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尚武照常拎著已經刷幹淨的保溫桶回到宿舍。楊明海看著他拎著桶，笑著調侃道：“哎呦！今天萌妹子又給你做什麽好吃的啦？”
    “燉牛肉。”顧尚武說著，雖然語氣還是平時那樣冷冷淡淡的，但是楊明海卻還是明顯的感覺到他渾身上下透出的疏離。
    “怎麽了？跟萌妹子吵架了？”楊明海發揮婦女之友的精神八卦著。
    顧尚武搖搖頭，心思卻飄到了上午他在校長室見到的那張機密調令。那是軍區一位領導專程帶來的，調令上寫的很清楚，要求他在接到通知後三天內到納蘭河訓練基地報到。
    外人也許並不知道，但是顧尚武卻十分清楚，納蘭河訓練基地隻是對外稱呼，而內部對它的稱呼則是“天火”。部隊裏流傳著一句話“‘熔爐’鑄虎翼，‘天火’淬藍劍”其中天火就是藍劍的訓練基地。
    而這紙調令擺明了就是讓顧尚武歸隊，若是在幾個月前，他鐵定眉毛都皺一下打起背包立馬報到，他清楚自己作為一名軍人，守土為國是自己的使命和責任，自己必須在國家需要的時候無條件的挺身而出，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這種覺悟早在穿上軍裝的第一天，他做已經做好了。但是，今天他卻猶豫了，那一刻他的腦子裏想的太多太多，說他貪圖享受也好，說他怯懦畏戰也好，自己盼望多年的女孩就在身邊，期望多年的幸福生活就在眼前，他真的舍不得。
    那位領導顯然看出了顧尚武的猶豫，於是將調令留下之後就離開了。可是這件事卻似一根鋼針紮在顧尚武的胸口，煩的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就在顧尚武剛試著想將上午的事情說給楊明海聽的時候，漢奸突然將他拉到一邊，一臉賊兮兮的說：“老大，江湖救急~！明天周日幫幫忙吧。”
    顧尚武聽得一頭霧水，不解的看著漢奸。
    隨即漢奸跟他擠著眼睛說：“哎呀！還用我說的這麽明顯嗎？安全套呀。我的用完了，怕明天一著急情緒上來了還得出去買，怪耽誤時間的，先從你這借一下，回頭還你。”
    顧尚武本就心煩，也沒多想，隨口回答說：“我沒有。”
    “沒有。你的也用完了？”漢奸疑惑的看著他。
    顧尚武這才想到這個問題，似乎他跟程萌在一起，從來就沒有想過安全的問題。他是個完全沒有經驗的人，自然不會想到這種性保障的事情，而程萌似乎也沒有要求過他。
    一時間，顧尚武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看著顧尚武本就凝重的表情，已經轉成了微怒，漢奸無意識的問到：“那你和萌妹子在一起那啥的時候都是萌妹子吃藥的呀？”
    而顧尚武的臉更黑了一分，漢奸馬上意識到這自己多嘴了，於是趕緊打圓場，說道：“啊！沒事兒沒事兒，那東西不舒服，我也不愛戴。可是我說破大天，我女朋友就是不肯吃藥，非說什麽那東西有副作用，什麽吃多了會不孕，還會得癌症什麽的！哎呀！說的那個嚇人。要不說還是萌妹子好，體貼！……”看著顧尚武越來越黑的臉漢奸趕緊閉了嘴縮著脖子溜了。
    漢奸是跑了，可是本就已經心煩意亂的顧尚武更是因為他的這番話，震得胸口生疼。
    那東西是對女孩子不好嗎？吃多了不懷孕，而且還容易得癌症。
    顧尚武再也坐不住了，他趕緊拿出手機給程萌發短信。
    “丫頭，你在哪兒？”
    “我在公交車上呢，還沒到家呢。”
    “有個事情我需要問你。”顧尚武斟酌了一下詞句。說道：“我們在一起，你是不是吃藥了？”
    一句話說的沒頭沒尾，聽得程萌雲山霧罩，於是問道：“什麽啊？吃什麽藥？”
    “避孕藥。”
    “哦，是呀。就是那種緊急的避孕藥。”程萌回答。
