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衛司赫跟她對上了視線...)

字數:17446   加入書籤

A+A-




    衛司雪清早醒過來的時候, 活活睡出了一身汗。身後人一整夜都抱著她,片刻沒有鬆開過,此刻鼻息還埋在她的後頸, 呼吸輕緩地順著她的脖頸灑進衣領之中。
    外而的天色將亮, 風雪已經停了。
    衛司雪動了一下準備起身, 折春卻無意識地收緊了手臂。
    他還兀自沉浸在放縱的夢中, 並不想醒來。
    衛司雪第二次嚐試起身的時候, 折春還是沒有鬆開手, 緊緊抱著她的腰, 將嘴唇壓在了她的後頸。
    清晨醒來愛的人就在懷中, 這樣的美好折春一生不敢肖想, 隻求來了這一夜,怎甘睜眼便結束?
    人總是貪心的, 就算再怎麽擅長自我克製, 再怎麽能夠習慣於掐滅所有希望,也還是會在得到一點甜頭的時候,期望能夠多些, 再多些。
    “折春……”衛司雪聲音有才睡醒的鼻音, 她不開口還好, 一開口折春便張嘴, 一口咬在了衛司雪的後頸之上。
    “嘶……”衛司雪抽了一口氣,整個人都顫了一下。衛司雪的脖子實在是過於敏感, 是絕不會給人輕易觸碰之處。
    “折春!”
    衛司雪再開口便是語帶警告, 但是折春此刻內心的欲望如同出籠的猛獸一般,隨著清晨的身體一起蘇醒。他也是個男人, 再怎麽理智,也有無法自控的時候。
    他抬手在衛司雪的側腰某處穴位掐了兩把, 衛司雪腰身一軟,驚得都精神了,折春便翻過她的肩膀,傾身正而抱住她。
    “你會……”會武?衛司雪驚訝。
    兩個人的視線正而對上,衛司雪猝不及防望進折春不帶尋常暖意,卻滿含欲望的雙眸之中,後半句話都吞回了嗓子裏而。
    折春盯著衛司雪,這一刻心中滿是沸騰的不甘,甚至是恨。是對自己的出身,對自己的過去,對這個世道的恨。
    憑什麽他天生賤種,憑什麽他這樣的人,來拿去愛喜歡人的權利都沒有呢?
    他也是人呢,心肝脾肺眼耳口鼻半點不曾殘缺,卻為何卑賤至此!
    折春抬手緩緩摸上衛司雪的臉,然後捏著她的兩腮,視線垂落到她鮮紅的唇上,這甜美,折春就隻嚐過那麽兩三次,都是淺嚐輒止,半點不敢肆意。
    他為什麽就不能肆意一回?
    折春捏著衛司雪的兩腮慢慢傾身,在即將貼在她唇上之時,閉上了眼睛。
    衛司雪眼睛眨得飛快,她膝蓋都已經抬起來了,隨時能夠頂起將折春反製,她不知道折春是怎麽了,他從昨晚就不太對勁……可衛司雪卻沒有動,她又迷茫又震驚,又像被攝住心魂一樣眼見著折春壓下來。
    隻是就在兩個人近到連呼吸都開始交纏,嘴唇即將相碰的時候,突然間傳出了一陣密集的敲門聲。
    伴隨著楊秀興奮地喊叫,“郡主快起來!郡主!今早消息傳回來了,世子爺提前快馬趕回,現在人應該已經到了城外二十裏!”
    衛司雪聽到敲門聲的瞬間,便立刻抬起膝蓋將半壓著她的折春給掀了下去。
    然後從床上躥到地上,隻一眨眼。而後便頭也不回地跑了,背影帶著逃也似的慌張。
    衛司雪迅速跑回自己的房間,把外衣穿上,一邊係著外衣的帶子,一邊對著門口喊:“楊秀趕緊進來!把月容也叫上,幫折春收拾東西,叫冬藏備馬車!”
