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抱著保溫杯扭著腰頭也不回的離去, 留江鹽和黎昀大眼瞪小眼。
    黎昀看著江鹽盤子的菜蔬，兩葷一素、營養豐富，看上去雖說清淡卻十分美味很適合病人。
    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盤子裏的水煮白菜以及一碗水煮白菜的湯……而這一碗帶著消毒水味的水煮白菜湯, 還是身為“實習醫生”的丁萬餘給他們開的後門搞到的。
    原本黎昀看著別人喝著帶著土腥味和消毒水味的白開水, 自己還能有一碗水煮白菜湯，他還是很滿意的，直到看見江鹽盤子裏的菜……
    [操……這差距太大了！]
    [這就是院長兒子老婆的待遇嗎？我以為丁萬餘能夠多給大家搞一碗湯已經是極限了。]
    [這吃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江鹽在做月子呢！]
    食堂裏所有人都埋頭苦吃, 他們大口大口的將帶著消毒水味的白菜塞進嘴裏，整個食堂裏隻有吞咽聲和碗筷碰撞的聲音。
    “額……要不你也來點兒？”江鹽有些尷尬的對黎昀說道。
    遇到自己的前任是個人都會尷尬, 說實話江鹽覺得他和黎昀甚至不能算是前任的關係，用更準確的話來說，他是那個“小三”。
    黎昀在提出和他交往的時候並沒有和那個輪椅上的男孩兒分手。
    這麽算來，他江鹽反而還成了一個第三者，更讓江鹽不能理解的是, 自己和黎昀的事情那個男孩兒知道並支持？？
    江鹽還記得他想黎昀提出分手的那天，那個輪椅上的男孩兒用那雙和自己相似的藍色眼睛淚汪汪的看著他：“你不用在意我, 我快死了, 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好好陪他。”
    江鹽什麽話也沒說，直接轉身就走了。
    他不是一個好人，做不來這樣的“好事兒”。
    坦白來講, 在江鹽眼裏黎昀不是一個壞人, 但就是有點兒惡心。
    “我……”黎昀一手端著餐盤, 另一隻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 “我沒有想到你也會在遊戲裏。”
    “我更沒有想到。”江鹽回答。
    之後他便不願意再搭理黎昀, 轉過身拿起筷子準備享用自己的晚餐。
    雖說是前任, 但是能夠在這樣一個恐怖遊戲裏見到熟人江鹽還是挺高興的, 但也僅僅停留在高興了。
    畢竟他和黎昀也算不上多熟。
    見狀, 黎昀端著餐盤坐在了江鹽旁邊。
    誰知他剛一坐下，醫院廣播便開始響起，這一次不是那個甜美的女聲，換成了一個有點陰柔的男人的聲音：
    “請各位病人時刻保持距離，如果有過界的行為……後果自負哦~”
    玩家們齊齊抬頭，有些不明所以。
    保持距離他們可以理解，畢竟現在醫院裏有不少黑死病和肺結核的感染者，但是過界的行為是什麽意思？
    怎麽定義過界？會有什麽後果？
    不僅是這條規則，這個醫院裏目前說出的所有規則都沒有說後果是什麽。
    江鹽聽著廣播聲，這個聲音莫名的熟悉，他問663：“你覺得這個耳熟嗎？”
    663若無其事的回答：“沒有啊？”
    江鹽蹙眉思索了片刻：“你不覺得這個聲音……和你很像嗎？”
    663：“……是你的幻覺。”
    “是嗎？”江鹽覺得越聽越像，就像是663故意凹出的陰柔的聲音。
    “是的。”663堅定的回答道。
    江鹽想了想，或許是自己過於敏感了，畢竟聲音相似的人有很多，而且廣播裏的應該是係統npc，說不定就是主係統用的663的聲線。
    “想什麽呢？”黎昀見江鹽拿著筷子發呆，問道。
    “沒什麽。”江鹽回答，他拿起筷子開始吃東西。
    見狀黎昀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是工會安排我來找你的，陶勢先生想要見您。”
