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頁

字數:9564   加入書籤

A+A-




    他就想給林重陽幾個洗衣服,這樣也能賺錢補貼夥食。更新快,無防盜上.bigexx.
    結果被林重陽毫不客氣地說了一頓,“雖然勞動最光榮,沒有高低之分,可你是要走仕途的,難道你想以後同學們用異樣的目光看你?等你入了仕途,也被人說洗衣郎?”
    頓時把王文遠驚出一身冷汗,果然是自己太輕浮了,可林重陽居然連洗衣錢都給他出,這讓他很過意不去。
    林重陽安慰他,“王兄不必介懷,兄弟有通財之義,我若是沒錢,有心無力,有這個錢,又何須吝嗇。”更何況他對王文遠也不是無節製幫襯,而王文遠也沒有覺得理所當然,現在兩人都覺得能接受,挺好的。
    下午林重陽和王文遠去逛街,先去了書齋,把規定教材都買下來。
    王文遠勸他:“林學弟,有些書不用買,尊經閣有,再說了也沒幾個人會去學。”
    比如說那什麽九章。
    像大明律,他就想去尊經閣抄,九章這些抄也懶得抄。
    林重陽道:“就算不是教材我有精力都想看看呢。”更何況還是明太祖規定教材,那自然要仔細看看,研究一下。
    除此之外他還買了幾本棋譜、音律書。
    結賬的時候,他居然發現自己那本《神州雙雄》竟然還在賣,忍不住拿起來翻了翻。
    書齋老板笑著推銷,“這位相公,這可是咱這裏最好的話本小說,寫得又真實又細膩,讓人回味無窮。不瞞您說,我都看了不下一百遍了,老遠的人都來我這裏買呢,一年就能賣幾千本,老好了。”
    王文遠驚訝地過去看了看,“老板你就吹吧。”他拿起來就要翻。
    林重陽按著他的手,“王兄還是不要看閑書。”萬一上癮耽誤時間。
    那老板絕對是誇張,現在除了他們這些讀書人,有幾個正兒八經識字的?
    而正兒八經識字的有幾個人有那功夫看話本,哪個不是為生計奔波。
    再者說現在大部分老百姓的主要消遣還是聽戲,尤其是有錢人家,有錢人不代表識字,但是有錢人都愛聽戲聽曲這是事實,逢年過節,或者家裏有喜事也愛擺個堂會什麽的。
    這神州雙雄傳如此暢銷,還在於戲班子拿去改成折子戲,甚至青樓歌姬們也在唱裏麵的曲兒。
    如果單靠話本小說,自然不會如此有名。
    他被大爺爺三板子給打得當初有點不服氣,後來特意調查一下,主流意識裏,寫話本的確不體麵,基本都是一些白衣童生甚至童生都不是的。
    後來他也就自己意淫一下,把故事寫成大綱,卻也沒再敢詳細寫成章節。
    反正就算要寫,也是等功成名就或者風氣轉變,亦或者自己七老八十無所謂了。
    他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那話本,然後又毅然地移開視線,結賬和王文遠走人。
    那老板還有些遺憾,覺得他們不識貨,白識字,竟然不看這麽好的話本。
    離開書齋,他們就去了琴鋪。
    雖然府學有樂器,可要想練習出成果,還是要自備道具。
    王文遠表示自己就在學校裏隨便學一下即可。林重陽也不管他,自己卻考慮不好要學什麽。
    前世他學過古琴是沒有多少天分的,今世換了身體,腦子也更好使,不知道可不可行。
    最後他還是選擇學習吹簫,隻要學會這個,笛子也可以無師自通,另外排簫簡單也可以涉獵一下。這幾樣不占地方,以後隨身帶著,有感而發也方便,畢竟不能隨時背著一把琴在身上。
    因為他有吹柳葉笛的基礎在,運氣上又受過老爺子點撥,現在拿到笛子能吹出很簡單的調子來,不過水平平寥寥就是。
    王文遠看著他吹笛子的時候自己也試了試,鼓得腮幫子生疼也吹不響,要麽就聲音刺耳,難聽至極。
    他歎道:“這果然是差距。”
    出身差距、才能差距等等,讓他突然有些自卑起來。
    林重陽付了帳,將樂器裝在長匣子裏,朝著王文遠笑了笑,“怎麽王兄這是準備認輸覺得自己不行?”
    男人哪裏能說自己不行!
