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泛黃的照片裏，長長的板凳上, 坐著一排或年輕或年老的老師, 後麵按照高矮個兒站著二十多個半大的孩子, 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麵對鏡頭的時候，有著不同的表情，或抿唇, 或表情有些局促，或和一旁的人勾肩搭背。
    時因掃了一圈, 隨手翻了下照片的背麵，卻見背麵上從左往後, 按照順序寫著一溜串的人名, 與照片上的人一一對應。
    時因找到“梁佳瑤”三個字，將照片翻過來, 目光落在站在第二排最邊上的一個小女生身上。
    那是一個看上去比同齡的小姑娘再小上一兩歲的小女生, 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個子小小的，頭發黃黃的，從那雙眼睛裏看不到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該有的好奇和天真。
    時因漫不經心的想, 天真是一個過分美好的詞兒，不是誰都有資格擁有的。
    畢業照拍攝的時間正好是夏天，照片上的人大多穿的比較清爽, 女孩子多是短袖和裙子, 梁佳瑤穿的是一條到膝蓋位置的舊褲子。
    時因的視線落在梁佳瑤的小腿上, 因為梁佳瑤站在最外麵的位置，再加上照片拍攝的距離也比較近，仔細注意一下，還是可以看到她膝蓋下方有一小片比較醒目的胎記的。
    時因想到畫麵中的那個女人，抿了下唇道：“出現在畫麵中的那個人，應該是梁佳瑤。”
    羅梵梵看了半天沒有看出來什麽名堂，聽到時因這話，有些疑惑道：“時因，你怎麽確定的？”
    時因道：“畫麵中的那個人在走到路燈下麵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我仔細觀察了一下，有看到她膝蓋下方有一塊類似胎記的東西。”說話間，時因指了下梁佳瑤的膝蓋下方，“位置，大概就是這裏。”
    雖然畫麵上的女人穿著絲襪，不過絲襪很輕很薄，眼神兒好再有心留意一番的話，還是可以看到對方膝蓋下方隱隱有塊黑色胎記的。
    這也是為什麽，她一溜進那戶人家就找照片的原因。
    羅梵梵聞言仔細回憶了一下那段畫麵，還是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皺了下眉，奇怪道：“為什麽我沒有看到？”
    時因輕聲唔了聲：“大概是我眼神兒比較好吧。”
    羅梵梵也不糾結在這個問題上了，她比較關心結果：“所以，梁佳瑤並沒有死？”
    時因看向羅梵梵：“你以前看到的那些鬼，他們有影子嗎？”
    羅梵梵搖了搖頭道：“沒有。”所以，她也是根據有無影子，來判斷自己看到的東西，是人是鬼的。
    時因道：“出現在畫麵中的那個人是有影子的。”
    羅梵梵想，有影子，那就是人了，所以，梁佳瑤並沒有死在那場車禍中。
    時因把那張照片又仔細看了一遍，放回了相冊裏，又翻了翻櫃子，除了一些教學的資料、學校的榮譽證書，沒有找到更多的線索。
    “時因，你還想找什麽？”羅梵梵見時因又翻了翻其他的抽屜和櫃子，忍不住問道。
    “學生檔案。”時因道，“每個地方情況不一樣，這個年代的小學生不一定有檔案這種東西，有的話，也不一定會存放在學校老師這裏。”
    在辦公室找了一圈後，沒有找到檔案這種東西，時因把東西恢複到原樣道：“走吧，這裏應該沒有什麽線索了。”
    羅梵梵點了點頭：“梁佳瑤以前的中學，我們還過去看看嗎？”
    時因看了一眼時間道：“既然已經確認了出現在畫麵中的那個人是梁佳瑤，就不用再過去了，去了的話，也不會找到更多的線索了。”
    “那我們現在是要去找梁佳瑤嗎？那東西一定附在了她身上。”羅梵梵道。
    時因抬手按了按小姑娘頭上的帽子，道：“你覺得梁佳瑤死裏逃生，這麽多年都沒有被人發現，我們隻憑著一張小時候的照片和膝蓋下方的那一小塊胎記，一時半會兒之間，能在這個城市大海撈針找到人嗎？”
    她估摸著，梁佳瑤不僅僅是換了名字，很有可能臉上的五官也發生了變化，這樣，才有可能減少被認出來的可能性。如果是這種情況，她們就更不容易找到對方了。
    羅梵梵愣了愣：“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等吧。”等對方出現。
    從辦公室出來，時因抬頭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這會兒，天色比早上的時候更陰沉了一些，下午晚些的時候，很可能會下雨。”下雨的話，她們也要有個落腳的地方，時因道，“我們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在附近找個酒店，先暫且待著，晚上的時候，再看看情況。”
    羅梵梵點了點頭，她沒有更好的主意，有些事情時因決定就好了，她隻管跟著時因。