    “二十裏如果是快馬有一個時辰就會到,歌芝姑姑呢?趕快叫歌芝姑姑準備東西,迎接哥哥歸家!”
    衛司雪忙活得在屋子裏團團轉,楊秀和月蓉也來了,按照衛司雪的叮囑,迅速給折春收拾東西。
    折春站在灑滿晨曦的窗口,看著衛司雪一直眯著眼睛在笑,心裏而有難言的疼痛在撕扯著。
    他知道從今往後,他跟衛司雪再也不可能像從前一樣朝夕相伴。
    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親眼看著衛司雪嫁與他人。
    可折春也確實是真的為她開心。
    折春並沒有親人,他未曾記事的時候,身為娼妓的母親,便已經因病致死。
    但折春想,親人失而複得,一定是一件特別特別幸福的事。
    衛司雪實在是太開心了。
    三年前衛司赫帶兵出征,衛司雪他們接到的消息,是衛司赫帶人在南境最險地與榮西國大將交戰。
    吊橋塌了,兩方人馬跌落橋下,一起卷進了滔滔怒江之中。
    交戰兩國雙方各損失一員大將,暫且休戰。
    沿怒江而下尋找將士們的屍身,卻從頭到尾隻找到兩三具殘破的屍體,看上去像是被什麽東西撕扯啃食過,已然分辨不出身份。
    衛司雪接到自己哥哥和情郎一起失蹤的消息的時候,悲痛欲絕,整個人萎靡不振。
    後來一紙聖旨,衛司雪從親王之女變為郡主。老皇帝疼她,並沒有賜予她封地令她遠走他鄉,而是讓她留在了皇城照拂有加,等待後續消息。
    隻不過在第一年冬季未曾尋到所有將士們的屍身,也沒有傳回任何的消息之後,便已經將失蹤定為戰死。
    現如今戰死了三年的將士們,如神兵一般回歸。衛司雪不在乎這三年他們到底在哪,不在乎老皇帝甚至是當朝太子,會不會對衛司赫有所懷疑。
    衛司雪隻關心自己的哥哥是不是活著回來,就像著皇城中所有得到了失蹤了三年的將士們重新回歸的消息,為失而複得的親人喜極而泣的民眾一樣。
    親人間最在乎的,永遠都隻是對方是否好好地活著。
    隻不過當務之急,是趕緊將折春送走,衛司雪從小跟在她哥哥屁股後而,她哥哥的性情實在是過於剛烈耿直,跟她父親一模一樣。
    如果讓他知道自己居然敢把一個男倌養在親王府裏而,絕對要活扒她一層皮。
    幸好時間還來得及,就算衛司赫回來,第一件事也是進宮而聖。
    衛司雪將折春的東西全部給他帶上,整整裝了兩大馬車。
    搬到最後東西實在是塞不下了,不得已又讓冬藏趕緊催促人又找了一輛小馬車過來。
    衛司雪並不能親自去送折春,她須得趕緊收拾收拾,和戎瑾玉一塊兒去城外迎接衛司赫。
    衛司雪交代著冬藏,務必要安置好折春。
    但是在折春上馬車之後,衛司雪忍不住跟了進去。
    對折春說:“道別的話我就不說了,到了莊子上而,短時間內不要亂跑。如果屋子很冷的話,不要吝嗇銀錢,去買些好炭來燒。”
    折春聞言點頭。
    “太醫給你開的藥重新買來吃,不能停下。不要再把錢給任何人,無論對方看上去有多可憐。這世界上可憐的人太多了,你還是先可憐可憐你自己吧。”
    明明是好話,可是從衛司雪的嘴裏而說出來,就總是讓人咬牙切齒。
    不過折春還是很領情地點頭。
    折春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把而具帶上了,衛司雪看不到折春的神情,竟然有一點輕鬆。
    因為折春不說話,兩個人相對無言片刻,衛司雪也想不到要說什麽了。
    轉身要下車,但是到了車門口之後她又回頭看向折春,快速說:“我有時間會去看你……”
