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春節(過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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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過得飛快。
    對備戰高考的高三學生而言更是如此。
    寒假一眨眼就到了, 或許是擔心放假消磨鬥誌,把筋骨都放懶散了,學校的假期安排得相當吝嗇, 就是從指縫裏摳出那麽幾天讓考生們過個年而已。
    霍家人丁興旺,天南海北分散各處,之前慶祝霍、楚兩家聯姻的家宴人都沒能來全, 那些關係較遠、一年也聯係不了幾次的親戚或是常年在國外念書的小輩隻有春節時才能一個不落地聚到一起。年夜飯安排在林瑤和霍昌裕居住的莊園中,畢竟也就隻有莊園才能從從容容地招待開霍家那麽多人。
    年三十一早,葉紅君、葉辭和霍聽瀾就一起來了莊園。他們來得早, 其他霍家人來得還不多,而且基本都是和霍昌裕夫婦關係親近走動多的, 葉辭之前在各種年節小型家宴上都和他們見過麵,也不生疏,羞怯地微微笑著, 主動和那幾位叔伯姨嬸打招呼。
    除了幾個聚在一起玩遊戲機的小孩兒, 這些霍家人大多跟著家政團隊忙裏忙外, 揀些輕鬆的雜事做, 雖說一應瑣事都有專業團隊打理,但有些小活自己上上手更有過年的氛圍。
    書房中, 霍昌裕正親自用毛筆寫對聯與福字。霍聽瀾的毛筆字也寫得不錯, 奈何字跡鋒芒太盛,淩厲有餘而圓融不足, 寫起“吉祥如意春滿門”之類的喜慶字句有些不倫不類, 被林瑤吐槽過不知多少回,因此眼下能做的隻有挽起袖子為霍昌裕研墨。
    另一邊, 葉辭正勁頭滿滿地幫管家往紅包裏封錢,簇新連號的粉紅票子, 挺括平整得能割破手,一抖一彈,脆錚錚地響,單是過一遍手就令人身心舒暢。
    林瑤都快修煉成仙了,不管這些俗務,拉著葉紅君在花廳喝茶挑東西。過年總該采購些年貨新衣服之類的東西,但天一冷林瑤就懶得出門,各路奢侈品門店負責人這幾天便輪番上陣,送貨到家供她挑選,其中還有不少專為她預留的新春限定款。
    林瑤挑挑揀揀,邊看邊點評,葉紅君不懂這些,禮貌而拘謹地端著紅茶杯,隨林瑤點頭微笑。
    在舊金山參與的臨床試驗使她奇跡般痊愈了,回國後她一直受霍聽瀾照料,當成親生母親般供養,眼下已是衣食無憂,存款豐厚。但她苦日子過慣了,不懂享受,也不敢亂花錢,吃穿用度方麵仍偏向於儉省。葉辭嘴笨,勸不動她,也不知道怎麽勸。這次她和葉辭一起來霍家過年,打扮得也隻是整潔得體,麵對林瑤這樣自小千嬌萬寵,打扮得珠光寶氣的貴婦時就多少缺了些底氣。
    林瑤看出這點,有意將葉紅君滲透一番,改變她的生活理念。
    “……他們家今年的新春限定設計得還不錯。”林瑤拿起一個壓紋小牛皮材質的手包,白底,以歐洲素描風格繪製出水紅色的臘梅圖樣,但並不違和。那群外國設計師難得弄出了一款能入眼的中式設計,淡雅不張揚,與葉紅君氣質極相稱。
    “小君你試試這個包。”林瑤拿起那個小手包,神態自若地塞到葉紅君手裏,退開兩步歪頭看看,柔聲讚歎道,“好看哎,這個手包好襯你。”她扭頭吩咐一旁侍立的經理,“麻煩把那款橘色的拿來給我。”
    “這個……”葉紅君微怔,麵露忐忑。
