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飼養一隻魔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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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利斯多捋了捋剛剛戰鬥中破碎的袍擺。
虛弱的大魔法師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而魔族被重新拘禁於黑霧之中。望著眼前的場景,薩利斯多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然後朝那團黑霧走去。
這名魔族的力量太過強大了, 數百年前那些稀有的高等魔族都未曾把他搞得如此狼狽。薩利斯多從他太過久遠的記憶中翻撿著高等魔族的麵孔, 沒有一位與眼前的魔族相似。
他頭疼地晃了晃腦袋,但很快, 幹癟的嘴唇便重新浮現出笑容。
從被冒犯的暴怒中回過神以後, 薩利斯多的內心立刻湧起一股狂喜——他即將得到這名強大魔族的軀體,這足以讓他在接下來的成百上千年中不再擔心軀體的問題!
幾日前,他留在德內山穀的死靈生物忽然發現了魔族的氣息。起初,他還以為這隻是一場誤會, 但當見到那些魔獸屍體後, 他便能確認, 在魔族隱匿了數百年的大陸上,居然又冒出了一隻新生的魔族!
不消片刻,他便找到了這隻新生的魔族。神奇的是,對方不僅一副人類的做派, 身上竟然還留著一半的人類血脈。
這便意味著,他的軀體不僅能夠兼容自己, 還能為自己帶來新的力量!
“卡洛斯……這就是你的命運,接受它吧……”
薩利斯多走到了黑霧之前, 魔族羽翼上的電光在黑霧團裏閃爍,像是金色遊龍穿梭於烏雲之中,其中蘊含的磅薄力量讓死靈法師興奮得頭皮發麻。
他緩緩抬手, 伸向那片黑霧,但——
薩利斯多感到不對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在他成功收回手以前,黑霧中伸出了什麽東西,絕不溫柔地扯住了他靠近的手腕。
下一刻,一股熱焰從黑霧中竄了出來,毫不留情地吞噬了他。
魔火在數秒間便將死靈法師的黑袍焚盡,然後開始熱烈地燒灼著他的皮膚。空氣中散發出濃重的死氣,還有油脂發出的輕微爆破聲。
薩利斯多驚駭地望著眼前驟然發生的一切。他拚命地想抽出手,逃開這片魔火,但魔族的手如鐵箍般將他錮在原地!
恍惚間,薩利斯多甚至覺得他正在被無數名高等魔族圍攻。四周不息的魔火是魔族用於焚燒敵人的烈焰,他脆弱的軀體絕對無法與之抗衡。
不逃開,則意味著再過不久,被燃成灰燼的不僅是法師袍,還有他自己的身軀!
想到這裏,薩利斯多立刻狠下心來,用咒法砍斷了自己被拽緊的手臂。但緊接著,在撤身回逃之時,他發現自己的背後已經被黑色的羽毛圍出一個囚籠。
薩利斯多倉皇回頭,一直遊刃有餘的眼神終於變得驚惶。
他意識到自己已經錯失了逃命的最佳時機。
身前的黑霧中隱隱浮出了魔族的麵龐,蒼白俊美如大理石雕像,通紅的眼瞳失焦般注視著眼前的一切,薩利斯多卻依稀能從其中辨出偏執、仇恨與瘋狂。
對方周身裹挾著濃濃的魔息,與片刻前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而且,眼前的魔族究竟是什麽時候掙脫他的束縛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
薩利斯多想不明白。
而在他想明白以前,一隻手已經洞穿了他的胸膛!
魔族的眼瞳危險地眯起,裏麵是無邊的恨意。他的周身籠罩著嗜血的氣息,讓死靈法師不寒而栗。
明明,自己已經花費了數百年和死靈生物打交道,當年見過的魔族也不計其數,但此時此刻,薩利斯多還是感到一種由衷的恐懼!
對於死靈法師來說,死亡不過是轉換一種生命形態,如果能變得更強,不管是
改造軀體,還是把自己煉製成死靈生物,都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他還有未來的前提之上。
魔族似乎知道他的所思所想,捏著他心髒的手指微微摩挲。魔火在他的體內燒灼,帶來煎烤靈魂的痛楚,薩利多斯原本幹枯的麵色更加死白一片。
他要徹底毀滅自己的靈魂!