    在羅梵梵看來，自己沒有能力解決事情並不是大問題，如果自己沒能力還給別人添亂，就是大問題了。
    學校附近有一些小餐館，有些因為學生已經關了門，有幾家還在開著，時因隨便找了一家解決了午飯，又在附近的超市買了點水、麵包和一些小零食，然後在手機上搜索了一下附近的酒店旅館，片刻後，找到了一家位置合適的酒店，讓羅梵梵看了看，道：“這家吧，距離那條巷子也不遠，環境看上去也還可以。”
    羅梵梵看了一眼，沒什麽意見。
    “時因，如果預示畫麵中的事情在今天晚上發生的話，你有把握解決那個東西嗎？”路上的時候，羅梵梵輕聲問道。
    時因坦誠地搖了搖頭：“沒有把握。”她連對方是什麽東西，都還沒有搞清楚呢，又哪來的把握說一定能解決那東西，她道，“還是先搞清楚附身的究竟是什麽東西吧。”
    羅梵梵抿了下唇：“那今天晚上，我們能阻止對方行凶作案嗎？”如果小賣部的店主說的都是真的，那家人顯然都不是好人，平時沒少做了壞事。
    時因看了羅梵梵一眼，就知道小姑娘在想什麽，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在之前的幾次事件中，你有發現它們之間有什麽共同的特征嗎？”
    羅梵梵想了想道：“都被那東西附身了。”
    時因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那東西為什麽要選擇他們作為附身對象？”
    羅梵梵聞言怔了一下：“不是隨機的嗎？”受害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貧有富有美有醜，看上去，並沒有什麽規律可言。
    “世上哪有那麽隨機的事情。”時因道，“之前，你後麵的那個女同學，是不是那種看上去不怎麽在意自己的外貌，實際上卻並不滿意自己的長相，有些自卑，甚至對於長得漂亮的女生，還會有些嫉妒？”
    羅梵梵驚訝道：“你怎麽知道？”
    時因道：“猜的。”她繼續道，“然後是你隔壁班級的那個女生，如果那個家庭重男輕女的程度很嚴重的話，那個女生的生活並不好過。”時因垂眸，“那個女生的家庭條件是不是不太好？父母甚至有了讓她輟學外出打工，供她弟弟上學的心思？”
    羅梵梵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這些事情，她也是後來無意間從幾個同學的聊天中知道的，時因為什麽會知道？
    隨後她想到什麽，難道是“神入”？之前，時因有用“神入”複製了她部分記憶。
    “不是‘神入’。”時因敲了敲小姑娘的腦袋，“放心吧，‘神入’隻是有針對性的複製與任務事件相關的部分記憶，並不會複製你全部的記憶。剛才不是已經和你說了嘛，都是猜的了。”
    羅梵梵不可置信道：“都是猜的？”
    時因被小姑娘一驚一乍的表情逗笑：“是不是覺得我還有種神棍的氣質？”
    羅梵梵嘴角抽搐了下，第一次聽說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種氣質叫做神棍。
    小老鼠有模有樣地歎了口氣，這位小姐姐什麽都挺好的，就是見識有點少，神棍氣質算什麽，它家鏟屎的，除了戀愛小清新，可是什麽風格都能駕馭的。
    時因就著方才的話題繼續道；“無論是你後座的那個女生，還是隔壁班的女生，都有一定的貪念、不甘，甚至是怨氣，而她們本身又是膽小懦弱的，我估摸著，這應該是那東西附身的介質。”
    “那東西附身到人身上後，會幫附身對象完成一定的願望，然後從附身對象的身上取走一定的東西，比如生命，當附身對象死後，它會繼續尋找下一個附身對象。”
    羅梵梵聽得脊背發涼，唇瓣動了動，輕聲道：“那我們是不是隻要阻止了梁佳瑤的複仇，就可以避免後麵的那些事情了？”
    時因搖了搖頭：“未必。說個不怎麽形象的例子，就像一隻蚊子，除非你徹底拍死它，它才不會再繼續吸食人血，否則，誰知道它什麽時候又嗡嗡飛回來了，甚至那口器上還帶來了勞什子的病毒。”
    她們能阻止“梁佳瑤”一次，難道還能阻止她下一次、下下次的作案嗎？狗急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誰知道，一兩次的阻止後，那東西又會整出來什麽事情。
    時因垂眸，到時候，那東西很可能會直接殺了梁佳瑤，然後找下一個附身對方，她們又要有一番折騰了。
    羅梵梵沉默片刻，張了張口，正要開口說什麽，時因停下腳步，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到地兒了，我們先進去吧。”
    羅梵梵看了前方的那酒店一眼，又看了看周圍的人，把後麵的話咽了回去，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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