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似乎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的, 隱隱約約間，時因似乎還聽到了雨滴打在傘麵上的聲音。
    時因眨了下眼睛, 然後扭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旁，木小樹正一手抱著她的一隻胳膊睡得正沉，沒有任何轉醒的跡象, 看樣子, 她並沒有察覺到周圍的變化。
    時因想，剛才高跟鞋的聲音和女子咿咿呀呀唱歌的聲音，是隻有她一個人能聽到？還是因為她聽覺太敏感了？
    正在這時，忽然消失的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次聽起來比較有節奏。時因挑了下眉, 凝神仔細聽，發現那並不是一道高跟鞋走路的聲音, 更像是幾個女子一邊咿咿呀呀著唱著某個江南小調，一邊踩著高跟鞋旋轉著舞步。
    時因眸光頓了頓，大約能想象那個畫麵。
    夜雨芭蕉下，幾個身著旗袍的美麗女子，撐著一把傘, 一邊唱著吳儂軟語小調, 一邊扭著柔軟的腰肢, 踩著節拍跳著舞步。若是平時, 這應該是一件綺麗的風月之事吧, 隻是在這種地方, 這樣的夜晚，就莫名有些瘮人了。
    時因目光若有所思，此時，外麵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了起來，清晰到放佛那個唱歌跳舞的舞台就近在窗前，隻要她一抬眼，就能透過窗子看到外麵的一切。
    時因捏了下自己身上的那個護身符，並沒有起身，而是靜靜躺在床上支著耳朵注意著外麵的動靜。
    忽然，她聽到有什麽東西從外麵敲了敲這間房間的窗戶。
    時因動作頓了頓，抬眸看了過去，從她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那窗戶玻璃上留下了一個五顏六色的手印，而敲窗戶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窗外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和女子咿咿呀呀的歌聲依舊上演著，時因又靜靜聽了片刻，然後扯了下被子，遮擋住夜雨的寒意，翻了個身，緩緩閉上了眼睛。
    不過，此刻的她並沒有什麽睡意，而是在腦海中想著事情。
    雖然她並沒有親眼看到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那些唱歌、跳舞的女子，並不是幻象，也不是她憑空想象出來的，她想，她們應該與照片上的那些女子有什麽關係。
    還有窗玻璃上的那個手印……與照片浸水受潮糊掉的顏色有些相似。
    時因微微抿了下唇，她總覺得，她們出去的關鍵就藏著這家旗袍照相館中。
    想了會事情，睡意慢慢湧了上來，時因也沒有抵擋睡意，把臉埋在被子裏，很快就陷入了睡夢中。
    後麵的半夜，時因沒有再被什麽聲音驚醒，一覺睡到了第二天。
    洪厚的鍾聲劃破“夜”的冷寂，從遠處傳了過來，預示著新一天的開始。
    時因睜開眼睛時，木小樹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沒想到自己竟然一覺睡到了“天亮”，看到時因也睜開了眼睛，湊過去問道：“誒，時因，昨天晚上沒有發生什麽事情吧？”
    時因道：“嗯，發生了。”
    木小樹剛才那一句也隻是隨口問問，沒想到還真的發生了事情，當即就瞪圓了眼睛：“還真的發生事情了？我怎麽一點兒都沒有感覺？”
    時因道：“大概是你睡眠質量比較高。”隨後便從床上坐了起來，把昨天半夜發生的事情，和木小樹簡單說了一下。
    木小樹在聽到前麵有女子唱歌跳舞時，皺了皺眉，有些疑惑道：“旗袍照相館，不是隻有老板娘一個人嗎？”
    時因一邊穿鞋一邊道：“你忘了，還有照片上的女人。”
    木小樹：“……”嗬，百鬼夜行世界，什麽都有可能。
    木小樹繼續往下聽，當聽到有什麽東西從外麵敲窗戶的時候，露出驚恐的表情：“然後你就看過去了？”
    時因點了點頭：“窗戶上的手印，就是那東西留下來的，隻是被雨水衝刷了一夜，也沒有多少痕跡了。”
    木小樹吞了口口水：“……然後呢？”
    時因道：“然後我就睡覺了。”
    木下樹：“……”
    她望了望那扇窗戶，默默挪了挪腳尖，她要離那個窗戶遠一些再遠一些。
    時因穿好衣服，走到窗前打開那扇窗戶往下麵看了看，果不其然，下了一夜的雨，即便留下點什麽東西，也都被衝刷幹淨了。
    因為浴室隻是一個擺設，並不能用，兩個人臉也沒洗、牙也沒刷就這麽出門了。
    隻是剛出了房間，就遇到了昨天交換線索的一男一女，想必這兩個人是在她們昨天出去吃辟穀丹的時間裏住進來的。
    男人看到她們兩人微微挑了下眉，隨口打了聲招呼，就和身後的女人一起離開了。
    時因和木小樹也正要離開，又遇到了從隔壁房間出來的宋詞和蒙珂。
    宋詞看到她們兩個人，問了句：“你們也是要出去吃早飯嗎？”
