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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小兵完全不知道他是按照什麽套路出牌的,怎麽說睡就睡!
你就不怕一覺睡到大天亮?
林重陽是被那小兵叫醒的。更新快,無防盜上.bigexx.
“下雨了,下雨了!”
夾道裏負責監考的兵士們盡責地提醒考生們,不過他們都沒有林重陽門口這小兵的嗓門大。
林重陽一個激靈爬起來,看了看外麵簷下已經有細流順著屋簷流下來,再檢查一下,果然有雨水開始從號頂漏下來,不多,但是滴答滴答的,如果落在卷紙上那也夠倒黴的。
因為卷子被打濕的話,受卷官收了卷子,會和提調官一起檢查,把被打濕的卷子拿出來,到時候藍筆謄錄,單獨張榜,文章再好也要降等,甚至可能不予錄取。
那得多倒黴!
他又把那把大大的雨傘撐開,將整個擱板都罩住,可這樣的話點蠟就不那麽方便,幾經調試,他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接受的位置——就是寫字的姿勢很怪導致手很累,比在牆上懸空寫還要累上幾倍。
謄抄完四篇文章之後,手腕已經沒了知覺,如果不是平日練字下苦功,今日萬萬堅持不下來。
實在是要顧忌的方麵太多,速度、美觀、字的大小等等,還有不能滴上一滴水!
為了全麵保護卷紙,他隻能采取那樣別扭的寫字方式。
他正揉著酸麻無感的右手腕,就聽見有人慘叫一聲,“水、水!”
不知道哪個倒黴鬼號頂漏了,打濕卷紙,惹得嚎啕大哭起來,那聲音簡直是淒慘無比。
林重陽試著用左手寫了幾個字,得益於他平日左右開弓練字,可以將字體寫得差不多。
反正最重要的那篇已經謄抄完畢,並且放進防雨布做的試卷袋裏,剩下最後不那麽重要的三篇,他決定用左手謄抄。
如果不是下雨,他絕對不需要這樣趕,而那雨有越下越大的趨勢,萬一雨布遮不住,外麵下大雨,裏麵下小雨,那自己就要完蛋。
所以他謄抄的時候根本來不及休息,直接一篇接一篇地抄。
也幸虧他平日練字認真用功,哪怕這樣累的時候也能寫得端莊俊秀,沒有什麽差別。
這一次他寫一會兒,略停一下,不讓左手也抽筋廢掉。
等他將七篇文章全部謄抄完畢,還剩下半截蠟燭,其實也不過是酉時,可下雨加環境逼仄光線不好,外麵已經黑乎乎的。
他隱約又聽見有人做困獸鬥似地,好像蠟燭燒光了,結果還沒寫完文章。
他心道:這種時候肯定是集中精力做第一篇,反正重首場首卷,要是第一篇取中,其他的大差不差地就行,哪怕真有哪篇沒寫的,也能靠著第一篇好文章蒙一下不是。
他倒是不擔心無用社的成員,上課的時候大家就交代過的,在狀態最好的時候,把最重要的那篇寫完保護好,然後再做其他的。
也多虧沈之儀給他上課,有的沒得都提醒過,他有心理準備,所以不至於自亂陣腳。
否則今天這樣又下雨又幹嘛的,隻怕真的是七篇文章隻能寫一半,畢竟平日大家練筆也就是一天一兩篇文章,何曾這般一夜不睡再來寫七篇的?
謄抄完之後,他就將卷子都檢查一遍,其實他每次寫完草稿,是檢查最仔細的時候,語句通順與否、修辭恰當與否、避諱注意了沒等等,在草稿上仔細修改,然後謄抄的時候一字不錯。
這是他一直以來養成的好習慣,正卷落子無悔,隻要寫上就沒得改。
所以謄抄完比之後他基本是不去看正卷的。
這一次他主要看看有沒有墨跡或者雨點,確定幹爽爽的,然後就小心收起來,再用一個卷袋反套上,避免有一點差錯。
謝天謝地,不用在這裏過夜。
答完題,林重陽又感激不需要考三天,回去可以好好休息養精蓄銳。
之前報名的時候詢問過,雨布、號頂、雨傘這些是可以留在這裏的,等十二淩晨再過來。
他隻收拾了筆墨和剩下的吃食,其他的東西包括手爐也留在那裏,來的時候背著的、拎著的、挎著的,東西不少實在是太重,現在考了一天身心俱疲,他根本沒有力氣拎那些東西。更新快,無防盜上.bigexx.
