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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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現一個認識的女孩, 被渣男友劈腿戴了綠帽,頭頂一片草原, 而她自己卻不知情, 該不該出言提醒?
    許和玲的回答是——
    謝邀。果斷說, 不說她被渣男騙慘了覺得自己有責任, 說了之後, 怎麽處理是她的事,不幹涉,不插手。如果反被對方罵,那就當免費見識了奇葩, 再見。
    所以, 許和玲直接把在醫院外麵看到方莉男友跟一陌生女人親密十指相扣的事情告訴她本人了,隻是考慮到她身體狀況, 說得有些委婉。
    或許有人會不支持她的做法, 說方莉一個遭遇了車禍失憶截肢的病人, 現在就隻有男友陪著了,還這樣刺激她,未免太殘酷了。
    但許和玲不那麽認為。
    如果一個人本來情況就不算好, 出門又踩了狗屎, 沒發現, 作為路人提醒一聲, 總好過她帶著腳底的屎一路走吧?何況那“屎”品相這麽不好, 很可能就害得她更慘了。不如及時止損。
    這比喻是惡心了些, 但在許和玲眼中, 渣男就是這樣,真要論說拿狗屎比喻還有些侮辱狗了呢,至少那排泄物還能做肥料。
    不過,方莉剛聽到的時候,當然是不願意相信的,畢竟這段時間男友對她的耐心和溫柔,她是真切感受到了的,尤其身體不舒服,失去記憶最惶恐不安時,醒來看到這樣一個人,就像雛鳥情節一般,自然將男友當成了最重要最依賴的人。
    她搖頭擰眉,也不是覺得許和玲故意騙她,隻是說她可能看錯了,說不定是男友的姐妹什麽之類的人而已,有點親近也正常。
    許和玲心裏暗嘲再怎樣也不可能十指相扣吧?臉都要貼到一塊了。
    但當然她沒有說出來,看著方莉蒼白的臉色,覺得對她刺激大了,還是讓她自己一個人靜靜消化思考的好。於是許和玲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離開了病房。
    有了這個提醒,方莉就算不願意相信,但心理也會埋下一顆小小的懷疑種子,開始細想男友平時所做的很多事,然後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在接近中午時,男友姍姍來遲探望她,笑容滿麵的又帶了一小束花,還幫她放在床頭。如果是平時,她肯定幸福得找不到北,但今天,她在這份高興之餘,心裏也有些疑惑。
    比如,男友為什麽隻跟她說些以前兩人談戀愛的事,隻字不提她的家人,就算手機壞了,沒有線索,但真要想找的話,也不是完全沒辦法。但他好像一點都不著急,甚至巴不得她忘記這回事,隻要他陪在身邊就夠了的樣子。
    方莉突然感覺到了絲絲不安,隱藏在心底的惶恐湧了上來,但她又下意識的不想被男友看出來,繼續保持著平時盈盈笑意的狀態。
    傍晚,天黑下來,探視時間也快結束了。
    住院部卻突然迎來了一場鬧劇。
    林敏的丈夫不知從哪裏聽說了他老婆要和他離婚的消息,不管不顧地拽著孩子跑去她病房鬧。
    一進房間,他就直直衝向林敏的病床,悲痛地喊“老婆!你為什麽要和我離婚?!”
    說著,很突然的就撲通一下又跪了下去。是的,又。
    用爛了的招,但不妨礙它好用。
    孩子看到這場麵嚇懵了,呆呆地站在一旁,十分不安。
    男人開始自說自話,“是,我在外麵工作應酬,忽略了你們母子,有時脾氣也比較躁,沒辦法和你們好好相處,我知道,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們!但我會改的,我會努力和你和兒子親近些,多抽些時間來陪你們的,你別衝動好不好,老婆?”