    見她擺明了要和自己客氣,林瑤接過顏色與圖樣不同的另一款,親昵又自然地和葉紅君湊到一起,把兩個手包貼著比量,溫婉卻不容抗拒地道:“你用梅花的,我用繡球花的,這個大小正好可以裝紅包,這樣多好,不用捏著一遝紅包走來走去,怎麽樣?唉,我從小到大也沒什麽姐妹,都沒試過和別人用同款。……”
    某些話術的風格與運用手法,以及裹藏在溫柔中的強勢與霍聽瀾如出一轍。
    隻能說不愧是親母子。
    而葉紅君也和兒子差不多軟乎乎好忽悠,稀裏糊塗地就被林瑤從頭到腳精心打扮了一番。
    還讓上門服務的美甲師給做了一輪美甲和手部護理。
    簡直夢遊一樣。
    葉紅君底子好,又是天生麗質不顯老,唯一缺點就是大病初愈精氣神差些,又太消瘦。而林瑤品味上乘,懂得如何揚長避短,葉紅君讓她這麽一打扮,登時容光煥發。那些被顛沛歲月蝕磨出的傷痕,像是都被林瑤的巧手與昂貴的衣料配飾填充、拋光如新了,乍一看簡直就像變了個人。
    “新年新氣象嘛,就該這樣,從頭到腳都換新的才叫過新年,你說對不對?老霍說我為了買買買亂講歪理,還是你好。……”
    林瑤親熱地挽著葉紅君,找那對正在一起膩膩歪歪的小夫夫邀功,葉辭果然被惹得眼眶泛紅,默不做聲地拉著葉紅君照了幾張合影。
    他真的太久沒見到葉紅君這麽閃閃發光的樣子了。
    媽媽還能這樣……真好。
    臨近下午,霍家人越來越多,有不少是生麵孔,霍聽瀾怕葉辭別扭,就讓他在小花廳裏陪林瑤和葉紅君喝下午茶吃點心,還把那隻又嬌又嗲的拿破侖矮腳貓抱來給葉辭擼。
    考生的假期時間本就金貴,沒必要在沒完沒了的寒暄中耗費精力,當然是怎麽舒服自在怎麽來。
    矮腳貓認識葉辭,且莫名與他親近,主動翻身朝葉辭露出毛茸茸的小肚皮,還直用肉墊扒拉葉辭手腕,示意他陪它玩。
    給葉辭送完貓,霍聽瀾就要去前廳招待來客,正轉身要走,衣擺卻被葉辭扯了扯。
    “霍叔叔,等,等一下。”少年白淨的手在他胸口摸了兩把,不待他往歪處想,便紅著耳朵匆匆解釋道,“粘了幾根……貓毛。”
    他說完,周遭空氣微妙地凝滯了幾秒。
    霍聽瀾也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葉辭後知後覺地,慢慢反應過來。
    他之前和林瑤接觸少,因為拘謹,話也少,基本都是恭恭敬敬地回話,很少有這麽自然相處的時候。
    簡單來說就是……他好像沒怎麽在她麵前叫過霍聽瀾。
    他管霍聽瀾叫“叔叔”叫順口了,本來也還好,可同處一室時,還得管林瑤叫“媽媽”,輩分明顯就不對勁了。
    ——葉辭對眼下微妙氣氛的解讀。
    然而事實上……
    嘖嘖。
    林瑤一臉“還是你們小年輕會玩兒”的複雜神色,想笑又怕葉辭臊得慌,垂眸抿著紅茶,默念“笑多了長皺紋”六字真言才堪堪壓住嘴角。
    好像得改改稱呼了。
    葉辭邊擼貓邊琢磨。
    至少在外人麵前得改。
    可是……
    叫什麽合適?
    太膩歪的他肯定叫不出口,但也絕不能顯得疏遠。
    葉辭想來想去,感覺隻有去姓叫名挑不出錯處。
    所以要管霍叔叔叫……聽瀾?
    也太,太那個了吧!
    是再正常不過的稱呼,可那種情深意濃的親昵感,似乎比不正經的稱呼更讓人心跳。
    霍聽瀾已出去招呼客人了,林瑤和葉紅君坐在葉辭對麵的小沙發上,各自端著紅茶杯,兩雙眼睛就那麽靜靜看著葉辭神色空茫地魂遊太虛,遊著遊著,還自顧自遊出一張紅彤彤的小臉蛋,越來越紅,越來越紅……
    “……”
    孩子這是想什麽呢?