他把卷袋仔細地裝在食盒裏蓋住,然後一手拎著一手撐傘,出了號房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撐這把格外大的傘,最後索性將雨傘扔在號房,扯下雨布披在頭上、不要淋了腦袋感冒,其他地方就不管了。
“哎哎哎!”那小兵摘下自己頭上的大鬥笠扣在林重陽頭上。
林重陽跟他道謝,他卻抓起林重陽的傘跟他一起離開,要負責監護林重陽去交卷。
林重陽跟著那小兵親自去了受卷所,然後親手將卷子交給受卷官,如此一來交接完畢,不至於中間出什麽差錯。
那受卷官收了他的卷子,立刻讓副手在登記簿上記下林重陽交卷的時間、次序等,然後立刻就交給旁邊的彌封官,由彌封官進行彌封糊名,並在在騎縫處用大紅字彌封官關防,然後在登記簿上記錄編號並且寫在試卷上,再交給謄錄所。
等謄錄生用朱筆謄抄完畢,要寫上“某人謄錄無差”然後交給對讀所,由兩名對讀員,一人讀朱卷,一人讀墨卷,對讀無誤便寫下“某人對讀”,然後交給受卷官,朱卷送入內簾由閱卷官閱評,墨卷則封存受卷所,留待出榜時根據需要核對。
林重陽輕飄飄地出了龍門,感覺自己深一腳淺一腳,衣服濕得差不多也沒有什麽感覺,就覺得累、累、累,好懷念溫暖馨香的被窩,好思念周公,好像躺下睡。
這時候大門已經隨出隨開,不再等著一起放牌,所以他到了門口就被放出去。
林大秀、韓興、林承潤等人焦急地等在外麵,看到林重陽出來,呼啦地就圍過來。
度日如年。
“我出來了。”林重陽想跟他們笑笑說答得不錯,結果腦子好像有根弦吧嗒斷了,然後什麽東西往下一墜,腦海裏一片黑屏直接暈了過去。
他實在是太累了。
??、靈感
林重陽感覺自己從來沒睡得這樣香過, 簡直是金山銀山都不換的享受, 果然是餓了吃飯才香, 累蒙了睡覺才甜。
等他醒過來已經是日上三竿,秋光颯爽,他感覺渾身精力充沛, 一骨碌坐起來, 喊了一聲, “娘,我醒啦。”
“哎呀,可下醒了。”結果一群人呼啦地衝進來,一個個滿眼關懷, 不斷地問他怎麽樣, 餓不餓還累不累,哪裏不舒服什麽的。
林重陽這才覺得肚子震天響, 不好意思撓撓頭,“有點餓。”
韓興喊道:“才有點餓!小九,要是我餓了兩三天,我能吃下一頭牛!”
林重陽不解地看他,怎麽兩三天?
林承潤搶著道:“今天十一啦,你睡了一天兩夜!”
林重陽哎呀一聲, “我這麽能睡呢。”
王柳芽已經擠到跟前來, 幫他攏攏頭發,“寶寶,身上還酸疼不?”
林重陽打了個激靈, 他娘這是怎麽啦,突然這麽酸,他試了試,“娘,不酸不疼,舒服得很。”
林大秀道:“你累暈過去把你娘急壞了,睡著了還一個勁喊疼,你娘又是配藥給你泡澡又是針灸的,這才讓你舒舒服服睡過去。”
哇!厲害了我娘!
林重陽立刻抱著王柳芽的手臂,“娘,你真好。”
他孺慕的樣子讓熟悉他的人紛紛大呼受不了,尤其韓興可還隱約記得小九訓林大秀跟訓兒子一樣呢!
王柳芽一直遺憾沒機會疼兒子見麵兒子已經大了,現在難得兒子跟她撒嬌,自然是高興得很,一個勁地問寶寶餓不餓,娘給寶寶做好吃的。
林重陽隨口道:“寶寶想吃桂花糕。”
秋天麽,吃桂花糕,這是很正常的,關鍵是這時候北方它沒有桂花啊。
王柳芽卻不為難,笑嗬嗬地,“娘這就去給你做。”她又讓吉祥先拿燕窩羹來給兒子喝一碗補補元氣,自己去做桂花糕。
林大秀跟著王柳芽出去,“你哪裏有桂花?”
王柳芽笑道:“前陣子我上街正好看到鋪子裏賣桂花蜜和桂花醬,我就買了一些。你要不要喝碗桂花蜜水?”