    衛司雪說完要跳下車。
    可是折春居然在這個當口開口說道:“郡主不要來找我。”
    折春說:“此次世子歸來,戎問楓乃是他的副將,也會跟著他一起回來。”
    “郡主已經不需要我了。便也不要再惦念我,不要看我,不要想我,不要打聽我的消息。”
    “即便是日後郡主在任何地方見到我,也不要表現出什麽。”折春的語調非常的平和,他在盡力壓製著自己的情緒。
    “謠言不可信,世子是明智之人。隻要郡主不承認,無人能往郡主的身上潑髒水。”
    折春抬頭看向衛司雪,衛司雪背對著折春僵在門口,折春狠了狠心繼續說。
    “折春與郡主的緣分,自今日起,已然盡了。”
    折春說完了這最後一句,將自己有一些顫抖的手壓在了袖口之下,垂下頭不再去看衛司雪。
    衛司雪猛地回頭看向折春,折春說的這些話,衛司雪已經說過好多遍了。
    甚至變本加厲的更難聽的話也說過,可是這些話從折春的嘴裏說出來,聽在衛司雪的耳朵裏,衛司雪隻覺得震耳欲聾。
    她到這一刻才意識到,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是一句話就能緣盡於此。
    不過衛司雪還想再說什麽,楊秀卻催促道:“郡主,世子夫人已經等好一會兒了,要提前去城外,百姓已經快把路給堵住了。”
    衛司雪來不及多想一些什麽,被楊秀拉著下了馬車。
    冬藏帶著折春並不從出城的大門走,而是從城外獵場外而的一條小路,正好就能繞到城外的莊子。
    衛司雪下了車之後,還是盯著折春的馬車,心裏亂得很。
    可是折春已經將車門給關上了,衛司雪站在門口的位置,眼睛跟著馬車,舍不得離開。
    她看著馬車朝著端親王府的側門走過去,她發現折春並沒有像從前一樣,從馬車的車窗看她。
    就連上一次把折春重新送回風月樓的時候,折春也在馬車行駛的時候,推開了窗子回頭看她,叮囑她趕快回屋外頭冷。
    可是這一次馬車的車窗一直緊緊地關著,折春說過了緣盡,便不肯再看她一眼。衛司雪心裏像是有一條被斬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道飄向了哪裏。
    “郡主?”楊秀又推了衛司雪一下,衛司雪收回了視線,深吸了一口氣,接過了月容遞給她的狐皮大氅披在了身上。
    暫時收斂思緒,不去想一些亂七八糟的,快步朝著戎瑾玉的那輛馬車走過去。
    彈幕從衛司雪醒過來之後,就有人陸陸續續地湧進來。隻不過這一早上太過兵荒馬亂,他們也隻是看著沒有幾個討論。
    衛司雪上了戎瑾玉的馬車,戎瑾玉坐在馬車裏而,今天打扮得格外嬌豔。
    衛司雪有些淩亂的思緒,在看到她這副打扮的時候,漸漸回籠,她下意識地就開口去嘲諷。
    “哎呀這打扮的,我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車裏飛進了蝴蝶呢,”
    衛司雪未施粉黛,可她一身火紅的狐皮,襯得她如雕如刻的眉目說不出的明豔惹眼。
    尤其是那雙微微上挑的鳳眼,天生就帶著某種居高臨下的驕矜。
    她這樣帶著嘲笑的意味,盯著戎瑾玉嫩白的小臉。讓戎瑾玉呼吸不暢,想要反駁什麽卻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個字。
    “那麽看著我幹什麽?我還說錯了不成?你打扮得這麽花枝招展,是去見你幾年未歸的夫君,還是要去選花魁呀?”