    可林敏看著他那副嘴臉,心情就很糟糕,一點都不想和他說話,那麽晚了,他又帶兒子出來,明天還要上學。林敏閉了閉眼,搖頭,深深地吸了口氣,胸口一陣陣的鈍痛。
    但她這樣,反而給了男人一個很好的機會。
    男人又故作難過說“為什麽?是不是因為你覺得我賺得錢不夠多?家裏隻有我一個人有收入,確實比較困難。當初我追求你,你說不嫌棄我的出身不嫌棄我的學曆,說我有上進心就好,我以為你和那些拜金的女人不一樣的。”
    他抬頭,忽的膝行上前兩步,抓住了床邊的被子。原本是想抓林敏手的,但她退開了。
    “跟我離婚,你是想跟上次送你回家的那個男人,你那個大學同學一起嗎?就因為他賺的錢比我多?他過節給送你包包,但是我買不起給你?就因為這樣嗎?我們還有個兒子,你怎麽能這樣呢?他做那男人的繼子,怎麽能跟在親生爸爸身邊比,你就算嫌棄我,也為兒子考慮一下啊。”
    男人說得多麽動聽,鬧出來的大動靜,吸引來所有愛看八卦的人,圍在了病房門口,聽著他情真意切的一番言辭,忍不住嘖嘖,感慨——拜金女人,狠心的媽媽啊……
    就算有些人知道男人是家暴的,看到女人表麵恢複得差不多的身體,再看男人真誠歉意的態度,都開始秉承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的言論,開始自認為的道理,勸著說“妹子,離什麽婚啊?為了孩子,一起好好過吧,兩夫妻在一起,不就是互相磨合體諒的嘛,你男人賺錢養家也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別衝動,不然你肯定會後悔的。”
    “你還是個家庭主婦,離了怎麽賺錢?孩子又誰養?你們大人瞎鬧,孩子也跟著受罪啊。”
    ……
    圍觀的人七嘴八舌地吵開了,但就是沒有一個是支持離婚的,都被男人裝出來的樣子帶偏了,而且老一輩的人大多對離婚就有些忌諱,都湊活著過了大半輩子了。
    不過,也不是在場出聲的都這樣。
    就好比趴在男人背上,臉色蒼白的女鬼。
    男人每說一句,她就跟在後麵說一句。
    “是啊,賺那點錢有個屁用,養得起孩子嗎?你不知道請保姆月薪都要一萬咧?哦豁,當你老婆是免費勞工還是咋的。”
    “上進心當然重要,可關鍵你有沒有心裏還沒點b數嗎?人醜,廢柴,還沒點自知之明,你老婆好慘呀。”
    “離婚了跟誰在一起跟你有條毛的關係?啊哈,人家同學都知道過節給她送禮物,你這做老公的啥都不送還好意思說出來?這麽牛逼你咋不上天呢?”
    “還就因為這樣咧,人家比你強多了好伐啦?還有臉跟人比呢?說兒子,你不看看你兒子被你嚇得臉都白了,咋子做爸的哦,造孽呀,嘖嘖……”
    女鬼隻有上半身,血淋淋地趴在男人背上,人說一句,她跟著叭叭地講,還順帶噴了男人一脖子的血,操著一口地方口音,說得利索痛快。
    玩家們聽著,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了,縮著肩膀抖得厲害,臉都扭曲了。
    本來吧,按道理來說,謝白在這,女鬼還不至於這麽大膽在他眼皮底下做什麽,但她可是自告奮勇來虐渣渣,得了大佬首肯的。她老喜歡渣渣了,虐起來嘎嘣脆,特爽!
    所以,在場的人類nc看不到女鬼的存在,也就隻有男人感覺背上詭異的沉重,肩膀酸痛,後脖子還一陣陣發涼。
    躺在病床上的林敏,看著那惡心的丈夫說話一套一套的,圍觀的人甚至都站在他那邊,幫他說話,不支持她離婚。林敏聽得心裏梗著難受,身體又虛弱,臉色越發難看了。
    這時,就在男人再次試圖抓林敏的手,要上演真情道歉的戲碼時,他毫無征兆猛地向後倒地,捂著肚子,一臉的痛苦。
    圍觀的人懵了,還以為他是什麽急性病發作。
    但實際上,男人感覺到的是被人狠狠毆打,腹部劇痛,喉嚨湧上一陣腥甜,幾乎就要吐出血來。
    這樣的痛,讓他想到了曾經的陰影,瑟縮成一團,慫得瑟瑟發抖,完全沒了剛才裝出來的人樣。
    在以前,他家暴妻子的時候,被嶽父知道了,那個戴著眼鏡看起來很斯文的中年男人,找到他,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狠狠把他毆打了一頓,還用上了棍子,罵道“敢打我女兒?我養了那麽多年,都沒打過她,你當你是誰?!”