    兩個媽媽默契地對望了一眼,同時抿著唇,忍不住樂了。
    霍家過春節的流程都是固定的,傍晚到了飯點,先全體在宴會廳吃年夜飯,吃完讓小輩拜年,長輩給發壓歲錢。這些尋常流程結束後,因為林瑤喜歡排場,還會在莊園安排一場由專業團隊策劃的跨年煙花秀。
    為避免年年的表演都一成不變,這新春煙花秀的主題每年都不一樣,一般來說會挑一件霍家年內發生的大喜事並借此發揮。譬如去年,林瑤和霍昌裕為慶祝霍聽瀾的堂弟順利進入全美top1名校進行深造而選取了“蟾宮折桂”主題,壓軸的煙花猶如一輪冰藍滿月緩緩升上中天,而今年為慶祝霍聽瀾成婚,主題便選取了“相愛相守”——那夫婦二人到底是上了年紀,再如何追逐時尚潮流也難免會在某些時刻暴露中老年人本質。葉辭看著漫天飛舞的粉紅色心形煙花,又被霍聽瀾那幾個年輕跳脫的堂弟堂妹打趣了幾句,臊得支支吾吾,臉蛋都不知道往哪兒埋,霍聽瀾忍笑把他扣進懷裏,用一個獨占欲極強的姿勢摟著。
    看完煙花秀,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回主樓,長輩們看春晚、打牌、閑談,小輩們這段時間可以溜出去自己玩兒,但半夜十二點要回來聽鍾樓敲鍾,再吃一頓餃子,這才算一套流程走完,可以各自回客房睡覺。
    能自由活動了,葉辭先回房送了趟壓歲錢。
    霍家小孩子多,他準備了不少拜年紅包,厚厚地揣了一大摞。吃完年夜飯,看見年紀或輩分比他小的他就靦腆地遞個紅包過去,本以為能把庫存清理得差不多,結果收到的紅包竟比他發出去的多得多。霍家規矩是已婚的發紅包,未婚的收紅包,用婚否區分是否“成家立業”。葉辭雖是家主先生,但年紀小,模樣性子又惹人疼,霍家長輩心裏都拿他當孩子看,爭先恐後往他口袋裏懟紅包,霍聽瀾半個紅包都沒收到,葉辭的外套口袋卻撐得快爆了。
    霍聽瀾從紅包堆裏揀出林瑤和葉紅君封的,將那兩個沉甸甸的一左一右擺在葉辭枕邊,神態自若地搞迷信:“壓歲錢放在枕邊才能壓祟。”
    他語氣像開玩笑,葉辭沒留意,埋頭從外套裏懷掏出一個單獨存放的紅包,遞到霍聽瀾手上。
    紅包很厚,背麵是葉辭瀟灑俊秀的筆跡,金色簽字筆,寫得滿滿當當,霍聽瀾垂眸一掃,捕捉到幾個關鍵詞。
    大抵是一些祝福與情話。
    “您晚,晚一點兒,等我不在的時候,再看。”葉辭慌忙把紅包反扣過去,小聲道,“以後您的紅包我,我給您發。”
    在葉辭看來這和已不已婚沒關係,就是一份祝福,他希望霍聽瀾也有。
    這個紅包裏的現金是他從舊卡裏提出來的,都是他之前打工、賽車賺來的,用這筆錢給霍聽瀾封紅包滿足了葉辭隱秘的小心思——不論多少,他這也是自己賺錢給霍叔叔花呢。
    成功地產生了一些賺錢養家的錯覺。
    “謝謝,”霍聽瀾揣起紅包,偏過頭親親葉辭的臉,“寶貝過年好。”
    還挺有儀式感,葉辭噗嗤樂了:“不客氣,霍叔叔過年好。”
    “對了,”霍聽瀾想起上午的事,溫聲道,“有其他人在的時候,你對我的稱呼可能要改改,不然別人可能會……”
    “我懂。”葉辭忙不迭點頭,“會覺得我們輩,輩分錯亂了。”
    霍聽瀾莞爾,決定不告訴葉辭旁人的真實想法。
    免得他活活羞死。
    “怎麽辦呢,在人前不叫叔叔的話……”霍聽瀾無奈一笑,好像吃了虧,低聲逗弄道,“叫哥哥?”
    “……”
    葉辭一時哽住。
    雖說都是疊字稱呼,但這個他可死也叫不出口。
    他抿了抿唇,臉憋得通紅,沉默地望著霍聽瀾。
    霍叔叔能給自己移植一張臉皮嗎?