    王文遠立刻伸直了脖子,“怎麽可能,我決定去學林學弟都望而卻步的七弦琴!”
    林重陽笑了笑,“期待聽王兄的高山流水。更新快,無防盜上.bigexx.”
    回到府學,林重陽就在房間裏擺弄那根笛子,按照自己買的譜子吹奏,看看自己除了讀書,這方麵有沒有天分,能不能無師自通很快就可以吹得清揚悅耳起來。
    林承澤出來進去好幾趟,最後忍不住了,跟他講:“小九,你這樣吹不對。”
    林重陽啊了一聲,“大哥你會啊。”他立刻把笛子拿幹淨的布擦了擦遞過去。
    林承澤也不客氣,接過去就咿咿呀呀的吹起來,一曲二泉映月居然吹得很是動聽。
    林重陽驚訝道:“大哥深藏不露。”以前也沒見他吹過,也沒聽說他會吹笛子啊。
    林承澤這才有點不好意思地道:“小九,你別跟咱爺爺講啊。”
    林重陽秒懂,原來一直少年老成看起來沉穩內斂無欲無求的林承澤也是有樂趣的,隻是怕被大爺爺打,所以隱藏得很深。
    “現在咱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學,大哥你可以給我們當訓導了。”
    林承澤笑道:“你就笑話我吧,我就會吹這一首曲子。”
    林重陽道:“一首也夠我學的,我先學這一首,等先生上課去學洞簫。”
    洞簫的話有什麽正式場合的時候表演一下,笛子隨身帶著抒發心情,就和後世哼歌曲一樣。
    轉眼到了飯點,陸延等人擠在門外,孫機打趣他:“林學弟,你這笛子怎麽一會兒悠揚動聽,一會兒讓人發瘋?”
    林重陽自認臉皮厚得很,笑眯眯道:“怕你們耳朵受不了,隔段時間就讓你們舒緩一下。”
    莊繼法笑道:“以後咱們也把樂器學起來,就飯前這個時間練習,誰也別嫌誰難聽。”
    大家都笑起來。
    飯後林重陽回房間做課程表,他拿了一張一尺見方的白麻紙,然後用木板比著畫了了格子,再用小毛筆把每天的課時標出來,另外他還將音律、書法、律法、射箭、算術這些選修課也列明,甚至還把畫畫也定了固定自修課,這也是鍛煉打卡表。
    他的課程表在宿舍裏剛掛上,立刻就被人發現,紛紛跑過來臨摹,沒幾天就傳遍新生宿舍,最後明倫堂都掛起來。
    ??、訓導、矛盾
    等把幾位訓導的課都上過之後, 林重陽就對他們有了大體的了解, 不是所有老師都有很高的水平, 比如那位陳訓導,文章講得幹巴巴沒意思味同嚼蠟就算了,連音律講得也讓人一個頭兩個大。
    隻是冷不丁的, 他又能蹦出一點火光, 讓人為之精神一震。
    林重陽特意了解一下, 這幾位訓導其實都是國子監的歲貢生。
    歲貢生就是每年由地方府、州、縣學貢到國子監去的學生,按例要求是廩膳生員,且按照食廩年紀挨次排下來,每年選最資深的貢上去。這些貢生可以去國子監坐監讀書, 然後直接在順天府參加鄉試, 當然大部分人不耐煩坐監,寧願參加廷試然後授個教官職務。畢竟他們做廩膳生那麽多年, 多次參加鄉試不第,這才願意出貢的,而且出貢的時候至少四十歲,甚至將近五十,也是需要養家糊口的。
    一般來說地方官學的訓導都是貢生們擔任,且基本都是曾經食廩膳的生員, 絕對不是那些例監的監生。
    而有些舉人久試不第, 有人關係、運氣好的,就會去吏部銓選個知縣,一般的也會想做個州學正、縣教諭之類的, 這些也是有機會升知縣的。
    按說他們的水平都不低,畢竟多少年一直都在鑽研四書五經八股文章,實在不應該有陳訓導這樣的,畢竟大家能當上廩膳生員,也是每一次童生試、歲試的佼佼者。
    最後他隻能斷定這位陳訓導是嫌俸祿太低、日子太清貧枯燥加上升遷無望消極怠工。
    照例一節音律課,林重陽這種頭腦好的都被他給越講越暈乎,最後簡直是煩悶欲嘔,感覺再也不想學洞簫了。
    陳訓導一副嚴肅臉,“回去多加練習,散課。”他走得很快,甩著寬大的夏衫衣袖,簡直要飛起來似的。
    林重陽趕緊追上去,“陳訓導,學生有問題請教。”
    陳訓導看了他一眼,道:“先吃飯,有問題去西院找我。”
    訓導們的公廨在明倫堂西邊,都說西院。
    飯後林重陽就和王文遠、孫機一起去找陳訓導請教問題,孫機也學七弦琴,因為那些風流倜儻之士都衣袂飄飄抱琴席地彈奏,非常拉風。
    他們去了公廨,那裏已經關門,就直接去後麵訓導們的住處。
    四位訓導住在一座四合院裏,陳訓導在幾位訓導中間資曆最老住正屋,他們來的時候,他正在吃飯。
    三人進去看到他在炕上吃飯,都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隻是陳訓導讓他們進來估計就沒問題。
    林重陽掃了一眼,這位陳訓導過得這樣清貧?陳訓導一個人,沒有帶老婆孩子,家裏沒什麽家什兒,炕桌上也隻有一盤鹹菜和兩個粗麵饅頭。
    孫機忍不住道:“先生,您為何不去夥房吃?”那裏的飯菜比這個都可口,學生都能在那裏吃,先生不是更可以的嗎?