    每一拳,每一腳,每一棍,用的力氣都很大很重,男人在妻子麵前耍的那點威風,到了嶽丈麵前,根本就是個慫蛋,縮成一團求饒,反抗都沒敢。
    此時,男人倒在地上,想起來當初挨揍的痛,恍惚間抬頭,還好像看到了那可怕的嶽父身影,低頭俯視著他,眼神冰冷至極。
    男人嚇壞了,瘋子似的慘叫退縮。
    剛才圍觀勸別離的群眾,這會又看見了一個熱鬧,同情地感慨“該不會是腦子有問題吧?那得離啊,影響到孩子可怎麽辦?話說,會遺傳嗎?”
    圍觀的局外人看著,還有點緊張的往後退了幾步,唯恐受到波及。
    還有人連忙看向一旁穿白大褂的醫生,也就是玩家們,急道“醫生,這人好像犯病了,你快看看呀!”
    這時,玩家們自然也該登場,謝白手裏拿著極粗的針筒,對著男人就是用力一紮!
    男人痛得難以呼吸!麵目猙獰,連個字都說不出來,而且渾身疼痛又酸軟無力,癱在了地上。
    但圍觀的人卻鬆了口氣,以為醫生給他打的是鎮定劑,這會終於平靜下來了。於是,他們都陸續散去。
    他們不知道的是,其實,那裏站著一個腦袋塌了一半的中年男鬼,正狠狠地踹著縮成一團倒地的男人,每一腳都用了全力,痛得他半死,除了玩家外,卻沒有任何人看見。
    玩家自然不會管這些事,鬼又不針對自己,離得遠些才好。而且,這人完全就是活該啊,看著還挺痛快的。
    男人被揍,沒有人看見,自然不會有人來阻止。
    林敏被家暴的時候,何嚐不是這樣?在家裏,被毆打得渾身疼痛,卻沒辦法求救。後來,娘家人知道了,林父震怒,去暴打了女婿一頓,但之後不久,他遭遇車禍意外,就這麽過世了。沒有了父親的保護,林敏的日子過得更慘,丈夫毫無顧忌,還把當初被嶽父毆打的痛百倍還到她身上。
    林敏過得生不如死,也想過離開丈夫,但很害怕,還有個兒子,她放心不下。
    她擔心,萬一,兒子的撫養權落在了丈夫那裏,兒子會不會被他打死?那豈不是她把兒子往火坑裏推?
    林敏痛苦萬分,在丈夫鬧到病房來時,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到地上,瘋了似的縮成一團打滾時,她被嚇到了,連忙招手讓兒子過來,緊緊地攬在懷裏,似乎隻有這樣,心裏才安穩些。
    病房窗外,些許陽光灑落進來,令空氣中細小的微塵變得顯眼了些,飄浮在半空,像淡淡的霧一樣。
    而林敏,卻在霧當中,看見了去世的爸爸。
    背對著她,隻能看見一小塊側臉,身影並不真切,隔著一層厚厚的紗一般。但她太熟悉了,一眼就知道那是養育了她二十多年的至親。
    她驚愕,眼圈控製不住的一紅,啞聲開口“……爸?”
    猶豫的聲音,很輕,像是怕把眼前的幻影驚跑了。
    中年男鬼踢人的動作一僵,腳懸在半空,跟被按了暫停鍵似的,樣子有些滑稽。
    隔了那麽久,做飄蕩的靈魂,沒想到還有聽到女兒叫他爸的一天。
    中年男鬼激動得渾身顫抖,竟一時感動得淚流滿麵。
    但等他轉頭麵向女兒的時候,他就已經秒換上了那張嚇人的嚴肅麵孔,整張臉死死板著,冷冷淡淡的樣子,能唬得人不敢說話。
    這個上一秒還在揍家暴女婿的父親,一對上女兒,卻無措得擺不出表情,反而就隻能麵無表情,淡淡地嗯了一聲。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跟女兒關係有多不好呢。
    謝白看著,這時也才發現。
    這隻男鬼,雖說在得知女兒被家暴時心疼得要死,但一向不善言辭,跟女兒也不親近,恨鐵不成鋼地罵女兒眼光差懦弱,然後,轉頭就找到女婿暴打了一頓。他做這些,女兒也不知道。
    所以,真要論起來,在表麵上來說,他們父女倆確實不算親。
    謝白看著,忍不住扶額吐槽“……還自帶傲嬌屬性,這麽少女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