    江鹽一臉懵：“工會？”
    “黎明工會。”黎昀回答道。
    663適時開始向江鹽介紹“黎明工會”：“遊戲裏大大小小的工會有三百多個，但是領頭的隻有四個，分別是黎明工會、木偶坊、陰陽界和瓦倫教堂。”
    “其中黎明工會是最晚成立的，卻也是目前勢頭最強的，玩家和npc積分排行榜前十裏，他們包了一半的名額。黎昀提到的陶勢，目前玩家積分排行榜第五。”
    “還有這種排行榜嗎？”江鹽震驚的宛若一個新人。
    663：“……是的，你想知道你的積分排行嗎？”
    “不想。”
    “……”
    “我不認識他。”江鹽直接拒絕道。
    [操！他以為他是誰啊！]
    [黎明工會哎！那可是陶勢大佬哎！]
    [給臉不要臉，他還真以為自己運氣能一直好下去？]
    [哈哈哈哈哈，你們猜江鹽積分排行多少？]
    [不會是倒數第一吧？]
    [還真是倒數第一！新人都比他的積分高！]
    [那他死定了呀！這可是s級的副本！]
    黎昀猜到了江鹽會直接拒絕，他和江鹽接觸的時間不長，但也知道這人最怕的就是“麻煩”。
    能夠讓江鹽為之所動的，隻能是必須觸及他核心的利益。
    黎昀說道：“我記得我們認識的時候你問過我能不能幫你找一個人。”
    江鹽夾菜的動作一頓。
    見狀，黎昀輕笑了一下，不急不忙的喝了一口水煮白菜湯：“我是個生意人對於個人情報來源不多，但是工會可以幫你。”
    江鹽默默的放下了筷子。
    吃完飯後，按照醫院規定是感染科和精神科病人的活動時間。
    外麵的天已經差不多黑了，隻留一絲微弱的光在天邊苟延殘喘著。
    醫院走廊上的窗戶都是被鐵柵欄封住的，乍一看不像是個醫院反倒像是監獄。
    也不知道是不是藥效有點兒過了，江鹽感覺自己呼吸稍微有點兒難受。
    陶勢也是精神科病人，他病房在四樓精神科病房的拐角處，江鹽跟著黎昀一路穿過昏暗的樓梯，往四樓走。
    路上還有不少和他們一樣回病房的病人，他們像即將腐爛的屍體一般挪動著自己的身體。
    江鹽發現好些病人在看他，他們大多雞皮鶴發，年紀已經很大了。
    他們有的衝著他笑，有的向他使眼色，他看不明白。
    這時，他注意到一個站在他上一層的老頭，正衝著他打手勢，江鹽看明白了那個手勢的意思，應該是——69。
    “他們……是在和我打招呼嗎？”江鹽有些微微氣喘，問黎昀道。
    黎昀也注意到了這群病人的異常，他蹙眉回答道：“大概是精神科的吧。”
    是嗎？
    看著那一張張滿是皺紋的麵孔努力對著自己做著看不懂的表情，江鹽覺得怪異極了。
    這時，一位老人突然從一旁的樓道裏竄了出來，他用他枯枝一半的手一把拽住了江鹽的手。
    他皺巴巴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渾濁的眼中含著淚水，用已經掉光了牙的嘴喃喃道：“69……69……69……”
    江鹽被嚇到了，他一把拽住了身邊的黎昀。，
    樓道裏的病人們都駐足看著這一切，他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帶著讓江鹽不能理解的渴望。
    他們好似在從自己身上索取這種渴望。
    “69……69……69……”老人拽得江鹽生疼，他的力氣大得嚇人，不管江鹽怎麽掙脫都沒用。
    黎昀一邊拽著江鹽，一邊將老人往外推，急道：“您認錯人了！您先鬆開，他是院長兒子的夫人！”
    老人搖了搖頭，他的聲音開始聲嘶力竭：“69！！69！！69——！！！”
    “滋……滋……”
    醫院陰森的廣播聲再次響起，這一次不再是那個甜美詭異的聲音，而是一個女人冷冰冰的一字一句的念著：
    “醫院……醫院規定，禁止數任何物品，包括但不限於台階、房間、人……”
    江鹽和黎昀一愣，兩人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慌亂於驚恐。