    陳訓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當個訓導還不如不出貢,老老實實做廩膳生來的上算。出貢每個月的廩糧沒了,還不能和你們廩膳生那樣給人作保賺點花頭,一年到頭就靠著這點微薄的俸祿,自己都養不活呢,還得養家糊口。”
    說著他歎了口氣,“哎,訓導也是官,是個豆腐官。”
    三人默默無語。
    他又乜斜了林重陽一眼,“小小年紀就可以食廩膳,真是不錯。不過你可搶了別人的口糧,你小小年紀不著急,家裏又衣食無憂的,何苦跟人家搶那個口糧。”
    原以為他不過是當著學生的麵發發牢騷而已,誰知道竟然開始攻擊學生。
    林重陽還沒說話,孫機搶著道:“先生,林學弟廩膳生是提學大人定的,再說廩米也是朝廷發的。”
    陳訓導不悅地看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繼續吃自己鹹菜。
    看他那樣子,幾人也知道不會給他們指點音律,叫他們來估計就是訴苦然後趁機讓他們長點眼力見的——想學音律,可以啊,送點銀錢過來。
    雖然他沒有明說,分明就是這樣意思,可隻要他沒有明說,這個意思也不能宣之於口。
    三人不想受他的氣,一起告辭離開。
    陳訓導卻又不放,“不是說來請教的嗎?怎麽連點耐心也沒有,你們就這樣態度讀書?”
    兩人憋著氣也隻能道歉。
    陳訓導就讓他們各自說了問題,然後表演一下,他提著筷子比比劃劃地給指點。
    林重陽直接不聽他說什麽,還不如跟林承澤學呢。
    孫機少年心直口快,“先生,現在您說的和白日課上說的,相左了。”
    陳訓導立刻斥道:“上課認真聽講,不要質疑先生。”
    孫機很是鬱悶,想走又走不了,結果被陳訓導逮著三人好一頓敲打,問題一個沒解決,還被當成樹洞強灌了一肚子負能量。
    一個時辰之後,三人才得以離開。
    回到學生號舍院兒,孫機氣呼呼地道:“這是要我們給他送錢,不送錢不給好好教的意思。”
    王文遠也道:“就是,看他講得亂七八糟的,估計自己都不會。”
    林重陽道:“隻怕未必,我覺得陳訓導應該很精通,隻不過跟孫兄說的一樣。”索賄而已。
    孫機恨聲道:“吃相太難看,就算想要,也說得委婉點,上來就什麽豆腐官,什麽你小小年紀奪人家口糧,做訓導不如做廩膳生,那也不是人家拿刀架脖子上逼著他出貢的。”
    他這麽一嚷嚷,陸延和莊繼法、藍琇幾個都出來問怎麽回事。
    孫機立刻就要抖給他們聽,順便提醒他們。
    林重陽趕緊打斷他,“咱們還是屋裏說話吧。”
    進了屋裏,林承澤正在翻看林重陽做的府學授課筆記,見孫機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笑道:“這是打架了?”
    孫機就將事情說了一遍,被林重陽那麽一按,他也沒那麽激動了,聲音也小下來,畢竟不能公開說先生是非。
    幾個人都驚訝道:“真的這樣啊?”