    雖然有辟穀丹的作用，時因和木小樹可以一周不用吃喝，但是，時因不想顯得太過異常。畢竟他們吃飯的地方，也就隻有那個餐廳，一次兩次也許別人注意不到什麽，但是經常不去的話，就很容易引起別人懷疑的，所以到了飯點，該去找飯吃的，還是要去找飯吃的。
    時因點了點頭。
    最終四個人一起過去了那邊的餐廳，隻是，餐廳還是沒有開門，看來，在這個世界，想要吃飯，確實是要看運氣的。
    宋詞和蒙珂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昨天他們就沒有吃什麽東西，睡覺的時候，就感覺有些餓了，想著今天早點過來，誰知道餐廳又沒開，他們打算再等一等。
    時因和木小樹自然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個方麵，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
    木小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幸虧有時因在，不然的話，她也要餓肚子了。
    “誒？時因，我們今天從哪裏入手？”木小樹看了一眼路，這是通往旗袍照相館的路。
    時因輕聲道：“先去旗袍照相館，我總覺得，這裏藏著什麽關鍵的東西。”
    木小樹點了點頭，她也有這個感覺。
    餐廳距離旗袍照相館並不遠，不過幾分鍾，兩個人就回到旗袍照相館。旗袍照相館的大門是敞開著的，並沒有看見老板娘的身影。
    時因挑了下眉，二話不說，就走了進去，抬頭打量起牆上掛著額照片。
    片刻後，時因皺了皺眉，今天的這牆上多了一張照片。昨天，她在看牆上掛著的那些照片時，留意了一下照片的數量，今天再看，卻是多了一張。
    時因不由得想到昨天的事情，心中隱隱有種預感，多的那張照片恐怕和昨天李清的事情有關係。
    她微微抿了下唇，繼續往下看，在看到角落下的那張照片時，目光登時頓住，沒有記錯的話，眼前這張照片應該是昨天那七張照片中的其中一張。
    因為昨天旗袍照相館的老板娘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時，第一張照片正好是麵對著眾人的，她離得近剛好瞥到，就多看了兩眼，自然是記住了。
    這樣說的話……這張照片，一定就是昨天李清手中的那張照片了。
    那這牆上的這些照片……
    時因正沉思想著事情，忽然聽到木小樹驚叫一聲，她臉色一沉，倏地轉身，卻是撞入了一雙冷冰冰的眼睛中，不知什麽時候，旗袍照相館的老板娘竟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她的身後。不知是不是時因的錯覺，相比較昨天，今天這老板娘的臉上多了一層鬱色。
    她看著時因，聲音有些冷：“你們不去送照片，在這裏做什麽？”
    時因眼風掃了木小樹一眼，沒有多言，隻是從善如流道：“我們這就去送照片。”然後拉著木小樹轉身就離開了這個地方。
    走出去一段距離，時因還能感覺到背後有一道目光黏黏地跟著她。
    拐了彎，終於停下腳步，木小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口喘了幾口氣：“我的媽呀，剛才真的快把我給嚇死了。”她正看著照片，一轉頭，就看到那個陰沉沉穿著大紅旗袍的老板娘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那眼神，讓她想到了自己最害怕的一種動作，蛇……
    所以一個沒忍住，就驚叫出聲了。
    木小樹看了看時因：“誒，時因，你剛才猛不丁地看到那個女人，不害怕嗎？”那個女人盯著時因的眼神，可比看她的眼神還可怕。
    時因笑了笑：“唔，多虧了你剛才那聲驚叫，給我提了醒，讓我有了一個心理預期。”
    木小樹聞言翻了個白眼，這一定是個冷笑話。隨意說了幾句話，平複了下心情，木小樹問起來正事兒：“時因，你剛才看那些照片的時候，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事情？”
    時因點了點頭，一邊慢慢走著，一邊道：“和昨天相比，今天那牆上多了一張照片。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昨天李清手中的那張照片，覆了一層膜，出現在了牆麵上。”
    木小樹聞言一驚：“所以，牆上掛著的那些照片，都是這麽來的？”
    時因點了點頭，沉聲道：“應該是。”每一張照片，代表的都是曾經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牆上一共有多少張照片？”木小樹抿唇問了句。
    時因道：“569張”。
    木小樹聽到這個數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569張，也就是569個人，這個世界太喪心病狂了！
    她張了張口：“時因，你說，這個世界，我們能過去嗎？”
    時因看了看她，問道：“百鬼夜行世界，有隻進不出的世界嗎？”
    木小樹搖了搖頭：“沒有。”
    時因像摸小係統似的摸了摸木小樹的腦袋：“那就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