞎猜了，聽聽人蘇柳怎麽講吧：
    “是啊，我們真的沒什麽，隻是一起長大，又一起下鄉，所以顯得親密了些，不曾想到你們都誤會了。”蘇柳抓緊這個機會，趕緊解釋，想著這麽當眾一解釋，這下大家應該都清楚了：“以後我會避嫌的。”
    知青們聽了這話，內心的疑問也都慢慢消失了。尤其是那些個對顧先渡有意思的，這會兒心裏都樂嗬出花兒來了：
    蘇柳都這麽說了，那可就是真的了。再說了，要是他倆真的有什麽，蘇柳還不得趕緊昭告眾人，防止顧先渡被人惦記啊。
    山的另一邊，村裏的年輕勞動力和男知青們正在熱火朝天地推犁翻土，村裏的牛突然病死了一頭，種田的負擔陡然加重了許多，一半的田地都需要人來翻，工夫重得他們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
    “有事兒？”姚鄆看著身邊自從剛上工起就一直往他身上瞄的顧先渡，忍不住問道。
    “就是，柳柳在你家吃飯還方便吧？”顧先渡有些不好意思。
    “挺好的。”姚鄆不欲與他多說。
    “那個，柳柳的那些吃的東西是她爸爸看見他身體不怎麽好送過來給她補……”
    “我知道，你不用說了。”姚鄆打斷顧先渡的話。
    “那就好，柳柳這次也不知道是為什麽，突然就跟我鬧矛盾。”顧先渡又接著說：“不過她小時候就是這樣，每次我做什麽事兒惹她不開心了，她就得跟我鬧一陣，那會兒她九歲的時候，我不小心忘了她的生日，什麽也沒給她準備，她跟我鬧了個多月呢，還有……”
    “你犁這兒吧，我去果園邊上那片田裏。”姚鄆一點也不願意聽顧先渡在這裏追憶他和蘇柳的往事，那些話，聽一句，就跟在他的心口上紮一刀似的。
    顧先渡看著姚鄆離開的背影，臉慢慢地沉了下來。
    果然這個泥腿子對蘇柳有些想法，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過現在蘇柳在他家搭夥吃飯，他也不能把事情做絕了，還是得給他留幾分顏麵，防止他狗急跳牆。
    他今天跟姚鄆說這些話，一是勸姚鄆不要貪著蘇柳的那些吃的。而是宣告主權，蘇柳可是他顧先渡從小看到大的，哪裏容得這個泥腿子異想天開的。
    顧先渡瞧著姚鄆這副模樣，想必他是聽進去了。
    蘇柳正在廚房裏忙活著，上午大隊上已經派人把她的一份糧食送到了姚家。而且今天大隊上將那頭病牛殺了，分了肉，送到了每家每戶，雖然就那麽一小塊，但畢竟是肉啊。
    蘇柳將牛肉細細洗淨，切成丁，再從她家裏人給她寄過來的包裹裏頭拿了些皮蛋，蝦仁和著大米一起熬粥。
    她慢慢地摸索著老式灶房的使用方法，好多年過去了，她都有些不會用了。
    但還好她回來得早，跟錢月道別後就趕緊到了姚鄆家，姚鄆下工時間晚，她有的是時間摸索。
    “蘇知青，是不是不會用這土灶啊？”姚奶奶也跟著蘇柳一起到了灶房，人上了年紀總喜歡有人陪著自己說說話，姚奶奶就是這樣，不過姚鄆平時回來得晚，吃完飯就趕緊要睡覺，養足精神下午幹活，這會兒蘇柳來了，倒正和了姚奶奶的意，奶奶跟著蘇柳到了灶房，跟她說著話：
    “要不等鄆兒回來讓他教教你吧，你也別急著，慢慢學就行。”
    “不用，奶奶。“蘇柳小心地往灶肚裏添了一把柴，終於將火慢慢地控製了：”我隻是不太熟練，還是會用的，多試幾次就手熟悉了。”
    蘇柳小心翼翼地將煮粥的小鍋放上去，擺好鐵鍋準備做菜：
    “奶奶，你就等著吃吧，我學東西快著呢。”
    “行，蘇知青，真是不好意思啊，你在知青食堂都是吃現成的，這來了我們家，還得讓你來給我們做飯，你有什麽好吃的你自己單獨做一份就行，不用添到大鍋裏頭了。”
    “這怎麽行，奶奶，我來你家吃飯已經麻煩你了，哪裏還能分兩份吃。再說了，我肚子小，吃不了什麽東西，我一個人吃那得多浪費啊。”蘇柳一邊洗菜一邊說話。
    “孩子啊，我們可不能占你的便宜啊。你家裏人心疼你才給你寄過來的吃食，哪能就這麽進了我的肚子呢。”姚奶奶還是不肯接受。
    “奶奶，您這話說的。我一個人吃就能吃得舒心了？我可是跟您老說，你和姚鄆要是不吃，我可是一口都不會動的，而且我爸的心最是良善，要是他知道我是把這些吃的分給了你和姚鄆這樣的好人，指不定怎麽高興著呢。再說了，奶奶，您要是實在不好意思，就把這山裏的土雞蛋，蘑菇什麽的收些給我，我寄到城裏去，這不就行了嗎？”
    “行行行，我這老婆子說不過你。”
    姚鄆還沒進家門，剛進院子，就聞到一股股香味，原本就餓的肚子這會兒更是咕咕直叫。他不禁加快了腳步。
    這蘇知青做了什麽，怎麽這麽香呢？
    蘇柳正陪著奶奶坐在炕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看見姚鄆掀簾子進來，她連忙站起來：
    “奶奶，姚鄆回來了，我們可以吃飯了，我先去把粥盛上。”
    “哦，鄆兒回來了，快給蘇知青幫幫忙，準備開飯吧。”姚奶奶說。
    “蘇知青，你以後有什麽吃的自己一個人吃就行了，不用分給我和奶奶。”姚鄆看著蘇柳盛出來的三碗粥，眉頭微皺。
    那一小鍋粥，一看就放足了材料：牛肉丁，細米蝦，皮蛋樣樣可見，可想而知，蘇知青從她的那個往兜裏拿了不少東西出來。
    “什麽我自己的，這個牛肉丁就是你家的啊。大隊上剛分了牛肉下來，我的那份我還沒動呢，準備做牛肉幹。”蘇柳將溫著的青菜用手包了抹布端出來：“這野菜不也是你挖的嗎？”
    姚鄆趕緊接過那隻滾燙的菜碗，怕把蘇柳一雙白嫩的手給燙著了：
    “那裏麵的大米，皮蛋，蝦仁可是你的，蘇知青，你留著自個兒吃吧。我等下再做兩個菜團子，我和奶奶等會兒吃。”
    蘇柳這會兒真的有些氣著了：
    她故意熬的這牛肉粥，沒做米飯，蒸饅頭什麽的，就是怕那些東西都是一樣樣兒分開的，姚鄆不會碰她帶過來的食物，隻吃他的炒野菜。
    她想著做成了粥，這什麽材料的都攪合在了一起，他總得喝吧，可是哪有他這麽倔的，都這樣了，他還不肯吃！說什麽要再做幾個菜團子。
    她當下兩行眼淚就落了下來：
    “姚大哥，你就這麽想跟我這個臭老九劃分界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