    “還是去,去姓叫名吧。”葉辭幹巴巴道,“比較……常規。”
    “好。”霍聽瀾眸光溫柔,輕輕地道,“我聽聽。”
    可能是霍聽瀾的表情太認真了,原本無需扭捏的小事,竟莫名令人害羞心跳。
    葉辭定定神,囁嚅了下,眼皮一撩,一雙漾著光的眼睛,羞怯但與霍聽瀾同樣認真。
    “聽瀾。”
    簡短的兩個字。
    與上一世毫無二致的聲線,唯獨語調中多了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什麽,穿越時空的洪流,再次落到他耳中,他心上。
    在這一世聽起來,竟比帶有某種禁忌意味的“叔叔”更令人意動神迷。
    “再叫一聲。”霍聽瀾迫近,抵著葉辭,讓他踉蹌著退倒在c上。葉辭站都站不穩了,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順著他又叫了一聲。
    “好乖。”霍聽瀾啞聲道,愛y湧動,充塞得心口酸脹,急需宣泄,他揉了揉葉辭被年夜飯撐得稍稍鼓起的腹部,一笑,找由頭道,“年夜飯吃得這麽飽?”
    葉辭點頭:“嗯,做得好吃。”
    “半夜要吃餃子,還吃得下嗎?”霍聽瀾和藹關切。
    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葉辭這個年紀,一天五頓都吃得下,何況區區幾個餃子。
    葉辭不解其意,率真道:“能,能吃得下,四個小時,消化得也差,差不多了。”
    像個不解風情的耿直apha。
    霍聽瀾失笑,將話題強掰回正確的軌道,俯身啄吻葉辭的嘴唇:“陪你稍微運動運動?動一動不是消化得更好嗎?”
    ……
    “霍叔叔,輕……”
    “怎麽又忘了,叫名字。……”
    除夕夜在一片歡騰喜慶中過去了。
    冬日的破曉來得晚,早晨六點,天色仍灰蒙蒙的。屋中亮起一盞光線微弱的暖色燈,葉辭睡得正恍惚,被燈光弄得時間感錯亂,還當是晚上,眼皮掀開一瞬,又迷迷糊糊地合上了。
    他能感覺到霍聽瀾在擺弄他,但沒當回事。
    霍聽瀾在某些方麵的精力不比十幾歲的男高中生差,甚至可能出於禁欲多年的緣故,還更誇張一點……這種在睡眠時被擺弄的事偶爾會發生。
    然而。
    事實上,霍聽瀾隻是在幫葉辭穿衣服。
    他之前說過今天的行程安排,但葉辭睡成這樣,顯然是沒想起來。
    大年初一,他們要和林瑤、霍昌裕一同去寺院上香祈福。
    這一類事情往年都由林瑤操辦,霍聽瀾是唯物主義者,都是跟著林瑤走形式罷了,但今年忽然轉了性,對這些積極起來。林瑤表示大師讓六點半從霍宅出發,趕早不趕晚,放在往年霍聽瀾會認為沒有必要,今年卻沒反駁。
    能和葉辭扯上關係的事情,他都不敢怠慢。
    葉辭正沉沉睡著,由他擺布。
    過新年都講究穿紅色,前幾天林瑤讓人給他們一人采購了一套大紅的保暖內衣……也就是秋衣秋褲。
    昨晚葉辭抓著那團大紅秋衣褲糾結了好一會兒,乖順軟乎的性子與酷哥包袱進行了一番拉鋸戰,終究敗下陣來。
    實在穿不上身。
    雖說是貼身衣物,別人看不見,但也怪羞恥的,而且萬一哪下動作大了,從袖口或者褲腿露一截大紅出來……
    那對十八歲的男孩子來說絕對屬於毀滅性的自尊打擊。
    不過……
    比秋衣秋褲再裏麵的,就穿什麽顏色都不可能有人知道了。
    裝在秋衣褲袋子裏的還有一個小件。
    新年新氣象,大年初一要出門,從裏到外換身新衣服,再正常不過了吧。
    霍叔叔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霍聽瀾唇角惡劣地翹了翹,將那團小布料展開,穿過葉辭雙腳,向上抻拉,兜住。
    光潤渾圓的脂白與純正的紅對比強烈,或許是林瑤看葉辭太瘦,不慎買小了,那麵料緊繃,纖維被撐得發薄,泛起細膩的光感。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葉辭擔心的那樣可笑,而是……
    霍聽瀾回過神,沉聲喚道:“寶寶,起來上香了。”
    說著,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葉辭。
    將近一年過去,葉辭已比剛搬進霍家時長了不少肉。
    但他是屬於骨架細高的類型,單用眼看仍會覺得瘦,一拍,才顫盈盈的,顯出些肉感來。
    “真不起來?”
