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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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開了之後,一些覺得非常麻煩的事情,反倒簡單了起來。
    安錦繡微微歪著頭,看著顧長雍漆黑如墨的眸子:“扶安,自父皇仙逝,母後殉情後,你便獨攬朝中大權,明知道我非常忌憚於你,明知道這樣做我會與愈加疏遠,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做呢?”
    “時,值朝局動蕩,你是新帝即位,政權不穩,內有安平王蠢蠢欲動,外有環敵虎視眈眈,我若不執掌內閣,誰會真正替你分憂?”
    顧長雍讓安錦繡趟在他懷裏,好讓她沉重的身子負擔輕一些。手下輕柔不失力道的為安錦繡緩解腰間的酸痛。
    顧長雍接著又說:“安安,我自是知曉你的能力,所以並未打算長久獨攬大權,處理掉幾個根深蒂固的頑疾,剩下的都會給你。”
    安錦繡把玩著顧長雍胸前掛著的“秀”字小小的玉墜,開玩笑的說道:“你就不怕你替我處理朝政,我卻拿你當大敵嗎?”
    “如何不怕,我是打算祭祀大典之後就將朝政轉交給你,可誰知…”
    顧長雍沒有說話,隻是靜默著,安錦繡心知肚明接下來以後發生的事情。但她沒有試圖去掩蓋真相,反而直言不諱道:“以後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扶安你要相信,我能和你一起承擔,不需要你一個人默默承受。”
    安錦繡將顧長雍的手放在她高聳的腹部上,二人一起感受著她體內,孩子澎湃的生命力,一種無言的溫馨無聲的蔓延開來,那一瞬間,仿佛過了千年。
    “孩子應該七月有餘,可怎麽這般大?”
    顧長雍將話題轉到了孩子的身上,初聞安安有孕,他激動的無以複加,內心是什麽心情都有,但是激動,喜悅還是占大多數。
    他曾無數次幻想著安安有孕的模樣,可是安安如今的樣子,卻是讓他有些心驚膽戰。
    孩子才七月左右,可是堪比十月足胎的樣子,這真等到十月份,該如何生產?若是有個萬一…
    顧長雍簡直不能往後麵想。
    “無妨,孩子營養足些,以後生下來也好取心頭血。”
    安錦繡做了起來,靠在床邊,低著頭看著自己的孩子,低聲的說道。
    “什麽?”
    顧長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血,什麽血,為何要取血?
    “扶安,你這病,唯有千年冰山雪蓮和親生孩子的心頭血方可治,我…”
    “嗯,你繼續說。”
    顧長雍臉色出奇的平靜,好像說的並不是他與孩子性命息息相關的事情。可是鮮血一滴一滴的從他的掌心浸入紫色的袖袍中。
    “唉,你聽我說可好?”
    安錦繡似乎有些無奈,扶額長歎。
    “嗯,你說。”
    顧長雍神色不變,隻是掌心的指甲又嵌的深了一分。
    “那你不要傷害自己可好?”
    安錦繡拉過顧長雍的手,輕輕的掰開他緊握的手,血肉模糊的掌心讓顧長雍有些不好意思,他別過頭去,不吭聲。
    “千年冰山雪蓮我已經找到,孩子的心頭血,我有辦法取其血而不傷及性命,這也是我的孩子,你的痛,我感同身受。”
    安錦繡起身,邊說邊掏出一塊純白的帕子細心的將顧長雍手上的傷包紮好,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的掌心。
    隻見安錦繡的手上,四道月牙形的傷疤破壞了雪白的手掌,可以看出當時安錦繡心情是多麽的憤怒,掙紮和絕望。
    顧長雍猛的站了起來,他走到窗戶邊,有些自嘲的笑道:“原來,原來,我曾經讓你獨自走過這麽漫長又荒涼的絕望。”
    他有什麽資格讓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為他做到這個地步?暮然回首往昔歲月,竟然是他欠了她啊!
    安錦繡撫了撫後腰,走到顧長雍的身邊,跟他一起眺望著楓葉落滿山林。
    “若不是那段歲月,我如何與你感同身受?從今往後,我們便一起走過,再不分離!”
    安錦繡慢慢的將頭靠在顧長雍的肩膀上,手挽著他的胳膊,即安寧又平靜。
    可惜了,從此再聞不到扶安身上那如竹間帶雪的香氣。
    安錦繡略微有些遺憾,她現在已經感受不到味覺了,就連嗅覺都有些不靈了。
    顧長雍的心裏在滴血,仿佛一個尖尖的刺在他心頭上一下一下的紮著,密密麻麻的疼,為了他,安安究竟付出了多少?
    “咚咚咚!”
    “進來!”
    張翠翠端著三碗藥進來,“夫人,您快點喝藥吧!”
    說完之後,張翠翠看見顧長雍了,有些怯怯的看了他一眼,隨即似乎想起來什麽一樣,抬頭挺胸的衝著顧長雍哼了一聲。
    緊接著殷勤的來到安錦繡的身邊,熟練地給安錦繡端了一個凳子,並且為安錦繡揉捏著,為她緩解孕期的不適。
    哼,現在我張翠翠有陛下撐腰,誰能奈何的了我?
