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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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哲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他夢見他回到了雲塘鎮,爸爸不忙的時候每天都會接他放學,然後把他背到自家的鋪子裏,折哲看著夥計點貨算賬,自己插不上話的時候便悄悄站在一旁舔糖人兒,舔到糖化了滿手突然有人來拉他,他認識她,那是林燁明的母親鄭榮薇,她跟他說家裏做了好吃的糯米湯圓,讓他過去吃。折哲貪甜,便跟著她去了,到了才發現她家好大,隻一個客廳就是自己家的三倍了,他開始忘了吃食,好奇地在房子裏轉啊轉,然後突然撞進一個男人的懷裏,那人好高,折哲踮著腳都夠不到他的脖子。
你是誰?折哲問他。那人不回應,卻低下頭要親他,折哲嚇得跑,不知道怎麽的就跑到了二樓的房間,他又看見自己好像長高了一些,穿著寬大的襯衫被逼到牆角,那人突然變得醉氣衝天壓過來,一邊在他脖子吮舔一邊喘著粗氣說,誰讓你穿我的襯衫了?小舅不要吃蛋糕,小舅要吃你。
折哲掙開他逃走,逃進無邊的夜色當中,卻總覺得身後有一個人在拿著刀追他,他拚命地逃,終於見到一間亮著燈的房子,於是躲進去,卻又看見那個高大的男人衝他走過來,然後俯身抱住他。折哲無處可逃,緊緊貼著的胸腹之間一絲縫隙也無,他覺得並不那樣討厭,於是放棄了掙紮,那人突然也停下了動作,然後貼在他的耳邊道歉,他哭著求他,小哲對不起,求你不要離開我。
他猛地睜開眼睛,然後就對上癡癡望著他的一雙眸子。隻一眼,似萬年。
折哲恢複得很好,老醫生說的那些可怕的後遺症一樣也沒有留下,但總有些憨憨傻傻的,就連鄭榮霖把鄭渡抱到他懷裏他都不知道怎麽反應,他抬眼怔愣地看著鄭榮霖,鄭榮霖低頭親他,又哄,“咱兒子啊,你低頭看看,別光瞅著我啊。”折哲這才低頭看懷裏那個奶團子,鄭渡似乎因為被忽視了有些不高興,扯著胳膊幹嚎,折哲突然被逗笑了,胳膊抱著輕輕顛了顛小家夥,鄭渡不嚎了,咯咯笑。
孩子是剖腹產,對折哲的身體損耗很大,他昏迷的時候鄭榮霖每件事都恨不得親力親為,翻身擦洗,捏手揉腿,小心護著他的傷口,收拾得體體麵麵,生怕他醒過來有一點不舒服。所以即使他已經醒了有一段時日了,鄭榮霖也不讓他出院。
折哲在知道林肖東被捕之後仿佛鬆了一口氣,他沒再說話,呆呆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也一句沒提鄭榮薇。
鄭渡是早產兒,但似乎是懷他的時候補的太好了,生下來倒也強壯,不似其他早產的孩子一樣體弱多病,他尤其聽話,不是餓得困得十分難受的時候很少哭鬧,也不怕人,誰抱都行,所以當鄭榮霖把他交到前來探望的安予知懷裏他也乖乖讓抱的時候輕輕刮他鼻子訓他,“小兔崽子誰都找,也不怕哪天有人把你拐了去。”鄭渡以為他爸在逗他,流著口水傻嗬嗬笑。
安予知兜著鄭渡的圍嘴給他擦了口水,然後低頭輕輕摸他的臉喊他嘟嘟,鄭渡似乎很喜歡安予知,抻著胳膊扯他頭發吐泡泡。
“看來你很討小孩子喜歡啊。”鄭榮霖突然開口,“聽說要結婚了?什麽時候自己也要一個?”