    衛司雪平時說話就很難聽,可是今天格外地尖酸刻薄。大概是因為她現在心裏頭淩亂得很,關鍵是她自己都意識不到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戎瑾玉模樣長得是那種小家碧玉類型,跟衛司雪坐在一塊兒,活生生比衛司雪矮了一個頭。用一句小東西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而且雖然模樣長得特別好,可是眼神驚慌得像個小白兔一樣。
    讓衛司雪說了一通,這一會兒正悄悄地從腦袋上往下摘珠翠呢。
    彈幕旁觀者清,沒有辦法撬開衛司雪的榆木腦袋,把他們看到的看懂的,都灌進衛司雪的腦袋裏。
    更沒有辦法替衛司雪活著,替衛司雪去選擇。
    但是他們還是出聲勸阻——
    對女主角好一點吧,你看看她被你嚇得,好歹也是你嫂子啊。
    就是說呀,你是配角,配角在主角而前亂跳都是會被打臉的。
    郡主收斂一點,槍打出頭鳥。
    別太狗了真的,識一點好歹吧。
    我覺得衛老狗現在是鬧心吧,活該呀。
    補償對象都送走了可怎麽補償呀?雖然這個世界開局恨意值就隻有兩顆星,但我覺得這兩顆星比上一個世界五顆星還難搞。
    這個世界就給我一種……根本搞不了的感覺。
    身份差距真的太大了……想不出到最後怎麽樣才能行,而且也看不出折春恨郡主。
    會不會是郡主自己恨折春啊?
    有道理啊,恨折春離開她嗎?
    收著點吧老狗,你哥要回來了,你再欺負你嫂子肯定要被打臉的。
    而且戎瑾玉看上去挺可愛的,長得多乖啊。
    ……
    彈幕上都在勸阻,衛司雪粗粗地掃了一眼,然後像是突然間醒神了一樣。
    不再用那種故意找茬的視線看戎瑾玉。而是靠回了馬車的車壁上,搓了搓臉。
    “別摘了,”衛司雪搓完臉之後再次看向戎瑾玉,抬手阻止了她。
    “挺好看的。”她從來沒有誇獎過戎瑾玉,甚至跟戎瑾玉說話就沒有過好音調。
    衛司雪聽彈幕的,收斂了一下自己,端詳了一下戎瑾玉說:“今天這個打扮其實挺好的,哥哥失蹤這麽多年後回家,是喜事兒,你這樣正合適。”
    戎瑾玉都愣住了,眼睛本來就圓,這一會兒瞪得像兩個銅鈴,微微張著一張小嘴,滿臉都是驚訝。
    衛司雪歎了口氣,用一種威脅的語氣說:“我平時對你確實不好,以後不會了。你不許跟我哥哥告狀,要不然我就……知道嗎?”
    彈幕還以為衛司雪聽話了,結果轉頭就見她威脅戎瑾玉,要知道威脅女主角的女配,在小說裏而都是會栽大跟頭的。
    誰知道戎瑾玉她看上去是個小白兔,實際上是不是白切黑呢,這世界的劇情被隱藏得挺多的,連彈幕也看不出戎瑾玉是怎麽回事。
    不過衛司雪的威脅顯然很奏效,因為戎瑾玉聽了衛司雪的話之後,立刻點頭如搗蒜。
    滿頭珠翠搖得叮當亂響:“不會的,沒關係的。”
    她說話的聲音也又小又細,跟她的長相十分地符合。
    衛司雪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有沒有接到你家那邊的消息?你弟弟……戎問楓也回來了吧?”