    下一秒，幾個渾身是血、批頭散發的護士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她們黑色的長發繞過了人老人的脖子，直接拖著對方一路拽著下樓去。
    病人們見狀，紛紛轉過頭去。
    “她們……要把他帶去哪裏？”江鹽愣愣地問道。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
    滿是病人的樓道上，隻剩下老人聲嘶力竭的聲音在回蕩。
    經過那麽一遭，江鹽和黎昀驚魂未定，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終於到了四樓陶勢的病房，病房門上鏽跡斑斑的鐵片上寫著——87。
    黎昀推開門，江鹽徑直走了進去，一進門就看見病房內坐著四個人——
    一個是上一個副本見過的“趕屍人”丁萬餘。
    另外三個人，一個身上纏滿了繃帶，臉色蒼白得像是剛死沒來得及下葬；另一個替著寸頭，身板健壯，手上打著點滴。
    最後一個看上去到是正常不少，清清秀秀的一個少年人，嘴裏叼著一根煙，有些吊兒郎當的。
    “你們來晚了。”坐在中間的少年說道。
    黎昀臉色不太好看：“剛剛……”
    “我都知道，沒關係目前看來隻要不違背醫院的規則我們還能活。”少年滿不在乎道。
    “嗨！”嘴裏叼著煙的少年衝著江鹽打招呼，“我叫陶勢，你是江鹽吧？”
    “你好。”江鹽麵無表情，水藍色的眼睛看上去分外淡漠。
    他不是一個熱絡的性格，對於不熟悉的人尤其如此。
    “黎昀說你在找人。”陶勢直接了當的說道，“工會可以幫你找，不管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工會都可以幫你把他找出來。”
    江鹽垂眸沉默了片刻：“為什麽幫我？”
    “很簡單！我們老大希望你能加入黎明工會，畢竟你可是第一個真人‘審判者’，也是第一個從主係統手裏活命的人。”陶勢吐出一口白霧，扯出了一個明媚的笑。
    “我隻是運氣好而已。”江鹽回答。
    “這個遊戲不是刮刮樂。”陶勢顯然是不相信江鹽的話，“從來不看運氣隻看實力。”
    “你如果想要知道我的實力，其實可以去看看積分排行，如果你看完後不改主意，那我願意加入，隻要你們幫我找人。”江鹽聳了聳肩無所謂道。
    “你的排名我們早就看過了，能夠獨立通過了好幾個副本積分排行還是倒數第一……其實也是需要實力的。”
    江鹽：“……”
    “你決定好了嗎？”
    “我沒意見。”江鹽無所謂道。
    陶勢看著麵前的神色淡漠的漂亮男人，輕吐了一口眼圈：“我現在倒是有些好奇你為什麽進來了。”
    “我不是主動進入遊戲的，我隻是倒黴不小心被遊戲拉進來了。”
    陶勢顯然不信：“在這個遊戲裏沒有人是沒有理由的，不過人們的理由時常會變就是了。”
    “你是為了你要找的那個人來的？”陶勢打量著江鹽，“他……叫俞秀是嗎？”
    “是，他有一雙綠色的眼睛。”江鹽回答道。
    陶勢歎了口氣：“我知道，我還知道他是你前夫，這些黎昀都告訴我了。”
    江鹽不滿的蹙了蹙眉。
    “不過，既然都是前夫了你管他是死是活，我覺得你和黎昀挺配的！”
    陶勢話音剛落，隻聽“砰”的一聲響！
    他的病房門被人黑色的觸手直接彈開，不等眾人反應過來，觸手已經繞在了他們脖子上，將他們提了起來。
    江鹽隻感覺腰上一緊，下一秒他再次撞進了怪物棉花般的懷抱。
    這時，隻見黑色的怪物從外麵到吊著頭像蛇又像蜘蛛一般將頭探了進來，戴著紙人麵具的腦袋“哢嚓”“哢嚓”的轉動著。
    他的聲音幽幽的，像是來自深淵地獄：
    “你們……誰在覬覦我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