安予知的手突然頓住,過了會兒才開口回應,“要不了了,那年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把第一個摔沒了,之後就要不了了。”他語氣平靜,似乎在回憶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記得那天下著小雨,卓清文打電話來說傅言璋要跟他一起離開d市了,問他要不要來再見一麵。安予知當然要去,他那麽愛傅言璋,從不相信他會背叛,更沒想過有一天會跟他分開。他在醫院的樓梯上拚命奔跑,一不小心踏空就滾了下去。
鄭榮霖也一愣,他反應過來才又跟安予知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什麽。”安予知打斷他,“都過去那麽久了,我早放下了。”他說完又想到那天跟傅言璋對峙時候的場麵,他記得他罵他,蛇蠍,怎麽就那麽狠毒。安予知突然覺得可笑,他那麽心軟的一個人,怎麽可能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呢。
鄭渡在安予知懷裏懨懨欲睡,他又把他交還到鄭榮霖手裏,然後小聲問,“折哲怎麽樣啊?如果有什麽問題的話我幫你聯係更好的醫生,我以前的同學有在國外進修的,她很懂這方麵的東西的。”
鄭榮霖謝他好意,然後婉言拒絕,“不麻煩,恢複得差不多了,這邊的醫生我也是找的最好的,再說我悉心照顧著呢,出不了岔子。”安予知才又點頭,然後湊近摸了摸鄭渡肉乎乎的小臉,這才離開了,卻在邁出醫院門口後,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安予知直覺是傅言璋打來問他晚上吃什麽,接通拿到耳邊之後卻又聽見卓清文的聲音,他似乎很得意,故意大聲喘息著,“我早說過你管不住傅言璋,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偷腥的貓永遠不會隻有一次?蠢貨。”安予知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傅言璋在那邊大吼,“操|你媽的,電話給我!”然後同樣喘息劇烈的聲音更近的響起,“予知,予知你快來,我讓這賤|貨下了藥,我不是自願的。”
安予知突然覺得一陣涼風襲來,他借著風勢緩緩吐出一個煙圈,八月的天氣像剛飄了一場雪。
他最後還是去酒店包間找到了他們,房間內兩個人都衣衫不整,但卓清文似乎比傅言璋要難以自持一些,他騎在對方身上主動低頭親吻,牛仔褲已經褪到了腳踝,整個場麵混亂而淫|靡。房間門被打開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一同看過來,安予知居然有種想吐的衝動。
他還記得那天他是怎麽做的,他上前把卓清文從傅言璋身上拽起來,然後狠狠抽了他兩巴掌,把地上淩亂的衣服扔給他讓他滾,然後又騎在傅言璋身上不停地抽打他。傅言璋開始的時候讓他打,後來突然緊緊抱著他親他,然後翻身把他壓|在|身|下,一麵扯他衣服試圖強迫他一麵跟他道歉,“予知,我沒碰他,我真的是被下了藥,你給我解藥好不好,隻有你才是我的解藥。”說著胡亂親吻安予知的臉然後猛地抓著自己捅了進去。
安予知大張著嘴無聲喘息,淚早已流了滿臉,流進他的嘴裏引起他劇烈的咳嗽,傅言璋又湊過來親他,動作粗暴似乎是要把他的絕望吞進自己身體。他狠狠抓撓他的背,雙腿無意識地在空中亂蹬,終於在對方爆發的瞬間擠出一聲壓抑著的哀嚎,然後渾身抽搐像一條快要幹涸在河岸上的瀕死的魚。
折哲被綁架的事自一開始就鬧得沸沸揚揚,盡管鄭氏及時封鎖消息還是於事無補,折哲的身世和他隱性雙性人的身體被媒體肆意大做文章,而鄭榮霖則被描述成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虛情假意收養,一己私欲欺騙,甚至有人說連這個孩子都是鄭榮霖強迫折哲生下來的。鄭榮霖名譽受損,鄭氏也受牽連,而他臨時把公司交給鄭玉成也似乎印證了媒體的猜想。
但鄭榮霖無暇顧及這些,折哲生命垂危的日子裏,他全部心思都在他身上,他想隻要折哲能醒過來,那他鄭榮霖就是當這個千古罪人也甘之如飴,他是愧疚的,對著折哲,他永遠都在愧疚。
出院的那天媒體早早就等在門口,鄭榮霖讓茹媽先把鄭渡從側門帶走,然後拉著折哲從正門離開,卻被四麵八方的記者團團圍住。
“鄭先生,殺害折哲雙親的凶手真的是您堂姐的丈夫嗎?您堂姐對這件事情是知情的,那麽請問您之前知道折哲這樣淒慘的身世嗎?”
“收養是想要彌補嗎?但就沒有想過是對受害人的二次傷害嗎?想知道您對您堂姐的這種做法是什麽看法?”
“折哲雙性人的身份您早就知曉嗎?生孩子是他自己的意願嗎?畢竟這之前他星途坦蕩。發生了這件事情,您二位的未來是如何規劃的呢?對鄭氏的影響在您的估量範圍之內嗎?”
問題個個犀利,饒是鄭榮霖這種在娛樂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手都不知如何應對。折哲本來是被鄭榮霖護在身後的,他戴著帽子墨鏡靜靜聽著,卻在記者問完問題之後向前一步,然後緊緊握著鄭榮霖的手,揚起頭擲地有聲,“這些跟他都沒有關係,我愛他也感謝他,懇請大家給我們一點時間。”
鄭榮霖扭頭看他,藏在墨鏡後的眼神,堅定又勇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