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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花了多長時間來解?”
    他第一反應並沒有接過練習冊,而是答非所問。
    腦海裏在回想毛巧貞她們和他相處時的避雷區。
    葛飛靈觀察他的表情,頓了幾秒,回:“兩個小時左右。”
    “不值得。”景浣和她對視,眉目英挺,給她分析利益得失,“這個時間你都可以做完兩個科目的作業了,你應該先放一段時間再回頭看。”
    這跟葛飛靈預料的情況有出入。聽他的意思,似乎是不想教她。
    卓星宇在旁邊欲言又止。
    練習冊停在半空中遲遲沒有碰到桌麵,葛飛靈垂下眼眸,問了他一句:“所以你能看下這道題麽?”
    “教你是可以教你的,隻是我希望你以後能糾正這種學習方式,這樣學習才能高效率。”
    葛飛靈一瞬間閃過無數念頭。
    這人的態度對她跟別人有點區別,但她分辨不了這種區別是厭煩還是什麽。
    不如順杆子往下爬。
    換做平時葛飛靈肯定頭也不回地走,她在學習上並不差,輪不到別人來教她如何學習。
    傍晚夕陽的光細碎,教室裏人數逐漸減少。
    對方有不達到目的的堅持。
    葛飛靈緩緩呼吸,回:“好的,我以後會注意,請你幫我看一下這道題,謝謝。”
    景浣清俊明朗的臉龐露出笑容,笑眼微彎:“不用這麽客氣。”
    他終於接過題目來審題,暫時放下手中的英語習題。
    “原來是這題,”他一邊看一邊換鉛筆來幫她勾出題目中的關鍵信息,“我昨天也花了不少的時間做它,你先坐下吧,我慢慢給你講。”
    景浣指向前麵的空座位,示意讓她坐下。
    葛飛靈頗為不適地坐在了別人餘熱還未散的座位上,她剛抬腳調整自己的坐姿,擱在桌麵上的手腕忽然被筆帽輕輕地敲了一下。
    她反射性地後縮,挨打的陰影早已刻在內心深處。
    ……是她太敏感了。
    景浣正大方自然地望著她,嘴角微翹,“不是要講題嗎,怎麽走神了?”
    葛飛靈控製著動作,說不好意思。
    景浣用一個小動作拉回她的注意力之後,便開始認真仔細地講題。
    葛飛靈分散一半的精力聽著講解,另一半則專注地端詳他的神態動作。
    他是她見過表情最親疏合理的人,也不知道練了多少年才練成今天這個樣子。
    而且最麻煩的是,他對所有人都是這樣,很難從他的表情中識別出有用的信息。
    “函數一般先求導,不過這道題求不了,你可以先積分。”景浣在練習冊上寫寫畫畫,不小心碰到了她按住練習冊的手,他沒覺得什麽,但在葛飛靈這邊,壓緊練習冊的指尖死死抵住桌麵,好不容易忍住顫栗沒縮回去。
    是她低估了對方的親和力屬性,過程太煎熬了。他怡然自得,男女之間的肢體接觸也不帶丁點旖旎。而她做不到,光是接近一個男生就讓她記起所有過往挨打的恥辱。
    “大概就是這樣,你還有什麽問題?”景浣條理清晰地講完,抬起頭看她。
    卻發現麵前的女生眼中若有所思,但顯然魂不在練習冊上。
    景浣打了個響指,揚唇笑:“級第二,該回神了。”
    葛飛靈的眼神閃爍一下,瞳孔聚焦,視線緩緩轉向他。
    如果再挑戰一下極限呢。
    “抱歉。”
    她開口致歉,迅速接過那本練習冊。
    起身的時候身形有些搖晃不定,景浣的目光還未從她身上撤離。
    垂在兩側的手臂懸空著,葛飛靈突然一個趔趄,左手“嗒”地撐在景浣的桌沿上,但是身體往另一邊相反的方向倒。
    景浣果然手疾眼快地去拉她,但一開始隻拽住了她的校服衣擺,當發現她的身體還在傾倒時,他隻好馬上改抓她的手腕。
    抓牢的一刹那,她微抖了一下。
    卓星宇也想去扶她,但因為距離比較遠,隻能看著景浣先一步扶住。
    “你沒事吧?”掌心裏的手腕過於纖細,導致景浣沒有怎麽使勁。即便如此,他也直觀地感受到她的體溫偏低,手很冰涼。
    葛飛靈不算完全在裝,她的確很難受,壓下自己的心理抵觸,任由對方握緊她的手。
    她天生怕熱不怕冷,所以景浣的手掌再溫暖,她卻覺得像赤腳踩在荊棘上一般。
    童年的陰影已經讓她的身體恐懼所有男性的接觸。
    “我有點低血糖。”葛飛靈靠通過捏練習冊來釋放自己的難受。
    “需要我陪你去醫務室麽?”景浣不大放心,看了一眼鍾表問她。
    時間應該來得及。
    “不用,謝謝。”她已經快到極限了。
    景浣望著她,確保對方能站好之後,慢慢放開了手。
    他不忘善意地提醒道:“身體是學習的本錢,還是多注意的好。”
    葛飛靈閉了閉眼,“嗯”了一聲。
    她的腳步起先略慢,後麵越走越快,像是撐不住似的逃回座位,趴在桌麵,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葛飛靈又回憶到以前。
    幼時小男孩對她信誓旦旦,說姐姐我要保護你一輩子。
    他為了討她歡心,去爬樹摘芒果。
    結果他從樹上掉下來,那是她第一次被葛宏康打,生生用棍子把她的肋骨打斷兩根。
    之後葛宏康學聰明了,改用藤條抽,即使抽得皮肉破綻也不會傷及骨頭,倒貼醫藥費。
    ……
    葛飛靈趴在桌子上睡了很久。
    柴佳不知所措地撫慰了她幾句,已然忘了嫉妒的事。毛巧貞也是如此,見她狀態不佳,去小賣部給她買了一堆零食回來。
    “飛靈,你別不吃飯啊,這樣低血糖會更嚴重的。”
    葛飛靈一邊想今晚的作業該做哪樣,一邊漫不經心地應著。
    她不是一直都趴著,中途教室沒人的時候,她爭分奪秒地趕了會兒作業。
    裝病弱人設,也沒必要一直裝。
    晚修的前半個小時,六點整,景浣提早幾分鍾回教室,手裏握著白色的小藥瓶。
    他看見卓星宇伸長脖子往某個方向盯的擔憂神情,順著方向望過去,葛飛靈仍趴在桌子上,跟他走時記得的姿勢並無差異。
    景浣斂住表情,坐回座位,將那瓶藥給了同桌。
    “這是……?”卓星宇看著推到他麵前的藥瓶,有些懵。
    景浣意有所指地,瞄了後麵一眼說:“治低血糖的,給你借花獻佛。”
    卓星宇心裏想什麽臉上全寫出來了。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幫人買的,那你自己去送啊。”
    景浣笑了笑,“我得避嫌啊。”
    “再說,你不是喜歡新同學麽?”