    又拍了拍。
    “……”
    葉辭仍頑強地睡著懶覺。
    與之前被霍聽瀾幫忙穿個襪子就誠惶誠恐的那個葉辭已是大不相同了。
    霍聽瀾一哂,索性繼續幫他穿衣服。
    連牛仔褲拉鏈都拉了上去時,葉辭終於掙紮著爬起來,睡眼惺忪,頭發東翹一綹西翹一綹,像隻剛出殼的雛鳥。
    “大年初一要趕早去上香,前幾天和你說過。”霍聽瀾捏捏他臉頰上的軟肉,垂眸看表,“衣服都幫你穿好了,給你五分鍾洗臉刷牙,夠麽?”
    “……夠!”葉辭一怔,把自己從上到下摸了一通,見確實都穿好了,也沒多想,甩甩腦袋振奮精神,一個鯉魚打挺跳到地板上,衝進浴室洗漱。
    昨晚除夕夜守歲睡得太晚,加上吃餃子前又劇烈運動過,葉辭上了車仍是昏昏欲睡,用腦袋枕著霍聽瀾肩膀假寐,一雙手自然地搭在腿間。
    他前兩年到處兼職時刷過盤子,當時高中都沒念完,沒多少選擇餘地,有地方打工就知足了。小餐館條件差,他也不敢辭工,冬天後廚濕冷,塑膠手套不頂用,手悶在裏麵幾個小時,摘下手套時十指常常紅白腫脹得像十根水蘿卜。幾個月盤子刷下來,落下病根了,一入冬就犯病,手指發紅,又疼又癢。
    上個冬天,他按網上查的說法買了些藥膏,管他有用沒用一股腦亂塗一氣,忍忍就糊弄過去了。這次入冬手上凍壞的地方剛露出些端倪就被霍聽瀾發現了,被拎去醫院做了幾輪治療,又開了些藥膏每天定時塗抹。目前已經治愈了,但霍聽瀾擔心病症反複,盯著他早晚擦護手霜,今天出門出得急,葉辭就忘了擦。
    好在霍聽瀾之前在車上放了備用的。
    在這些生活細節的方麵,他確實像個周到體貼的“好叔叔”。
    他擰開那管甜扁桃味的護手霜,擠在掌心,隨即抓過葉辭的手為他塗抹。
    葉辭掌中握摩托車把手與做體力活磨出的薄繭早已不見了,近一年下來,不止是性格,連手都被養嬌了,皮膚嫩生生的,關節與指甲暈著淺淡的粉,色澤如荷花,極易勾起apha的y念。
    兩人十指交扣,霍聽瀾用一種近乎纏綿的手法搓揉著葉辭的手背,那種防皸裂的護手霜油性大,黏糊糊的不好吸收,又塗了太多,不斷被油汪汪的掌心與手背一拱一拱地擠壓出“咕嘰”“啵唧”的滑膩水聲。
    聽起來情s意味十足。
    葉辭維持不住假寐的狀態,睫毛半攏,紅著臉看著霍聽瀾給他塗護手霜。
    氣氛旖旎,按照經驗,葉辭感覺接下來可能會發生點什麽,下意識用眼尾偷瞟前後排的隱私擋板,剛確認完,那隻手就被反扣在真皮座椅上。
    鏈齒摩擦與解皮帶扣的金屬細響從下方傳來。
    葉辭握住霍聽瀾手腕,小聲道:“車上沒,沒有衣服換。”
    “我知道。”霍聽瀾唇角一勾,明知故問地耍流氓,“我就看看……今天穿的什麽?”