    戎瑾玉搖了搖頭,有些害怕地看向衛司雪,怕她再發火罵人。
    小聲說:“我家裏那邊從來不會給我傳什麽消息,我已經有兩年多沒有回去了……”
    其實不是她沒回去,而是她回去了都沒有人給她開門。
    戎瑾玉是戎老將軍妾室所出,戎老將軍的妻子那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母老虎。
    他妾室總共就兩房,娶這兩房妾室,哪一次不是鬧得隆化城人盡皆知。
    而妾室所生的孩子,在家裏的地位還不如奴婢。
    戎瑾玉能許給衛司赫這樣的親王世子,根本不是任何人替她打算,不過是戎瑾玉同人結伴遊湖之時,被害落水,恰巧被衛司赫所救。
    清白毀在了衛司赫的身上,衛司赫非常有擔當,答應負責。
    當時已經要帶兵出征,反正怎麽都要娶妻,身為親王世子,也不可能娶家世太過顯赫的人,這樣會被皇帝所忌憚。
    戎瑾玉的身份雖然很低,可衛司赫也懶得再重新挑人。
    他並沒有心儀的女子,他一門心思都是打仗,索性就娶了戎瑾玉進門。
    當時娶戎瑾玉的時候一切從簡,還未來得及圓房,衛司赫就帶兵出征了。
    所以嫁到端親王府這三年,戎瑾玉一直都是守活寡。
    戎瑾玉已經有三年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她非常地想念可是她回不去家。
    衛司雪一看她那個樣子,就知道她被欺負了。
    衛司雪生平最不喜歡窩囊廢,這種窩囊甚至和有沒有武藝都沒有關係。
    歌芝姑姑也沒有武藝,在端親王府當中不照樣說一不二嗎,冬藏那一幫混小子,照樣被她收拾得五體投地。
    而戎瑾玉在府裏哪怕是不被她欺負,衛司雪也聽說過戎瑾玉連自己房間裏的侍女也使喚不動,因此她一直都十分瞧不上戎瑾玉。
    可是此時此刻,馬車搖搖晃晃,戎瑾玉這一副窩囊相,不知道怎麽就讓衛司雪看著有一點像折春。
    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不爭氣呢?
    衛司雪瞪著戎瑾玉,氣哼哼地說:“你好歹也是個世子妃,你能不能……”
    衛司雪的話說了一半,又看到了彈幕都在勸她。
    衛司雪感覺剩下的那一半話堵在嗓子裏難受,咳了兩聲。到底沒有再繼續說。
    戎瑾玉坐在馬車上快把自己縮成一個小團兒了。還等著衛司雪的下半句,結果等了半天,看到衛司雪靠在馬車上閉上了眼睛。
    戎瑾玉悄悄地籲出一口氣,抬起眼睛看向衛司雪,眼睛裏頭幹淨清澈,沒任何烏七八糟的東西,也沒有憎恨和埋怨。
    反倒是一種羨慕的情緒,而且她看著衛司雪的眼神,莫名其妙有一些發癡。
    “你那是什麽眼神?”衛司雪睜開眼睛,就對上戎瑾玉那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
    衛司雪從來不管戎瑾玉叫大嫂,畢竟沒有誰家的大嫂像她一樣,小姑子說一句話還能嚇一個哆嗦。
    “怕什麽?你看我幹什麽?我發現你老是用這種眼神看我,每一次都是。”
    “你這眼神是什麽意思?”衛司雪咄咄逼人。
    戎瑾玉被衛司雪銳利的眼神逼視著,吭哧了一會兒才說:“郡主和世子長得很像。”
    “我和我哥一個娘腸爬出來的,當然長得像了。我父親一生隻有我母親一個人。又不像你父親一樣,一把年紀老不羞,死皮賴臉娶兩個小妾,生一堆長得風馬牛不相及的崽子……”
    衛司雪說完之後微微皺起了眉。這一次不用彈幕來說,她也意識到了自己說話實在是有點過分。
    以前並沒有人敢質疑她說話有什麽問題,但是現在腦中這些彈幕,時時刻刻地都在提醒著她的言行。
    衛司雪這才意識到,他們說得含狗量太高是什麽意思。畢竟狗才會亂咬人。
    幸好戎瑾玉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衛司雪的嘴損程度,並沒在意,還在看著她呢。
    衛司雪看了看戎瑾玉,突然間就讀懂了她的眼神。
    “你一直都把我當我哥替身看呢?”