    卓星宇:“……”
    他怎麽啥都瞞不過同桌的火眼金睛。
    卓星宇喪喪地哼唧,“你都知道了呀。”
    景浣“嗯”了一聲。
    “那你,”卓星宇突發奇想,“那你豈不是班上的女生誰喜歡你,你也能猜到。”
    景浣整理著桌麵,不鹹不淡地繼續“嗯”了聲。
    卓星宇小心翼翼地問:“那你為什麽還對她們有求必應?高冷一點讓她們趁早死心,不是更好?”
    景浣好笑地說:“她們又不是我的仇人,我幹嘛要冷著臉對她們?”
    卓星宇撓撓頭。
    不一會兒,他終究接過了那瓶藥,跟同桌商量:“晚上我請你吃夜宵,就當這藥是我買的吧。”
    “可以啊。”景浣微笑著答應。
    晚修後回宿舍,葛飛靈剛和毛巧貞聊完,拎著快遞去找徐柔。
    方才毛巧貞的一句話讓她稍微深入思考了下。
    “我發現班長好像對你有意思哎,不過如果換了景浣來給你送藥,就算是飛靈你,我可能也會吃醋的。”
    葛飛靈當然早就清楚班長的暗戀,所以她正好利用這一點來做些小事。
    出乎她意料的是,毛巧貞還有柴佳對景浣的占有欲太過了。
    葛飛靈無法苟同與理解。即使真成了伴侶,對方也不可能像寵物一樣逆來順受,更何況這種提前把對方歸入自己所有物的。
    她覺得這議題沒什麽可挖掘的點,隻是她們不成熟的欲望在作祟。
    葛飛靈走到徐柔的宿舍,把人叫出來。
    “你真幫我拿了啊,謝啦。我今天中午點了外賣,所以沒空去拿快遞。”剛換好睡裙的徐柔推開門。
    徐柔一邊暴力拆快遞,一邊陪她在喧鬧的走廊上瞧星星。
    不等葛飛靈問,她就自己先說起景浣:“我去加那個群了,可我不知道哪個是景浣,排除了一圈還剩好幾個疑似他的。”
    葛飛靈說:“那你一個個全加了試試。”
    “這方法我也想到了,然後才發現實驗班那些書呆子木頭,神他媽性冷淡,居然沒一個肯加人。我找出四個人來加,分別申請加好友十次,十次那四人都沒同意。”
    葛飛靈:“……”
    徐柔操之過急了。
    “你先別加了,你在毀我的名聲知道麽。”
    徐柔很不滿,“我全照你說的做了啊,潛水、不吭聲、默默找人加。”
    葛飛靈揉了揉太陽穴。
    “你頂著我的名字去加人,屢拒屢加,誰都會覺得這是一個花癡。”
    徐柔憤然,說:“你夠了啊,我也不想的,誰讓他們總是不同意我的好友申請。”
    “其實微信沒什麽用,他似乎不怎麽玩手機,估計沒看到你的申請。”葛飛靈轉換思路來安慰她。
    “那我怎麽才能接近他,我跟你又不一樣,升進實驗班的雞湯就那麽幾個。”
    “實驗班的女生,我數過,”葛飛靈隨口一提,“算上我隻有九個,你的幾率不比她們低。”
    “真的嗎?”徐柔隨之浮想聯翩,“我信了啊,你可一定幫我追到他。”
    葛飛靈淡淡地應了聲。
    盡管徐柔的勝算不大,也得要穩住她,以備不時之需。
    周六中午放假。
    葛飛靈打算留在教室,先將周末布置的作業寫完。順便觀察景浣,他周末留教室的時間不長,基本收拾好書包就走了。
    毛巧貞隨即跟上和他聊天,抓緊這順路的幾分鍾。
    從這個角度上來看,他們倒是挺配的。
    長相和家庭條件以及成績,毛巧貞都很不錯。
    如果她是景浣,他大概會選擇毛巧貞來當女朋友,算是門當戶對。
    葛飛靈不免想到,如果毛巧貞能夠成功的話,估計就沒她什麽事了。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一直呆到下午寫完全部作業,然後換上衣服,沒拿書包,直接去店裏兼職。
    兼職的這家奶茶店老板看中她漂亮,才破例收下她一個未成年的高中生,想讓她穿女仆裝做服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