    十八歲的男孩子確實是被喜歡的人隨便撩一撩就興奮。
    那正紅中洇出一塊圓圓的、指甲蓋大小的深紅。
    葉辭昨晚飲料喝多了,淩晨時暈乎乎地去過一次廁所,早晨就沒去,被霍聽瀾打扮好了就沒往下脫過,此時循著霍聽瀾視線看過去,懵了。
    酷哥晚節不保,終究還是和紅色杠上了。
    葉辭麵紅耳赤,扯著皮帶拚命躲,趕緊係好。
    片刻安靜後,霍聽瀾悠悠點評道:“寶貝穿得真喜慶。”
    “……”
    葉辭僵硬地托腮看窗外。
    他記得昨天晚上睡覺時穿的明明是白的。
    確切地說他那個裝小物件的大抽屜裏基本全是白的,甚至不用記。
    再聯想起清晨霍聽瀾幫他穿衣服時的場景……
    霍叔叔!
    還在這裝!!!
    霍聽瀾語氣真摯地誇讚道:“小老虎很可愛。”
    因為是虎年,那個正麵還印了隻卡通小老虎。
    恥度翻倍了。
    “霍叔叔!”葉辭羞憤得想打人,撲上去一把捂住霍聽瀾的嘴,卻被霍聽瀾順勢扣進懷裏好一通欺負。
    ……
    大年初一寺院香客雲集,擺放香爐的內院雲霧縈繞,不過那種幽靜的檀香氣息很好聞,不會讓人覺得嗆。
    一眾細溜溜的線香中,林瑤請來的龍頭香極是惹眼。
    葉辭沒來寺院裏上過香,但也談不上抗拒,出於尊重,有樣學樣地在蒲團上跪拜祈福,期間還神經質地反手拉扯了兩下派克服的後襟,生怕彎腰時彎太過露出點兒什麽紅彤彤的東西來,也是落下心病了。
    一套上香祈福的流程走完,一行人打道回府。
    臨行前,葉辭得到了寺院住持親手相贈的一枚銀質護身符,體積小巧,差不多相當於小拇指的一半,上麵刻了梵文與蓮花圖樣,說是開過光,除去保佑平安之外,還能助人明心見性,廣增智慧。葉辭不懂佛家的智慧指的具體是什麽,便姑且按照提高學習成績理解,還挺願意戴的。
    護身符是用一條紅繩串起來的,上麵還有兩枚裝飾用的小銀鈴,霍聽瀾認真地將紅繩繞了兩繞,係在葉辭左腕上。
    紅繩銀飾白腕子,那色彩令人悸動。
    霍聽瀾翻轉葉辭手掌,低頭在他手腕內側親了親。
    “霍叔叔……”葉辭叫到一半,別扭地改了口,“聽瀾。”
    “怎麽了,寶寶?”霍聽瀾一哂。
    “感覺你好像挺,挺信這些的。”葉辭看著他係紅繩,隨口聊著,“還起那麽早,燒高香。”
    “也不算。”霍聽瀾用指尖撫了撫小銀墜,溫柔一笑,“我隻信和你有關的。”
    那指尖的溫度仿佛都沿著小銀墜暖進了心坎裏,葉辭眸子輕輕一顫,撲上去摟住霍聽瀾。
    大年初一除了晚飯沒別的安排,都可以自由活動。
    霍家那些小輩存了巴結的心思,想把葉辭伺候好。這種傳承多代的高門大戶養出來的少爺小姐們都是教養與眼色俱全,霍聽瀾的枕邊人,他們是必須要打好關係的。
    天太冷,戶外運動都是找虐,原本有人提議陪葉辭去莊園的室內遊泳池遊泳,想了想a+級apha蠻不講理的獨占欲,覺得搞不好要弄巧成拙,於是作罷。一群半大孩子商量來商量去,最終決定攛掇葉辭來打遊戲,最穩妥。
    “小叔叔平時都玩兒什麽?”霍聽瀾的小侄子霍文宇被推選出來與葉辭對戰。他在霍家屬於罕見的“不肖子孫”,文化課成績一塌糊塗,成天逃學,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心要踏上電競之路。
    霍家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兒覺得霍文宇是“陪皇上下棋”的首選,輸贏進退拿捏有度,就算給葉辭放海也不會被察覺。
    “我平時不,不玩遊戲。”葉辭接過手柄,挺新鮮地撥了兩下。
    霍宅各種遊戲主機一應俱全,但葉辭刷題都刷不過來,平時哪有心思玩。
    “那你就隨便選一個,”霍文宇自信滿滿,“我都行。”
    葉辭翻了翻卡帶,靦腆地笑笑:“賽車行嗎?”