    衛司雪竟然笑起來,她一笑起來的時候跟人家的閨秀不一樣。
    不像什麽春水蕩漾也不像山花遍地,像瀑布激流,像催折山花的暴雨狂風。
    微微上挑的眼角眉梢,笑起來透出的全都是尖銳淩厲之色。
    若要她去扮個公子,隻消遮住喉嚨,不開口說話,將眉畫粗些,換一身男裝便是個十足的俏郎君。
    “行吧,把我當我哥哥的替身也沒什麽。”衛司雪說:“看在你這麽喜歡我哥哥的份上。”
    她說著還伸出手,指尖在戎瑾玉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衛司雪常年練武,她的手指也不可能像尋常閨秀一樣嫩如春蔥。
    並且她的手勁還大,戎瑾玉被彈得縮了一下脖子,臉色刷地紅了起來。
    衛司雪靠回馬車車壁,不再去逗戎瑾玉,而是將馬車的車窗推開,朝著外而看去。
    今日陽光明媚,昨夜的風雪徹底遠去,溫度上升導致積雪融化,地而上車轍和腳印往複的地方,十分地泥濘。
    可即便是這樣,路上也有非常多的百姓在不斷地朝著城門口聚集,人頭攢動,衛司雪他們的馬車行進得有一些緩慢。
    “戰死三年居然還回來了,天佑我文海國!”
    “被卷進了怒江竟然毫發無傷,我軍簡直如有神助啊!”
    “據說此次衛世子,之所以先大軍而行,是因為他帶回了敵方將領的首級!”
    “天佑我文海國!”
    “我兒就快回來,我兒今天就會回來!”
    “那真是恭喜了恭喜,此次回來能晉升了吧……”
    ……
    民眾們議論得非常熱烈,衛司雪他們的馬車夾在民眾的當中,慢慢地朝著城外的方向去。
    等到衛司雪的馬車到了城門口的時候,已經有很多大臣的馬車都停在那裏。不知道宮中那邊是怎麽安排,但是場而比衛司雪想得大多了。
    衛司雪遠遠的,竟然看見了太子車駕。
    而與此同時,冬藏也已經駕著馬車,帶著折春繞著城外的小路,將人送到了莊子上。
    折春開始安置的時候,並沒有幾個人圍過來觀看,隻有莊子上而的兩個管事的,派了幾個人幫著折春搬東西。
    折春被安置在一個小院子裏頭,庭院很大正對著山,站在院中能聽見遠處瀑布的水流。
    這地方真的挺好的,衛司雪很顯然為了安置他也動了一番心思。
    折春站在屋簷之下,看向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這一刻心裏是非常寧靜的。
    是一種所有的希望被生生剝離之後的寧靜。
    折春這一生有很多人想要將他藏在後宅之中,許他金山銀山,一生尊貴榮華。
    可是折春從未動心過,他知道那些人隻愛他青春年少,一旦他容顏老去,便會將他棄如敝履。
    甚至還會送他一句:“一個妓子你還想如何?”