林大秀表示自己要。
王柳芽就去給他衝了蜜水,然後自己帶楊冬月去做桂花糕。
在等待桂花糕的空裏,林重陽已經喝了一碗燕窩銀耳羹,吃了幾塊紅棗山藥糕,還吃了幾個餃子,然後才有精神好好地跟人說話。
不隻是他,林承澤、王文遠等人回來也睡得昏天黑地,孫機甚至吐個不停,並不是吃壞肚子,單純緊張的,陸延則死活睡不著熬得兩眼血紅,後來還是王柳芽給他針灸才昏睡過去,其他人也是或多或少都有點毛病,莊繼法則是憋得小便怎麽都解不出來,差點給他憋爆,藍琇則倒黴的分在臭號,還是一排一百號舍的那種,熏得總覺得聞到什麽都是臭的,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好在大家也都不是普通人,毛病去得也快,十一這日基本就差不多了。
隻有藍琇很是憂傷,因為半夜他還得去和臭號作伴。
林重陽美美地吃完桂花糕,感覺自己滿血複活,然後跟眾人告辭,說自己要出去一趟。
韓興和林承潤不放心他,“幹嘛,我們陪你。”
林重陽想想也是,萬一遇到有人使壞,對自己暗中出手可不好,還是有“保鏢”跟著可靠。
他帶著兩人去了一趟縣衙,找了曹典史。
曹典史對他主動上門十分開心,親熱又不失恭敬地將他們請到堂屋裏去落座。
林重陽先致謝他幫忙解決了崔涉那邊的麻煩,“如果不是曹大哥,我們一個同年那裏怕是沒那麽容易過關呢。”崔涉既然答應要幫人替考,臨時反悔別人肯定不肯答應。
若是從前自己也沒辦法,隻能誰犯錯誰自己承擔,今時不同往日,自己也有點人脈,無用社也有了一定的根基,曹典史知道以後自然要主動幫忙調解。更何況那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對付自然也不想鬧大,崔涉不行他可以去找別人,隻是再不能碰無用社的人就是。
曹典史立刻說自己隻是秉公辦理,巡邏公幹而已,趕巧了。
他很自然地聊起了考場的情況,詢問林重陽號舍是老號還是新號,可別是臭號雲雲。
林重陽不太想說自己的事情,隻簡單說自己是新號,不算臭號,“雖然慶幸自己不在臭號,卻也不得不同情臭號的同年,實在是淒慘。”
曹典史道:“我們縣衙皂隸就被征用去挑水收拾過號舍,那些小號有的真是破爛不堪,漏雨漏風是常事,那臭號簡直進不去人。”
一聽他們皂隸會進去幫忙,林重陽心下一動,“曹大哥不知道能否幫個忙。”
曹典史心頭狂跳,難道林相公要自己幫忙作弊?是藏夾代過去?哎,不至於啊,人家林相公學問那麽好……
胡思亂想著,就聽林重陽道:“不知道能否請貴衙的皂班們把日字排的茅廁略微收拾一下,也不用麻煩,裏麵多墊些土拌草木灰就好。”
厚厚的草木灰土蓋上,可以吸附臭味,多餘的也可以往馬桶裏一灑,不至於臭氣熏天。
另外茅廁裏可以熏一些便宜的艾香,殺菌提神還能掩蓋臭味,當然不可以太多,否則也熏人。
曹典史笑道:“這個好辦,老哥哥一定給你辦妥了。”這不是作弊,而且還是做好事,又不費什麽錢財,跟上司建言,上司再跟負責官員一提就能成的,隻是時間要抓緊。
見他答應林重陽便也不多逗留,起身告辭。
曹典史笑道:“那老哥哥就不多留你,等老弟高中,老哥哥擺酒給你慶功祝賀。”他似乎篤定林重陽必然會高中,又問了林重陽的號舍字排,表示要一起把茅廁收拾一下。
林重陽再三致謝,然後告辭離去。
出了曹典史家,韓興和林承潤一副佩服至極的樣子,“這曹典史有眼光,知道咱們小九以後是官老爺。”
林重陽笑道:“行啦,你們別王婆賣瓜啦,回去不用跟藍琇講,就當不知道。”
兩人不解,“小九,幹了好事,幹嘛不讓他們知道啊。”
林重陽道:“難道你想讓人家都知道我去找曹典史?到時候人多嘴雜,說什麽的都有。”
雖然身正不怕影子歪,卻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兩人一想也對,既然小九不想聲張那就不要聲張。
林重陽幾人回到家裏,他又打發倆丫頭縫幾個厚厚的口罩來,那口罩裏麵夾上木炭碎,有淨化臭氣的作用,然後直接絎縫起來,這樣也不至於被搜檢兵士拆零碎。
縫好了送給藍琇倆,其他如果有需要的也可以領,他留了兩個打算自己用一個,送給自己那排的仁兄一個。
藍琇拿到口罩的時候,激動得眼眶都紅了,“我自己都想不到,還是重陽心細。”
陸延笑道:“要不說加入咱們無用社好處多多呢,隻要有重陽在,咱們就有享不盡的福氣。”
林重陽汗噠噠的,他們這是當自己福娃不成?“雖然第二場沒有第一場重要,但是也容不得出岔子,尤其是避諱一定要注意。有關律法和大誥的題,記得盡可能美言天家。”
這時候尤其不能犯忌,而且關於律法和大誥的題目,寧願拍馬屁,也不能跟朝廷方針有悖,否則不是落榜那麽簡單的事情,往年也不是沒有那倒黴鬼,第一場成績好的很,可第二場非要批判大誥如何如何,結果不但落榜還要被罰充吏,且永不得參加科舉!
