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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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紅君赴美治療的事由霍聽瀾一手包辦了。
    事情進展順利, 沒讓葉辭費神,他僅僅是作為患者家屬在幾份協議上簽了名,將葉紅君從那家療養院轉了出來。
    病重的母親遠渡重洋求醫, 就算知道隨行團隊會將她照顧得妥妥帖帖,也免不了憂心牽掛。於是葉辭向學校請了假,和霍聽瀾一起, 陪伴葉紅君登上了前往舊金山的飛機。
    去年年底全省高二會考時他還處於輟學狀態,錯過去了,這次六月份的補考不參加不行, 這麽幾天假期都擠得有些勉強。他帶上一書包的史地政會考資料,連飛機上都在背, 眼睛酸了,就扒窗戶眺望著下方棉白與灰藍交織的雲海,沉浸在一種安穩寧靜的情緒中, 靜靜發呆。
    考試時間緊迫, 落地後葉辭隻能逗留三天。人生頭一回出國, 新鮮感是有的, 但想到未來幾個月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媽媽,他也沒心思到處轉轉, 隻像條小尾巴一樣粘著葉紅君, 媽媽在哪他在哪。
    三天時間過得飛快,眼見葉紅君妥善地安頓下來了, 葉辭也不得不回國了。
    在這邊留著他確實幫不上忙, 有一整個團隊看顧著,他連遞個東西都插不上手, 葉紅君也開始攆他回去上學了。
    見葉辭仍是一副心裏不踏實的樣子,霍聽瀾以“順手處理美國子公司的一些積壓事務”為由繼續在舊金山逗留, 表示自己可以一邊處理公務一邊再陪葉紅君適應一段時間,免得她身處異國,睜眼看見的又盡是些陌生臉孔,情緒不安定。
    “……本來我這邊也有工作要處理,沒騙你。”霍聽瀾揉揉葉辭的腦袋,離登機時間還早,他又派了助理專程陪葉辭回國,不怕葉辭坐飛機不熟練,因此這會兒不著急放人走,“沒有這件事我六月也得抽時間來一趟,都一樣的。”
    “那您打算幾,幾號回國?”葉辭之前忘了問,聽霍聽瀾那輕描淡寫的語氣,他下意識地以為也就幾天。
    “說不準,看什麽時候忙完。”霍聽瀾估算了下,“一周到半個月吧。”
    子公司那攤事晚些處理也無妨,但既然眼下走不了,那就順手做了。
    葉辭錯愕,用指甲摳了摳書包帶,嘟囔道:“那,那麽長時間。”
    “嫌長了?”霍聽瀾垂眸,端詳葉辭墜了鉛般直往下撇的唇角,逗小孩兒的惡劣心思冒了頭,人話就漸漸說得不對味兒了,“昨天我說在這邊逗留一段時間,處理公務同時陪你媽媽,當時看你挺高興的,我還以為我待久一點也沒關係……”
    葉辭臊眉耷眼的,小聲辯解:“我以為也,也就三五天。”
    “不想讓我多陪陪你媽媽了?”
    “也,也不是。”葉辭猛搖頭,左右為難,隻恨自己不能留在舊金山。
    “回去以後就沒人管著了,好好照顧自己。”霍聽瀾放軟了腔調,親昵地,徐徐叮囑些瑣事,“別抽煙,別熬夜,要背書就早點起來背,三餐按時吃,又出現臨時發熱的話就去我房間躺一會兒,有什麽事的話,”他頓了頓,帶著一種不懷好意的溫柔道,“隨時給我打電話,不用管時差……記住了嗎?”
    分開區區半個月——這還是往多了算的——活生生地讓他叮囑出了分別半年的效果。
    葉辭胸膛飛快起伏了幾下,三言兩語被那壞人訣別的口吻逗得破了功,他不知道怎麽辦,嘴又笨,隻得一把鉗住霍聽瀾手腕,五指牢牢勾著,眼巴巴地看他。淡粉的眼窩,眼珠漾著光,像不知不覺間受了人嬌慣的小貓兒,平日也不顯得多黏糊,回過神時竟已不肯離人了,分別時拿爪子尖兒勾著人的袖口,嬌嬌地,喵喵地叫。
    “霍叔叔,”他忍著害臊,生澀地提要求,“您能不能,稍微……早點兒回。”
    霍聽瀾微笑:“嗯,我盡快。”
    葉辭仍不撒手。
    霍聽瀾輕輕地,明知故問:“怎麽了?”
    怎麽了,多明顯。
    可葉辭說不出口,他已經到極限了,紅嫩的兩片唇瓣都在這短短幾分鍾裏熬幹了似的,顯得澀。
    片刻安靜。
    霍聽瀾低低地,哄誘般道:“想我?”
    葉辭幅度微弱地點了點頭。
    太軟了。
    像塊水豆腐,本來想輕輕戳一指頭,看它軟嘟嘟地打顫,誰料一戳就塌。
    逗完小孩兒,霍聽瀾搜攏起散碎的良心,重新聚成一小堆,安慰道:“盡量一周,好嗎?”