    程萌知道這種事情讓男人想是不大可能了，隻好自己想著。雖然程萌也很想早一點和顧尚武開花結果，但畢竟這個身體還太稚嫩了，不適合現在就當媽媽。
    其實程萌本來是想吃那種長期的避孕藥來著，畢竟那種副作用相對小一些，可是她和顧尚武在一起，多半的時間都是見不到麵的。見麵偶爾興致來了，來那麽一次。時間也不固定，有時還會遇到安全期。所以，程萌也就沒有在乎這個事情。她沒有想到，聽到這句話的顧尚武，簡直殺了自己的心都有。
    顧尚武看著屏幕上發來的字整顆心絞成了麻花，按了半天卻打不出一句可以足以形容他此時心情的話。索性他放下手機，靠著牆深呼吸，努力調整情緒。
    丫頭還那麽小，自己一個男人又比她大了那麽多，居然都沒有想到這個事情。自己到底是有多禽獸，多混蛋才會把這種問題交給女人來處理。而且那是丫頭呀！那是他最心愛的心尖兒上的人。他居然光顧著自己開心，完全沒有想到保護她，居然就這樣讓丫頭吃了那麽多該死的藥。
    強控製住自己胸口的悶疼，他已經無法繼續保持冷靜，一口悶氣堵在胸口，憋的快要炸開一樣。於是他不理一直追問自己的楊明海快步奔到格鬥訓練室。
    訓練室裏有幾個人在練習自由搏擊，顧尚武完全顧不上他們，徑自走到一旁掛著的沙袋旁，掄起拳頭發瘋一樣的打著沙袋。正在訓練著的幾個人看著這樣的顧尚武都震驚不已。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靠近他，大家都看得出此刻他的憤怒。
    顧尚武把眼前的沙袋當成自己，似乎用盡全身力氣一拳接一拳的打過去，慢慢的手上的關節開始破皮、出血，他卻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顧學長！”一聲尖叫響起。
    陸穎幾乎是瞬間就衝到了顧尚武麵前，用盡力氣將他拉開。看著男人那滲著血液的一雙手，陸穎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麽？”陸穎幾乎是哭著喊他：“有什麽事情不能解決的嗎？你要這麽糟蹋自己？”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陸穎心說。
    顧尚武本就皺緊的眉毛在看到被陸穎拉著的胳膊時皺的更緊了。
    他冷冷的抽出胳膊，“我沒事！”說著，轉身走出了訓練室。陸穎剛想追上去，一旁的一個女學員忙拉住了她：“你別去，男人這時候就是想自己靜靜，你去了他們反而覺得你煩！”
    “可是他……”陸穎說不下去了。剛才的顧尚武讓人萬分心疼，她真的不放心。看著那沒入黑暗的高大身影，陸校花咬緊了嘴唇，忍住了沒有跟上去。
    程萌剛下公交車，就看到小區門口站著的那個人。皮衣、鏈條、柳釘，一身龐克風十足的打扮，穿在魏宏哲的身上少了些痞氣，多了些叛逆。可惜的是現在是大冬天，這身衣服顯然是有了風度，卻完全沒了溫度，此刻的魏宏哲耳朵和鼻尖早已經凍得都紅紅的，雙手插在兜裏，縮著肩膀，在那直跺腳。
    “魏宏哲。”程萌喊：“你站這幹嘛？”
    魏宏哲看到程萌，跺腳的動作顯然一僵。似乎有一些尷尬的說：“我等人。”
    “等人？”程萌四處看看：“等誰呀？等我嗎？”
    魏宏哲躲開程萌的眼神，耳根有些微紅：“誰說等你了，少臭美了。”
    “好啊，那你確定不等我，我走啦。”程萌覺得今天顧尚武的狀態不對，沒工夫和魏宏哲在這浪費時間，她現在隻想著趕緊問問顧尚武到底發生了什麽？
    “喂！好歹同學一場，你就不能在這陪我說會話呀？”魏宏哲一看程萌要走，忙上前攔住她。
    “你又不等我，我陪你說什麽話？”程萌白了魏宏哲一眼。
    “哎！你這個人。”魏宏哲被程萌氣得兩眼瞪得溜圓。
    “好啦!好啦!好啦!陪你說會兒話。”程萌無奈的說。看著他凍得跟隻鵪鶉一樣，程萌心一軟，決定先不跟他一般計較。
    可是半晌，兩個人卻都沉默著，誰都找不到話題先開口。
