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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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君玉最近這幾天都有點心不在焉。
這幾天,太子沒再提過那天晚上的事,言君玉記得敖霽說過,喝醉的人有時候醒來後,會不記得自己喝醉時發生的事,他有時候想,太子可能是不記得了。因為太子對他還是和往常一樣,什麽也沒改變。
他不由得覺得有點失落。
因為他很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的事,清楚得有點過了頭,有時候看著太子的時候,都不由得想起來,所以總是走神。
容皓倒是沒失憶,對他比以前親近了好多,沒事還逗逗他,這天又逗他:“小言這幾天魂不守舍的,不會是有心上人了吧?”
言君玉被他笑得臉通紅,罵他:“你才有了心上人了。”
“我一直都有心上人啊。”容皓笑嘻嘻:“這天下的美人,都是我的心上人。”
還是敖霽看不下去,過來嚇他:“我可打聽清楚了,賀家小姐將門虎女,手下一隊女兵,等她過了門,你再還說這話,我就敬你是條好漢。”
羽燕然也在旁邊起哄:“到時候隻怕咱們容大公子改邪歸正,京城的歌舞伎都要哭死了。”
“你們兩個逛煙花巷的,還說我。”
敖霽聽不得這個,和羽燕然一邊一個,抓住容皓,扔到書房外麵去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言君玉連忙趁機偷偷打量太子,沒想到太子敏銳得很,抬起頭來:“怎麽了?”
言君玉嚇了一跳,結巴起來:“沒,沒什麽。”
太子笑了笑,又低下頭去看奏章了,今天各國使節出了宮,都在京城裏閑逛去了,說是了解一下大周的風土人情,他仍然是忙,有許多政事要處理。時間安排得水潑不進,言君玉想和他單獨待一會兒都沒機會。
有這事掛在心上,言君玉吃飯的時候都心不在焉起來,敖霽看在眼裏,等吃完飯,抓住他:“下午跟我出去玩去。”
“去哪?”
“我帶你去看看我們這幾天到底在忙什麽,免得有些人在那造謠。”
“誰造謠了。”容皓笑嘻嘻地勾住言君玉肩膀:“實話告訴你吧,你敖霽哥哥準備帶你去煙花巷逛逛呢。”
言君玉聽了,頓時反抗起來,還是被敖霽抓住,扔到馬上,容皓羽燕然他們也一起騎著馬,四人一行,飛馬出了白虎門。白虎門的侍衛是認得他們三個的,倒是言君玉是生麵孔,看了看,笑起來:“這位小爺麵生。”
“這是東宮新添的太子伴讀,以後記住了。”敖霽淡淡道。
“原來這就是言小侯爺。”侍衛竟然知道言君玉的名號,笑著打量了一下言君玉,恭敬地朝著敖霽道:“敖爺,令牌。”
敖霽向來行事瀟灑,掏出令牌亮了亮,也不等侍衛細看,打馬就走,侍衛也知道他脾氣,隻得開門放行。
這次又和上次去胡人使館不同,上次是出了皇宮,這次是直接出了皇城,外麵就是整個京城的內城了,言君玉以前也來過這裏,知道這離西市不遠,騎馬回家的話,隻要一刻鍾。頓時心思活泛起來。
“我不跟你們去煙花巷。”他嚷起來:“我要回家看我奶奶,我都半年沒回家了。”
“你想得美!”敖霽直接拿馬鞭在他馬上輕輕抽了一鞭:“傻小子,你真以為咱們是去逛煙花巷呢,咱們是去幹正事的。”
“什麽正事?”
“陪五胡使節遊玩京城,算不算正事?不然你以為咱們能隨便出宮?太子殿下都忙成這樣,伴讀回家探親,你怕是沒被禦史參過。”
言君玉十分不想去,但也沒辦法,隻能跟著敖霽他們走,自己在心裏暗暗盤算,等會找個機會,溜回家去,才不跟他們去什麽煙花巷。
四人出了皇城,又走了一段路,都是衣著華貴麵容俊美的王孫公子,又瀟灑,又漂亮,騎的高頭大馬,說不出有多神氣了,從街道上飛馬而過,路人紛紛注目,有些年輕姑娘都羞紅了臉,偷偷打量。容皓還笑:“敖老三,你看你行情也不差呀,怎麽就是娶不到媳婦呢。”
“閉嘴。”敖霽暴躁得很:“再說老子把你從馬上踹下去。”
很快容皓就笑不出來了,本來他們在街道上走著,兩側臨街的樓上,雖然有大膽的姑娘們偷偷開窗看他們,都是小心翼翼的,但是自從轉入一條小街後,就換了一種氣氛,仍然是擁擠街道,人又多,隻能慢慢走,偏偏兩邊的樓上都住了人,窗戶都開著,住的全是姑娘,打扮得花紅柳綠的,膽子也大,都站在窗口看,甚至有人嬌聲道:“喲,好英俊的公子。”
說話的是個年輕女子,穿得十分鮮豔,聲音也嬌氣,帶著鉤子一樣,聽得言君玉渾身不自在,誰知道她這話一說,街對麵的窗內有人搭話了,也是個姑娘,聲音更嗲,軟綿綿道:“這你都不認識,還開張做什麽生意,這可是安國公家的公子,敖少爺,我說得對不對呀?”