多重的懲罰!
林重陽的話,就等於是沈探花的意思,大家自然將叮囑牢記於心。
等夜裏入場,大家一回生兩回熟,沒第一次那麽緊張,且沒有崔涉那樣的事兒,這一次大家睡飽才出發的。
精神抖擻!
當然照例還要有那樣一通恩鬼怨鬼、點名搜檢,這個環節林重陽特意將那口罩托差役幫忙給自己同排的那個倒黴鬼,希望他今日能好過一點。
因都仔細檢查過,沒有夾代,且絎縫的拆都拆不可,差役們也就同意。
第二場林重陽覺得很簡單,判詞主要是根據案例,然後簡單判決即可,其他的更沒多大問題,唯一讓人有點犯膈應的就是這裏會碰到《禦製大誥》的內容。這本禦製大誥說白了就是太祖皇帝用血淋淋的屠殺來警告官吏與百姓循規蹈矩不要貪汙不要違法的一本冊子,這本冊子在初期曾經家家戶戶人手一本,要求人人熟記背誦,小孩子若是說不出大人都要被連累挨打。
隻是時至今日,老百姓早就不再看,按照要求供在中堂的隻怕也隻有那些鄉紳之家。
雖然會吐槽,但是答題的時候林重陽卻不會犯蠢,自然是要歌功頌德為上,隻是他的文章言之有物,就算拍馬屁也不讓人覺得刻意,反而順其自然,十分合宜。
這一場對考生們來說十分舒服,既有老天幫忙,天氣晴朗無風無雨,溫度涼爽舒舒服服。
最關鍵的是茅廁居然不那麽臭!
為此靠近茅廁的考生們十分高興,甚至感激不盡,事後有人特意寫文讚頌這一次考試的提調官們,因為是他們負責這些考場事宜。
因著這些天時地利,林重陽第二場順風順水,蠟燭都沒點他就直接交卷,輕鬆得很。
第三場林重陽遇到點小麻煩,四更天入場,發現自己的雨布、號頂、手爐之類的被人偷走了!
別人的都沒丟,就他的沒了。
幸虧當天沒有下雨,否則他真的可能號內小雨不斷。
沒了手爐,結果一天沒撈著喝熱水,隻能涼白開就燒餅,讓那小兵看著覺得他怪可憐的,竟然去給他要了一大壺熱水來,還有倆熱騰騰的肉包子!
在考場的考生,原本也可以不做飯不帶飯,請兵士幫自己去貢院夥房買的,隻是價錢貴得很,倆肉包子就得一兩銀子。
林重陽拿了銀子給他,那小兵卻跟不認識他一樣,讓他好好考試不要隨便說話。
林重陽無奈,隻得把銀子收回去,吃了肉包子然後專心考試。
第三場策問題,有幾千年文化打底,他的眼界就是金手指,再加上他已經和官府不少人打過交道,還有沈老爺子、沈之儀的加持,對於這種開放性題目真的是手到擒來,他思路開闊、格局大氣,自然要比有些沒接觸過多少官場人物的考生們更占優勢。
所有的一氣嗬成,草稿都沒怎麽修改,然後直接謄抄。
等他全都謄抄完畢,檢查無誤,發現居然可以趕個頭牌!
這時候交卷,是不是太不低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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