    “你最近忙什麽呢？”魏宏哲說。
    “最近家裏幫忙找了一份假期工，所以假期的時候在外麵幫工。”
    魏宏哲聽後眉頭一皺，心道，怪不得我來這麽多次都沒見到你，感情去打工了。於是他心頭火起，想都沒想的說：“能掙多少錢？累的要死。辭了！”
    程萌不樂意了：“你管我，我這叫自食其力好吧，像你魏大少爺，你花過一份你自己掙的錢嗎？”
    一句話頂著魏宏哲無言以對。確實，從小到大，他魏大少爺從來都沒有花過一分自己賺到的錢。可是魏家的錢早晚都是他的，他也沒必要為這個發愁。於是他回嘴道：“我們現在還在上學，任務就是專心學習，跑去幫什麽工？本末倒置。”
    “好，我們不爭論這個問題好吧。”程萌凍得打了個哆嗦，打斷魏宏哲，她現在真的沒心情站在這麽冷的室外跟他鬥嘴：“凍死了，我先走了，你差不多也回去吧！這麽冷的天再凍感冒了！”
    說完程萌將自己的手套塞給魏宏哲，自己頭也不回的就跑進了小區。
    魏宏哲情不自禁的撫摸著還帶著女孩體溫的手套，眷戀的看著那纖細的身影離開自己的視線，直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然後將手套往兜裏一塞，轉頭離開。
    顧尚武機械的往宿舍走，這時手機響了。是程萌發來的短信：“尚武哥，我到家了，你怎麽不說話了？”
    因為剛才打得太猛烈了，加上手又破皮出血了，顧尚武艱難的按了半天，才把要說的話發了出去：“以後不要再吃藥了，那東西對身體不好，以後我帶套。”
    “可是那東西不太舒服。”
    顧尚武看到這句話時心裏暖暖的酸著，自家丫頭是得有多傻。到現在還在隻想著自己舒不舒服，自己呢？光顧著自己的那點獸欲，卻完全忽略了丫頭的身體。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天下第一的大混蛋。
    這時的程萌仿佛也反應過來顧尚武有些不對，又一條信息發來：“尚武哥，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沒有”顧尚武回到：“隻是覺得自己很混蛋。”
    “哪裏？你不能這麽說自己”程萌回他：“我們兩個都沒經驗嘛，以後就知道啦，而且我還年輕，那些藥對我也不會有那麽大的影響。或者是說，若是有一天我生了什麽病了，你就會拋棄我嗎？”
    “當然不會！”顧尚武用力的按下這幾個字。
    “那不就得了。但是我也答應你，從現在開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所以你一定要放心好嗎？”
    “好，你早點兒休息。”
    “好，那晚安！麽麽！”
    “萌萌我愛你！我發誓會一輩子對你好，一輩子愛你！隻愛你一個！”顧尚武回道。
    此刻的他說的並不是情話，他隻是在表達自己現在內心真實的情感，他覺得他現在除了這一句話，似乎說什麽都是那麽的蒼白，都不足以表達心中的滿滿的情緒，他隻能一遍一遍的說著，說著自己心中的愛意，說著自己的承諾。
    從前顧尚武對著影視作品當中那些男主角說的肉麻兮兮的情話表示不屑，他總覺得一個男人若是愛一個女人，就應該在行動當中表現出來，而不是隻動嘴巴。可是今天，他終於發現，原來，他除了說這些情話之外，他已經沒有任何的話語，都可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那種激烈的情感，除了那些別人聽來，幾乎肉麻到起雞皮疙瘩的情況之外，都無法表達。
    他心中暗暗發誓，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傾盡所能對丫頭好，好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