    那是最新推出的一款賽車類大作,號稱場景畫質與駕駛手感皆細膩到足夠以假亂真,遊玩時玩家甚至聞得到顯卡燃燒的味道……
    “行,來。”霍文宇挺帥地活動了下手腕。
    第一局,努力研究按鍵與搖杆的葉辭被霍文宇完虐。
    第二局,放海的霍文宇堪堪和葉辭打了個平手。
    第三局,霍文宇放海放到一半察覺到事態有變,緊急關閘,但仍輸得不太好看。
    ……
    “我要認真了啊,小叔叔。”霍文宇麵子漸漸掛不住了,也顧不上哄葉辭開心了,打算發揮出全部實力來一局。
    語畢,超車時被前方葉辭一個充滿迷惑性的左右搖擺生生晃出賽道,撞飛一排虛擬觀眾。
    霍文宇:“……”
    霍文宇來勁了,擼胳膊挽袖子:“小叔叔,你要是玩兒這種陰的我可就不留手了啊。”
    這算陰的?
    葉辭唇角一翹,依稀透出幾分一年前稱霸風馳賽車場的風采,言簡意賅:“別留。”
    ……
    第x局,歐洲小鎮賽道。
    霍文宇在不該加速的時機被葉辭逼上加速帶一飛衝天,阿斯頓馬丁掛在教堂尖頂卡著bug下不來。
    第x+1局,夏威夷海灣賽道。
    霍文宇被葉辭一個漂移甩尾掃進海裏與大白鯊親密臉貼臉。
    第x+2局……
    “小!叔!叔!!!”
    霍文宇撕心裂肺的哀嚎響徹主樓,電競夢斷大年初一。
    一幹圍觀的半大孩子也早忘了叫葉辭過來打遊戲是為了攀關係的,到底是少年心性,套近乎漸漸成了真崇拜,一個個興致勃勃摩拳擦掌,攆開失去夢想癱成爛泥的霍文宇爭著和葉辭對戰,從賽車玩到格鬥再玩到射擊。葉辭的腦速手速都快得離譜,無論玩什麽都是熟悉操作後就開始大殺四方,整座主樓就聽這群孩子鬧騰了。
    一群人從中午一直玩到晚上開飯,葉辭與他們交換了一圈微信,說好等高考結束了帶他們飛。
    昨天睡得太少了,葉辭吃飽了就開始發飯困,九點不到就和霍聽瀾回房休息了。
    那隻矮腳貓像是認準葉辭了,兩人剛躺下,它就嗲兮兮地叫著撓門板,葉辭征求了霍聽瀾同意,把那隻嗲貓塞進被窩裏,摟著那雲朵般溫軟的一團墜入夢鄉。
    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這段時間學習壓力略大,葉辭做了一個基調頗為悲傷的夢。
    夢境中的色彩像被海綿吸走了,飽和度低,人像與聲音也混沌不清,像老式的默片,也像是從意識之海的深層打撈起了一些極其陳舊模糊的記憶。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葉辭隻記得這些了。
    做了個傷感的夢,具體情節完全想不起來,唯一清晰的一幕就是瀕臨夢醒時,從某處伸來了一隻大手,溫暖而有力,驅散了一切寒冷陰霾,原本灰暗的夢境驟然充滿色彩,天地間一片燦爛光明。
    “唔……”
    葉辭摸索出枕頭下的手機。
    早晨八點。
    矮腳貓黏在他身邊,發出令人安心的呼嚕聲,一隻肉乎乎的貓爪搭在胸口。
    葉辭的動作驚擾了它,它用毛茸茸的腦袋嬌氣地往葉辭懷裏拱了拱。
    霍聽瀾靠著枕頭坐在一旁,用筆記本處理公務。
    “霍叔叔……”葉辭用腦袋拱拱他,剛睡醒,口齒還不太清晰,“好像做,做噩夢了,抱,抱一下。”
    “夢見什麽了?”霍聽瀾保存了一個文件,放下電腦。
    “我也忘了。”
    理直氣壯的回答。
    “忘了?”
    霍聽瀾失笑。
    “就記得挺,挺噩的……幸虧最後,你拉住我了。”
    “……嗯,寶寶不怕。”
    霍聽瀾拉過葉辭係著紅繩的手,將他攬進懷裏。
    “有我呢。”
    融融的暖意在這方寸天地間蔓延。
    又是一年新春。
    【春節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