言君玉偷眼看敖霽,發現他麵沉如墨。
“你歇歇吧,小娼婦,敖少爺哪裏看得上你。”對麵街上又有人笑道:“敖少爺天天從後街進來,今天難得走一次前街,可別被你嚇跑了。”
兩側樓上是越來越熱鬧,有許多姑娘幹脆探出身來,有膽大的,直接叫著敖霽名字,拋下手巾和花果之類的來,笑語不斷,嬌嗔說笑,也有看上羽燕然的,笑道:“那個傻大個,對,就是說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羽燕然豪邁得很,笑道:“我叫羽燕然,是前麵那位敖少爺的叔叔。”
敖霽也不說話,直接一腳踹了過去,被他躲開了。
“誰問他了。”那女子五官豔麗,穿著紅綃衣,敞著領口,皮膚雪白,露出臂上帶的金臂釧來,笑道:“姓羽的,你上樓來,姐姐唱曲給你聽。”
“好啊,什麽曲?”羽燕然還和她聊了起來。
“你管我什麽曲,橫豎不收你的銀子就是了。”
旁邊樓上都笑成一團,都笑罵道:“好聰明,賠本買賣也做,讓李媽媽知道,還不撕爛你的嘴。”
“老娘樂意養漢子,那老虔婆管不著。”
這女子開了個好頭,頓時兩邊樓上都一疊聲叫起來:“敖少爺,來這裏,我也不收你的銀子……”“咱們花月樓的曲子是最好的”“別信她們,咱們玉桂樓的姑娘才好看,還會詩詞歌賦呢。”
容皓本來一路用扇子擋著臉,一邊聽,一邊笑,言君玉跟在他後麵,看見他笑得幾乎抽過去。眼看敖霽的臉越來越黑,偏偏這巷子窄,行人擁擠,馬也走得慢,前麵更是一輛賣花的牛車擋住了路,速度幾乎停滯下來。兩邊的姑娘還在肆意調笑,連葷話都說出來了,敖霽也是一副要翻臉的架勢,容皓終於舍得把扇子放了下來。
他本就長得極漂亮,和敖霽那種英氣勃勃的俊朗又不同,是極儒雅極俊美的,發黑如墨,膚白如月,穿了一身素色錦袍,繡著雲鶴,一雙眼笑微微的,真是如同桃花一般。
他一露臉,場麵頓時一靜,兩邊樓上的姑娘都喝起彩來,敖霽多少還有點不拘小節,容皓到底是王府的嫡子,更是一身貴氣,這些花街上的姑娘見慣了達官貴人,自然知道這是了不得的人物。
“各位小姐,還請高抬貴手,不要取笑了,咱們這還有小孩子在呢。”他笑著朝兩邊拱了一拱手,禮貌道。
“誰取笑了。”那個戴著金臂釧的姑娘笑道:“隻是這敖公子來咱們花街三四次,每次都從後街走,怎麽?花街上隻有他天香樓是好地方,有個花魁娘子坐鎮。咱們這都是鄉野丫頭不成?”
她看起來頗有威望,一說出緣故,其他姑娘都附和道“是呀是呀”,顯然對敖霽和羽燕然每次直奔天香樓很有意見。
容皓連忙安撫道:“豈敢豈敢,各位小姐都是國色天香,原是天香樓離得近,又是外國使節指定要去的,敖少爺是在探點呢。”
“嗬,我當是什麽,原來是胡子們要去天香樓。”“天香樓那娼婦本來就有胡姬血統,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也聽說了,原是胡人的雜種,咱們正統的大周人,可是比不了。”
容皓的話平息了這些姑娘的怒火,那金臂釧姑娘也笑道:“咱們也不是什麽小氣性的人,這些調笑的話都是認真的,敖少爺長得這麽俊俏,多少姑娘連夜渡資也不收,甘心要他來光顧的。”
眼看敖霽的臉又黑了,容皓連忙拱手道:“多謝各位抬愛。”
“還是讀書人會說話。”有姑娘調笑道:“我倒覺得你比敖公子還俊俏些,姑娘們,你們說是不是啊……”
“豈敢豈敢。”
誰知道姑娘們都呼應起來,又開始調戲起容皓來,有扔手巾的,有扔扇子的,連金鳳釵都扔了下來,容皓雖然滑頭,也有點難以消受美人恩了,好在那帶著金臂釧的姑娘道:“你們可悠著點,這位可不是好相與的,咱們花街上,多少花魁就栽在讀書人手裏呢。”
“這倒是實話,武人重義,官員重情,什麽才子書生最是無情無義的,一轉頭就把咱們忘了……”“那是,讀書人最會騙人了,我家媽媽當年為個什麽才子,臉都劃了呢,到了還不是陷在這花街裏。”
容皓聽得冷汗涔涔,好在那金臂釧姑娘道:“依我看,還是讓他們趕快過去是正經。老吳,還不把你那破車挪一挪,再堵著路,咱們半條街的姑娘都得跟著這位讀書人跑了。”
一片笑聲中,那輛牛車慢慢挪開了,原來是個賣花的是個瘸腿的老頭,顯然也是故意堵在這的,不然不會這麽快就挪開了。容皓鬆了一口氣,朝四周拱了拱手,大家策馬快步通過了這一段路。兩邊樓上還扔下不少東西來,下雨一樣,言君玉跟在後麵,看見羽燕然偷偷把什麽揣在懷裏,倒像是個金臂釧。
他剛想跟敖霽告狀,羽燕然也發現了,朝他做了個“噓”的動作,言君玉見他笑嘻嘻的,有點不好意思。又怕他被告狀了生氣,以後不陪自己玩打仗遊戲了,隻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