    藍琇道:“怪不得我來之前就聽人家說訓導們都會索賄,否則月課不給好評,果然如此。”
    林重陽知道都是窮鬧的,教官雖然在學生和百姓眼裏是清高職位,但是在官場上地位越來越低,俸祿自然也不高,說清貧是真的清貧。
    尤其是訓導。
    隻是有些人能耐得住清貧,有些人耐不住,然後就不斷地散播負能量,順便做點違法亂紀的事兒,想要從鷺鷥腿上割瘦肉,從蒼蠅肚子裏刮板油。
    在大家討論是不是要跟黃教授反應的時候,林重陽道:“府學就四個訓導,黃教授未必不知道。隻是陳訓導也沒有明言索賄,加上並未釀成什麽亂子,黃教授想必不會管的。咱們還是另想辦法,到時候從別處請個先生教授音律也罷。”左右不是什麽重要的課,也隻是季考的時候知府大人會問一問,順便讓表演一下,如果好的話還有獎勵。
    陸延憤憤道:“這種敗類還占著訓導的位子,實在是無恥,就該將他給趕出府學去。”
    林重陽心裏暗叫不好,之前趙文藻的事情讓他們嚐到了人多勢眾的甜頭,現在遇到一點事情就以審判者自居,很想給人定罪處置別人。
    他朝著陸延笑道:“沒有陸兄說的那麽嚴重。陳訓導在府學多年一直都沒出事,這說明他雖有此行為,並沒有造成實質傷害,月課也有黃教授看著他自己說了不算,根本不能拿捏我們。我估計他就是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靠著自己的本領讓人花錢去學。再說咱們在這裏也就是一年半載,犯不上和他置氣。”
    能夠去賄賂陳訓導的,多半是那些品行有虧的學生,不想上課不想考試,然後就走走門路。
    新生這裏因為當初很多人一起合作救過趙文藻,不像往屆新生一盤散沙,而且都盯著他們幾個縣案首,還沒人動心思去賄賂他,估計陳訓導有些鬱悶才會故意這樣說。
    他這樣自然不對,隻是沒必要大動幹戈,而且陳訓導有巡按禦史和提學官這些人來督導處置,不歸地方衙門管。
    陸延聞言看了他一眼,總覺得自從把趙文藻救出來以後,林重陽就安靜了很多,等閑都不會激動一下。
    原本還覺得他可以成為他們的領頭人呢,到時候參加鄉試、會試也有個勢力。
    林重陽不但製止了陸延想要鬧大的意思,還直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希望大家不要在外麵說陳訓導的事情。
    雖然大家暗地裏會傳,但是不要公開了鬧騰,影響不好。
    林重陽感覺得出陸延的失望,可他不想因為這個就糾結勢力對付陳訓導。如果陳訓導掌握他們的生死,那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的,現在不是那個情況,如果真的把陳訓導趕出府學,這等於逼死他。
    這也是社會風氣,朝廷給老師們的待遇差,官場同僚對他們的輕視又太甚。
    隻要教育製度不改革,他們的狀況會越來越差,這樣的人也越來越多,現在他們意氣用事鬥了一個,根本無濟於事,還會給學生們換來一個不敬師長、聚眾鬧事的考評。
    得不償失。
    以後敬而遠之即可,畢竟那麽多學生,他絕對不會盯著誰索賄,而是廣撒網。
    除了陸延,別人還是認可林重陽的說法,莊繼法道:“說實話陳訓導他們也是真的清貧,不是裝樣子的,那日我看到周訓導洗衣服,寢衣都補著多少補丁呢。”
    陸延道:“那周訓導怎的沒有索賄呢?”
    藍琇笑著打圓場,“興許咱們不知道罷了,林學弟說的對,咱們沒必要為這點事兒鬧不愉快,以後敬而遠之就是。”
    陸延沒說話,轉身走了。
    藍琇對林重陽道:“林學弟放心吧,我會看著他的。”他和陸延私交甚好。
    林重陽拱手道:“多謝藍兄。”
    這件事之後,林重陽照舊上課讀書,該如何還是如何,隻是不再請教陳訓導問題,而是自己想辦法鑽研。不過也就是陳訓導這樣,其他三位訓導基本有問必答的,尤其是王訓導,脾氣非常和氣,一點架子都沒。
    當然,王訓導也是家境最好的,他老婆孩子也在,小日子過得挺滋潤,據說是外麵有進項。熱門小說txt下載.bige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