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賠不賠的事情！”秦川已經開始窩火了：“你們知不知道那個手機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我知道！”秦文茜終於從飯桌上抬起頭，一雙眼睛腫的老高，她氣的咬著牙說道：“不就是裏麵是他女朋友照片嗎？有什麽的！讓他女朋友再發給他不就得了。矯情什麽！”
    秦家人的態度已經徹底讓秦川火了，憋在心裏兩年多的憤懣一瞬間湧了出來。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聲音的說道：“你們知道什麽？你們知道顧尚武的女朋友已經跟他分手去了美國嗎？你們知道他們兩個分手是因為小叔你那一紙結婚報告嗎？你們知道他愛了那個女孩整整9年嗎？每當他訓練累了、受傷了、生活上遇到挫折了都是這些照片陪著他熬過來的。那不單單是一張張照片，那是他的魂、他的命。現在你們就這麽輕描淡寫的說句賠就完事了嗎？”
    “我說小川，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沈從蘭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挑著眉看著秦川：“他跟他女朋友分手關我們老秦什麽事？他把我女兒害成這樣，我們不計前嫌不說，還要把女兒嫁個他，這換了哪個人不得感恩戴德？他不知恩圖報也就算了，還搞得我們逼良為娼一般。就這麽個貨，沒錢、沒房、沒車、沒背景，現在還把人弄癱了，誰家女孩傻了會嫁給他。就算是因為結婚報告兩人分的手，那也是他活該！”
    “我活該？”一個陰沉的聲音從門口響起，隻見顧尚武低著頭，衣服還是昨天出門時的那一身，此刻卻已經髒的不像樣子。他一步一步的走了進來，每一步聲音都格外的響，仿佛要把地麵踩碎一般。冷冽的眸子裏布滿了血絲，手裏緊緊握著一個透明的袋子，裏麵清楚的看到是一堆已經碎不成樣子的手機碎片，明顯就是被車輛反複碾壓才會造成的結果。
    本來坐在那裏還趾高氣揚的沈從蘭已經無法維持她高傲的神情了，因為她感覺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是那個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慫貨，而是一個憤怒的野獸，隨時可能撲上來將她撕碎。
    “你要幹什麽？”秦誌軍看著這個幾近暴走邊緣的男人，心裏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手不自覺的摸上腰間的配槍。
    “小黑！”秦川是這些人中最了解顧尚武的，他知道這個人不發脾氣的時候憨的像隻大狗，隻要一發起脾氣來絕對是隻餓狼。於是他不由分說的先將顧尚武攔了下來，怕他一氣之下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
    “你讓開！”顧尚武看都不看秦川，直直的盯著坐在桌邊已經有些瑟瑟發抖的秦文茜：“我可以忍你無理取鬧的抬手就打我，可以忍你歇斯底裏的衝我發脾氣，可以忍你張口就祖宗八代的罵我全家，但是，你居然摔了萌萌的照片，毀了我唯一的念想。這件事，我就忍不了！”
    顧尚武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說著，在場的所有人都馬上明白了，這次顧尚武是真的怒了，他女朋友的照片就是他的逆鱗。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在顧尚武掏□□的那一刻，秦川腦子裏瞬間閃過這句話。
    “你給我把槍放下！”秦誌軍掏出□□對著顧尚武。他清楚的知道，一名手裏握著□□的特種兵是何等的殺傷力，別說是自己這個早就遠離一線的老家夥，就是派來一個全副武裝的警衛排也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
    但是此刻他是父親、是丈夫、是個男人，他可以死，但是不能慫。
    “夠了！”秦川大吼一聲，直接站在了秦誌軍的槍口前，把身後的顧尚武擋的死死的：“小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小叔你把槍放下！”
    “中隊長，請你讓開！”顧尚武一把將秦川推到一邊，用自己的胸口直接頂上了秦誌軍的槍口。此刻他雙眼已經一片通紅，幾乎下一刻就要滴出血來，他就這麽直直的瞪著秦誌軍，一步又一步的往前走去。
    就這樣兩人保持了一進一退的節奏來到了餐桌前，顧尚武再也不看秦誌軍，而是將手裏的□□往秦文茜麵前一拍，聲音冰的幾乎結成了冰渣：“拿起來，開槍！我欠你一雙腿，現在我還給你。從此以後，你我兩不相欠。我顧尚武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秦文茜。”
    一直神經處於高度緊張的女孩終於在這句話之後嚇得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開槍！”顧尚武吼道，聲音幾乎振的天花板都跟著一顫。
    秦文茜終於受不了歇斯底裏的哭喊道：“不要！我不開槍！弄傷我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一句話出口，震驚了在場的秦氏夫妻。
    “文茜，你說什麽？”秦誌軍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問道。
    “閉嘴！”顧尚武對著秦文茜怒目而視，試圖讓她閉嘴：“你不要胡說八道，當時的情況我最了解，的確是我的流彈把你打傷的！”