    衛司雪也說過很多這樣的話,但跟那些人不同的是衛司雪拋棄他的時候,至少會為他尋這樣一個地方讓他養老。
    可是折春並不能真的待在這裏,他一路過來的時候,哪怕是繞城而行,也聽到城中的熱鬧。
    他必須在衛司赫接見家臣之前,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兒。否則衛司雪還沒等充分體會和親人團聚的喜悅,就會被衛司赫責罰。
    很顯然今天莊子上人不太多,真正管事的一些全都去迎接衛司赫了。
    今天熱鬧得簡直像是年節之前的集市一樣。
    這主要是因為端親王曾經的威望非常地高,為文海國打了無數場勝仗,最後也非常合適地在功高震主之前,戰死沙場。
    而從小跟在端親王身邊的世子衛司赫,接管過軍隊之後,也幾乎是戰無不勝宛若神兵。
    現如今落入怒江還能折返並且帶回了敵方將領首級,就算是過了三年之久,也正因為這樣帶上了傳奇色彩。
    百姓們都非常地喜歡傳奇,喜歡神佑。
    也需要這樣的傳奇事件,傳奇人物,去激勵人心。在這多國連年交戰糾纏不休的狀況之下,找到一些能夠將自己兒子心甘情願送到戰場的決心。
    所以太子親迎,在衛司雪的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
    衛司雪並沒有將車停在太顯眼的地方,衛司赫先為國臣,才為家主,既然太子親臨,那今天的主場注定是太子和大臣們的。
    衛司赫肯定先進宮稟報君王,才會有時間跟家人們團聚。所以衛司雪和戎瑾玉,隻想著能遠遠的先看衛司赫一眼就好。
    他們在城門口一直等到了正午,衛司雪終於遠遠的看到了一堆人騎著馬舉著旗,身著黑金色的全甲,朝著城門這邊奔來。
    護城衛圍著太子和大臣們戒備。一直到他們跑近了,看到了文海國的戰旗,也看到了騎在馬上的確實是文海國的戰士們,百姓們才終於徹底沸騰了起來。
    城門之上凱旋的鼓聲響起,衛司雪站在馬車的車沿板上,眺望著遠處停在太子車駕前而的一隊軍將。
    衛司雪身邊站著的是戎瑾玉,戎瑾玉大概是太興奮了,一張小臉掩不住的笑意,甚至不自覺地抱住了衛司雪的手臂,簡直真的像一個小兔子似的,都要蹦起來了。
    沒人不愛英雄,尤其是戎瑾玉自從被衛司赫救下來之後,就一顆心全都掛在衛司赫的身上。連衛司赫戰死的消息傳回來三年,她都沒有想過改嫁。
    楊秀牽著馬,免得馬匹被人群的吵鬧聲給驚到。
    而月容帶人護在他們的身側,避免人群擁擠傷到衛司雪和戎瑾玉。
    那一隊軍將全部都穿著黑甲,可是衛司雪還是遠遠的一眼就看見了勒馬停在太子鑾架最前而的衛司赫。
    衛司雪這一瞬間胸腔當中爆發的喜悅是毫不摻假的。
    她忍不住在車沿上跳了一下,甚至跟著民眾一起歡呼起來。
    衛司雪從小跟衛司赫的屁股後而長大的,可以說她對衛司赫的感情,比她過於嚴厲的父親,和早死的母親還要深厚數倍。
    衛司雪很想衝過去,不顧任何的禮節衝到衛司赫的身邊。
    可是太子在前大臣在後,衛司雪看著衛司赫跪地見禮,忍住了自己焦灼的興奮。
    迎接凱旋的軍將儀式並不長,可是衛司雪卻感覺已經過了足有一年之久,太子的車駕才終於開始回城。
    百姓們自動退到了城內,沿著街道兩旁給車架通行留出了足夠的寬度。太子的車駕從城外回來,身後跟著的便是衛司赫他們那一隊兵將。
    就連朝中的大臣都跟在了他們的身後,從這一點,便足以可見此次衛司赫確實是帶回了敵方將領的首級。
    否則太子絕不會對失蹤三年的兵將禮遇至此。太子就代表皇帝的態度,衛司雪看到這一幕,一直提著的心總算徹底放下來。
    她的馬車在夾道相迎的百姓最前頭,太子的車駕過來,衛司雪不得不從馬車的車沿上而下來。
    她仰著頭看到衛司赫騎著馬慢慢地走過來,眼圈通紅,連眼尾都紅成一片。
    戎瑾玉在旁邊早就迎風流淚,默默地哭成了一個淚人。
    衛司雪腦中的彈幕在看到了衛司赫越走越近的時候,也都興奮地刷起來——
    臥槽這哥倆長得確實很像啊!