    顧長雍見狀,揮手說道:“你先退下吧,這裏有我。”
    頓時,張翠翠有些委屈的看著安錦繡,眼淚汪汪的。
    安錦繡有些好笑,她一口氣交三碗藥全都喝了下去,又喝了點清水,失笑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想要睡一會兒。”
    這話一出,張翠翠委屈的撅了撅嘴,但還是聽話的將藥碗收拾好離開了,離開之前還不忘狠狠的瞪了顧長雍一眼。
    顧長雍視若無睹,反而彎腰將安錦繡攔腰抱起,走向床邊。
    “你好好休息,不出五天,我們便可以搗破孤漠的關隘,長驅直入便可拿下孤漠,踏碎孤漠皇城。”
    “扶安,不要,這樣一來,流藍與蒙雨勢必聯合起來,從北方和東方同時進攻我麒天。”
    安錦繡躺在床上,搖了搖頭,她並不讚同顧長雍的計劃。
    “安安大可放心,此次對戰孤漠,沒有動用國中的一兵一卒,這二十萬大軍全部由新軍組成。我已經命令北山營和東湖營注意兩個國家的動向,一旦有異動,立刻震懾!”
    “作內政而寄軍令?”
    安錦繡一聽這二十萬大兵全部由新兵組成就知道顧長雍靠什麽辦法集齊的大軍,她有些驚訝的說:“你當初將我的想法落到了實處?”
    安錦繡不得不驚訝,因為這個隻是她當時突發奇想的想法,這個想法甚至都沒有告訴她的父皇,隻是寫了一個粗略的簡章就扔了。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個想法居然被顧長雍給完善了並實施落地了。
    “安安,你是我見過眼光最長遠的女子。”
    這些年來,安錦繡有多少才華,最清楚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他。
    顧長雍將被子蓋好,他摸了摸安錦繡有些消瘦的下巴,說了句好好休息,睡吧。
    安錦繡真的乏了,顧長雍坐在她的床邊,她前所未有的安心,很快就睡著了。
    就連有些想跟顧長雍說的事,都沒有來得及說。
    顧長雍等安錦繡睡著了,輕輕的吻了吻她的額頭,又吻了吻她高聳的腹部,才將帳幔放下,無聲無息的離去。
    出了房門,顧長雍便被端木惜攔住了。
    眼前的人白衣似雪,黑發如潑墨,眉目間帶著風輕雲淡般的柔和,如同纖塵不染的謫仙,饒是顧長雍已經見過他一次,第二次見麵還是忍不住驚豔。
    “顧大人,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願洗耳恭聽。”
    端木惜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楓葉沙沙作響,二人一路無話。
    顧長雍跟著端木惜來到了一個僻靜的亭子,亭子上麵有茶香四溢,顯然是端木熙提前就已經準備好的。
    端木惜率先坐了下來,“顧大人,請!”
    顧長雍不動聲色,坐了下來,看著端木惜,一雙眼睛如同幽潭一般,讓人看不懂裏麵究竟是何意味。
    “聽家妹說,你是她的夫君。”
    端木惜將煮好的茶分到兩個小小的茶杯中將一杯放到顧長雍的麵前,隻見眼前的茶惟茲初成,沫沉華浮。
    “是,我是她的夫君。”
    “既然如此,為何家妹有孕之時,你不在身前?為何在家妹找你的時候,你避而不見?你可知,她為你付出了多少?”
    端木惜連聲咄咄,沒有給顧長雍留半點說話的機會。
    顧長雍沉默不語,隻是默默的看著遠方,那是安錦繡所在的方向,端木惜看見顧長雍灰色的發絲在秋風中淩亂著,整個人似乎神遊天外一般,神色很是疲倦。
    端木惜是醫者,自然能看出顧長雍油盡燈枯之相,再想想安錦繡的犧牲,他突然也不想再多言什麽。這世間情之一字,又豈是他一個外人能夠參與的?
    “是我衝動了,還請顧大人勿怪!這是一些滋補的良藥。”
    端木惜說完以後,將手中白玉瓶子放在桌子上,起身便準備離開。而桌子上的茶已經漸涼,端木惜沒有喝。
    “多謝端木神醫的告誡,顧某銘記於心,安安的苦,我感同身受。”
    端木惜本來背對著顧長雍,他轉過身來頓了頓又說道:“家妹對待感情這方麵看似聰穎,實則迷糊。但性子又極為執拗,一旦認準某一個人,就絕對不會放手。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以後家妹還要有勞你的照顧。”
    “我會的,此生我隻愛她!”
    顧長雍也站了起來,兩個男人遙遙相對,之前那些莫名的敵意瞬間瓦解。
    端木惜輕輕笑了一聲。
    “妹夫,那以後便是你的內兄了,下次見到我定要改口。”
    “是,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