    “也好，今天就把事情說開了。小黑，事到如今，你就別再一個人扛著了！”秦川說道：“別忘了小陳也是我的戰友，我了解你的顧慮。但你們都是我手下的兵，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就這麽被毀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秦誌軍已經聽出事情似乎並不簡單，於是他緩緩的放下槍，對著秦川嗬斥著：“你們這幫孩子究竟瞞了我們什麽？”
    “好，我來說！”秦川拍了拍顧尚武的肩膀，說道：“當時流彈打傷文茜的其實是在左翼負責掩護的新兵小陳，他沒有計算好射擊角度，造成了流彈誤傷。而他在撤退的時候，為了掩護大家被敵人炸成了重傷，沒過多久就去世了。而他的家庭條件十分艱苦，父母年紀都大了，家裏還有老婆和兩個孩子，為了不耽誤他被評為烈士，為了他家裏能多得一些撫恤金。這個大傻子就這麽默默的背起了所有的責任。”
    “我是現場的指揮，我本來就有責任！”顧尚武扭過臉，說道。
    秦誌軍向後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從兜裏掏出一根煙，點了三次終於點著了。吸了一口就咳嗽了起來，這才猛然想起自己早已經戒煙多年，兜裏這盒煙是昨天幫著政委拿的。直接在盤子裏輾滅了煙，他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女兒，嗓音有些沙啞的問道：“你都知道？”
    秦文茜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卻還是胡亂的點了點頭。
    “你知道為什麽不說？”秦誌軍氣的把桌子拍的山響。
    “老秦，你嚇著孩子了！”一旁的沈從蘭出聲道。
    “這孩子就是你給慣的，這麽大的事她知道了也不說，還天天變著法的鬧騰人。”
    “我受傷的時候疼的腦子都是昏的，怎麽可能想的明白那些事情。”秦文茜抽抽搭搭的給自己解釋著：“後來的事故調查報告裏說是顧尚武開的槍，我就以為真的是他開的槍。我也是那天從樓梯上滾下來的時候才想起來的。”
    “那也過去好幾天了！你就應該在第一時間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秦誌軍冷著臉，不去聽她的辯解。
    “你讓我怎麽說？說我兩年多一直都怪錯人了？如果我說了他以後都不出現了呢？從小到大，你們天天說自己忙，這家裏永遠都是我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即便是我已經癱在這了，你們還是天天忙著工作，忙著應酬，誰真正的在意過我？你們就沒有想過我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自己上下樓，卻還是堅持把我的臥室放在二樓。如果沒有顧尚武時不時的來陪我，抱著我上下樓，我會成為什麽樣子你們想過嗎？反正我已經沒人要了，我隻不過想把自己喜歡的人留在身邊，我有什麽錯？”秦文茜哭喊著，似乎想把自己這兩年多的苦悶都一並喊出來一般。
    沈從蘭沉默了，她被自己的女兒說的啞口無言。兩年多來，她一直在責怪顧尚武，卻從來沒設身處地的為自己的女兒想過，她覺得自己的生活被這件事鬧的一團糟，卻忘記了，更糟的是女兒的人生。
    秦誌軍坐在那裏久久沒有說話。一時間，他腦子裏想了很多，想到了作為軍人對家人的虧欠，想到了這兩年多自己下意識的逃避。也想到了，這些日子裏他們對待顧尚武的態度。他雖然出生在軍人世家，但是卻也是一步一步從基層做起，也相當了解戰友之間的兄弟情。可是他捫心自問，若是同樣的事情換成了自己，他是不是也能像顧尚武一樣，不計回報搭上自己的前途甚至是愛情來擔起這份責任。答案是：不能。
    他第一次仔仔細細打量起眼前這個一直以來沉默寡言的年輕人，又看向他手中提著的透明袋子，一時間眼窩裏竟然泛起了一絲酸澀。
    他揉了揉臉，說道：“好了，我都知道了，既然事情是這樣的。那麽，從明天開始，小顧就不用過來了，安心回部隊吧！小陳的事情，你們也放心好了，我雖然官僚了些，卻還不至於做到讓英雄寒心的地步。”
    說完，他招手示意秦川過去，秦川也沒想太多，乖乖的走了過去，隻見他抬手對著秦川的腦袋就拍了下去，力氣之大好懸沒把秦川拍趴地上。
    他一改剛才對待顧尚武的和氣態度，眼睛一瞪，臉一沉大聲的訓斥道：“小顧胡鬧那是為了成全個義字，你跟胡鬧是為什麽？你身為軍事主官，明知道自己手下受這麽大的委屈，居然還跟著一起瞞著。怎麽？在你眼裏我們這些領導都是那麽蠻不講理的人嗎？流彈這種事情，哪怕是在演習中也是經常遇到的，更別提在那麽複雜的真實戰爭中，怎麽可能因為這件事情影響評烈士！小顧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從小就在軍區大院裏長大，居然也給我犯糊塗。”
    秦川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委屈的嘟囔道：“小叔，你可是冤枉我了。我也是一年前聽二隊的人私下議論才知道的！”
    “你還有理了？”秦誌軍說完抬手還要打，秦川趕緊抱頭鼠竄，一點都沒有在中隊裏吆五喝六時的威風。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沈從蘭偷偷抬眼瞄了一眼顧尚武，心中暗暗想：這個男人有什麽好的，怎麽自己的女兒就偏偏看上他了？這動不動就拔槍的熊脾氣，要是結了婚，誰鎮得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