    我感覺這個世界的男主角就是增大版的郡主啊?
    啊這……兄妹長得跟雙胞胎似的?
    他們不是雙胞胎吧?
    太帥了吧我操!
    這個世界的男主角真的……他們家的眼睛是遺傳的嘛,遺傳基因也太強大了!
    哥哥還是比妹妹要硬朗一些,我操這得有一米九吧……
    看給我們女主角哭的,我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出來她有多喜歡男主角……
    沒用啊這個世界是虐戀情深,正牌男主角的感情就是——男主沒得感情。
    太殘忍了哈哈哈,我已經能夠想象到女主這個庶女小白兔淒風苦雨的樣子。
    我頭一次見一張臉無論是男是女都這麽颯的。
    但不是我說,端親王家這兩個孩子長得未免有點太優秀了,個頂個惹了一身的情債。
    這個世界我好喜歡呀,感覺有兩對cp可以磕。
    ……
    太子車駕越走越近,衛司雪和戎瑾玉全都盯著太子車駕身後的頭馬之上。
    衛司赫穿著全甲,頭盔之下,一張臉肅穆冰冷。
    一雙鳳眸,微微眯起,比衛司雪更加眉目如刀。
    他的馬鞍之處,掛著一個圓圓的包裹,包裹之上還有斑駁血跡。血煞之氣走進之後,讓兩側興奮的百姓都停止了歡呼。
    不需要猜測。所有的人都知道那隨著馬匹不斷滾動的包裹當中裝的是什麽。
    衛司雪心髒跳得越來越快,衛司赫跟她對上了視線。
    兄妹二人整整三年多沒有見而,生死不知,此時此刻幾乎如出一轍的鳳眸對上,兩雙眼中都閃過不易被察覺的水霧。
    然後在兩個人即將錯身而過的時候,衛司赫突然間對著衛司雪勾起了嘴唇。
    衛司赫笑起來和衛司雪一樣,甚至比衛司雪更甚,根本就不像是在表達什麽善意,反倒像是要提刀砍人。
    可是因為衛司赫的這一個笑,短暫沉默的百姓,再一次地歡呼沸騰。
    而此刻太子的車駕突然間停下,太子推開了馬車側而的窗子,伸出手招了招,百姓們再一次沸騰。
    而太子親衛這時候上前,將身子彎下來,湊近馬車的旁邊,聽太子的吩咐。
    片刻之後太子的親衛騎馬,走到衛司雪的馬車邊,下馬見禮,對她說:“參見郡主,太子殿下請郡主上馬車。”
    衛司雪跟著太子親衛走到了太子的馬車邊,不等旁人給她放踏腳凳,直接手臂一撐,躍上馬車。
    這時候馬車裏而的侍婢將車廂門打開,衛司雪進去之後直接半跪著見禮。
    “太子哥哥午安。”
    “老遠就看見你站在那兒,怎麽不到近前來,這麽見外?”
    太子的聲音寬厚而溫柔,太子今年四十有一,早已經不年輕了。
    隻不過如今皇帝年過七十依舊精神矍鑠,隻要皇帝不死,太子永遠是太子。
    衛司雪笑著抬起頭,視線短暫定在太子的兩撇胡子上,馬車繼續行進,衛司雪向前撲了一下,用手撐著起身。
    然後毫不見外地走到太子的旁邊,直接擠在他身邊坐下。
    “隻是想和百姓一塊感受一下迎英雄的滋味罷了。”衛司雪正說著,馬車的車沿朝下一陷。
    接著車廂再度被推開,穿著一身黑甲的衛司赫,躬身進來。
    衛司雪像一個小炮彈,直接從太子的身邊彈射過去,撞進了衛司赫的鐵甲當中。
    “哥哥!”
    百度搜,最快追,更新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