    該準備登機了。
    葉辭依依不舍地跟著助理走了。
    五分鍾後。
    霍聽瀾的手機響了一聲。
    他拿起來,是葉辭發來的一條消息。
    簡短的兩個字,是對之前那個問題的回答,比點頭更明確。
    [葉辭]:想您。
    ……
    東八區的夜晚。
    視頻通話的屏幕亮著,舊金山疏淡的晨光勉強穿透霧氣,從百葉窗灑進葉紅君的病房。
    葉紅君笑吟吟地朝鏡頭揮了揮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采用新藥物治療後葉辭覺得她的氣色比之前稍好了些。
    鏡頭一轉,霍聽瀾出了病房。
    為了能和葉紅君視頻通話,葉辭這幾天不得不晚些睡,屬於合法熬夜。
    視頻接通後他會先和葉紅君聊一會兒,然後再和霍聽瀾視頻個十分鍾左右,這樣還能趕在前半夜睡覺。
    為了方便陪伴葉紅君,霍聽瀾這兩天就在她隔壁病房擺了台電腦辦公,出門左轉,就是他在舊金山的臨時辦公室。
    “……燈光怎麽調得這麽暗?”霍聽瀾掩上房門,眼眸微微眯起,辨認葉辭身後的牆壁,“你不在自己房間?”
    牆而漆的顏色明顯不對。
    那條空調被也眼熟。
    十分鍾前視頻接通時他也沒細看,一直舉著讓葉紅君看。
    葉辭搖搖頭,身上裹著條薄薄的空調被,模樣有些赧:“我有點兒,臨,臨時發熱……”
    霍聽瀾勾了勾唇:“在我的房間?”
    “嗯。”葉辭不太自在地攏了攏身上的空調被。
    霍聽瀾眼睛毒,瞄著他領口那抹細細的霧藍色,一笑:“我的房間冷嗎?裹那麽嚴實。”
    葉辭從臉蛋到脖子都紅彤彤的:“是有,有點兒冷。”
    從那次臨時標記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霍聽瀾殘留在他體內的apha信息素已代謝掉了大半,臨時標記的效力減弱,葉辭的激素紊亂也減輕了不少。
    簡而言之,就是臨時發熱時的症狀沒有一個月前那麽嚴重了。
    看他的狀態就知道,神誌清醒,表情管理正常,沒像上次那麽失控……摟著霍聽瀾睡過的被子亂蹭。
    霍聽瀾在助理搬來的臨時辦公桌前坐下,姿態放鬆地靠著椅背,略一沉吟,用純良的語氣問了句臭不要臉的:“裏而穿的什麽?”
    ——自從那天在機場看到葉辭發來的那句“想您”之後,他就有點兒收不住了。
    一想到那兩個字就亢奮得胸腔滾燙,裏而有座久無人居的老房子,早已燒得光焰衝天。
    那張燙得變形的紳士而具也徹底戴不穩了,得用手按著,否則隨時都要和臉皮一起丟得無影無蹤。
    “就是,”葉辭言辭閃爍,“一,一件衣服。”
    “我知道是一件衣服……”霍聽瀾沉默片刻,一句沒臉沒皮的“不然呢,在我床上裸|睡麽”在舌尖打了個轉,咽了下去——到底是還沒確定關係,不能逾越了調情與騷擾的界限,隻追問道,“什麽衣服?給我看看。”
    那語氣平靜,平靜得幾乎心不在焉,好像他就是沒話找話地一問,而不是隱晦地耍著流氓。
    “就……襯衫……”葉辭很聽話,而紅耳赤地把空調被往下扯了扯。
    確實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衣服。
    隻是一件襯衫。
    霧藍色的亞麻料子,長尖領複古又風騷,打磨光滑的海貝扣潤澤如白玉。
    ……那是霍聽瀾的襯衫。
    要命了。
    霍聽瀾的喉結緩緩滑動了一下。
    葉辭的個子有一米八,平時穿尺碼合適的校服,看著雖清瘦,卻並不孱弱。
    但一換上他的衣服,整個人就變樣了。
    尚存稚氣的臉蛋被風格成熟的襯衫托襯著,顯得愈發清純。
    腕骨明顯比霍聽瀾的窄,從袖口探出的腕子細仃仃的。
    肩背的肌肉也薄,而料都撐不起來。
    ……
    不合適。
    但好看。
    長得真小。
    ——一個念頭像汽油傾瀉進火場。
    那股火騰地又躥起一個高度,要把他的理智燒化了。
    霍聽瀾清了清嗓子,聲線卻仍然發啞:“這件襯衫怎麽……他們忘洗了還是?”
    “不是,是洗,洗幹淨的。”葉辭慌忙辯解,“沒什麽信,信息素了,我就是……”
    他噎了噎,也不知哪來的膽子,許是發熱期在煽動,或是說過一次的話再說就變得容易了,亦或是這些天翻來覆去的糾結終於有了答案……
    葉辭垂著眼皮沒敢看鏡頭,輕輕地說:“就是這,這幾天,太想您了。”
    一件幹幹淨淨的襯衫,滿足的不是腺體,而是精神。
    驀地,屏幕一黑。
    葉辭把鏡頭遮住了。
    “穿著您穿,穿過的衣服……就,就感覺像……”
    瘋了麽。
    這小東西……
    仗著他離得遠?
    霍聽瀾扯了扯領帶,幾乎要坐不住了:“像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