“卡洛斯……你……”
薩利斯多枯老的聲音消逝在灼灼烈焰之中,沒有人知道這位存活了數百年,奪走無數魂靈的法師究竟留下了什麽遺言。
他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自己所畫的陣法之上,獻祭陣法徐徐發出光芒,幾可說是歡快地啜飲著它們創造者的鮮血,而陣法帶來的力量轉而滋養著新生的魔族。
魔火烈烈燃燒,薩利斯多的軀體逐漸化為焦炭,屬於阿爾伯特和其他人類的部分隨之脫落,化為小搓齏粉,重新歸於塵土。
卡洛斯眼神冰冷地注視著這一切,死靈法師的痛苦並不能減輕他心中的恨意,他神經質地放任魔火破壞對方的軀體,腦中卻一片空白。
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他的體內衝撞,似乎是為了保護他,這股力量甚至黏稠地阻礙了他的思緒。
他忘了眼前的人做過什麽。
隻是一股恨意在胸膛中叫囂著——殺了他。
最後,卡洛斯揮手驅散薩利斯多留下來的亡靈氣息,徹底抹殺了他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
他神情冰冷地回身走到不遠處,在那裏,魔法師躺在草地上,雙目緊閉,麵色白得像紙。魔族黑色的羽翼還在他身旁環繞,將試圖靠近他的骷髏攪碎。
卡洛斯抬手,那些羽翼和四周的骷髏俱都化為粉末,露出中央平躺著的人,然後他彎下身,將昏迷的魔法師抱了起來。
對於魔族的臂力來說,伊恩的軀體很輕,輕得卡洛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珍惜地將耳朵貼近魔法師的胸膛,在聽到很輕的心跳聲之後,一直冷冽的目光中忽然溢出一絲茫然,眼眶也紅了一圈。
他的腦中混沌一片。
唯一記得的便是——眼前的人類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珍視的存在,無論如何,他不能死。
魔族展開雙翼,飛快地朝著記憶中的地方回去。
……
謝雲晞睡得很不踏實,迷迷糊糊的,先是周身發冷,冷得他恨不能貼緊壁爐,後來又燥熱得心中發慌,但睜開眼便頭暈目眩,什麽也看不明晰。
身下是柔軟的床褥,耳邊傳來格蕾絲偶爾的啜泣聲,溫和的治愈術被間隔著施放到自己身上。
就這麽睡了不知多久,謝雲晞終於清醒了。
他睜開眼睛,入目是法師塔中熟悉的裝潢,厚重的天鵝絨床簾遮出一片柔和的陰影。
忽然,有什麽溫熱柔軟的東西貼上了他的臉頰,謝雲晞懵逼地眨了眨眼睛,下一刻,眼前便出現了一個放大的鳥頭。
謝雲晞:“……”
洛維莎翻了翻淺紅色的眼皮,見魔法師平安無事地醒來以後,小小地“啾”了一聲,然後就離開床鋪,振翅飛走了。
“老師!”旁邊傳來熟悉的少女聲音。謝雲晞轉過腦袋,立刻看到自己的床邊杵著三個人。
格蕾絲靠得最近,少女的臉上滿是淚痕。另謝雲晞意外的是,在她的身側還站著埃裏克,以及一位有些麵善的白袍魔法師。
伊恩的房間幾可說是整座法師塔中最神秘且最不歡迎外人的部分,此時驟然擠進了三個人,但謝雲晞最想看見的那個卻不在。
他露出迷惑的神色,騎士團長對上他的
目光,立刻介紹道:“這位是庫伯,持證治愈者,你可能在德內山穀見過他。”
謝雲晞朝白袍魔法師點了點頭,對方溫和地解釋道:“你中了火係攻擊魔法,問題不是很大,隻是因為亡靈氣息影響了你,並且大量失血使情況進一步惡化。”
埃裏克罕見地神情嚴肅道:“伊恩,你到底遇到什麽了?我從德內山穀回來,轉眼就碰見滿身是血的你。”
謝雲晞心中一跳,反問道:“你怎麽發現我的?”
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無數骷髏朝自己撲來。當時,他掙紮著釋放了幾個咒法,身上留著的魔法卷軸也都掏了出來,但無濟於事——死靈生物實在太多了。好在卡洛斯給他圈出了一個類似結界的東西,如一個大碗扣住了他。骷髏們猙獰地往上爬,它們的身軀覆住了整個結界,卻無法侵入,直到一縷火光改變了這個微妙的平衡狀態。
火光擊中了他,帶來穿心疼痛,然後,他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謝雲晞心中浮起疑問:卡洛斯怎麽樣了?後來發生什麽了?自己又是怎麽回來的?
係統沒有傳來警報,意味著卡洛斯現在情況穩定,任務也沒有失敗。但既然如此,他為什麽不在自己麵前?
“是我看見你的。”一旁的庫伯插話道,“前天晚上,法師塔外傳來巨響,我衝出去,看到你躺在地上,身上纏著濃鬱的死氣。我以為你遇到了什麽追殺襲擊,於是飛快地通知了協會和埃裏克。”
“你隻看見我了?”謝雲晞忍不住問。
“嗯?”庫伯疑惑地挑了挑眉,“我似乎是沒遇上你的對手,怎麽了?”
白袍魔法師一邊說著,一邊擔憂地望向躺在床上的人,手中魔杖微亮,轉瞬間又釋放了一個治愈咒。
“沒事,謝謝你。”謝雲晞抿了抿唇,感激道。
“到底發生什麽了?”埃裏克卻禁不住追問,“在德內山穀收到你的消息時,我就覺得不對。伊恩,你碰到什麽了?”
謝雲晞心中翻江倒海,但不敢在另外兩人麵前表露太多。他壓下心底隱隱的不安,盡量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沒事,隻是碰上一個死靈法師罷了。”
聽到他的話,白袍魔法師歎了口氣,臉上滿是不解:“實話說,我很久沒有見過這麽濃鬱的亡靈氣息了……”
謝雲晞生怕他繼續問下去,垂下眼簾露出疲態,格蕾絲立刻緊張地替他掖了掖被角。白袍魔法師見他如此,囑咐了幾句,又留下了幾瓶藥劑後,便與埃裏克一同離開。
兩人離開後,謝雲晞叫住少女:“你見到卡洛斯了嗎?”
“卡洛斯?我……我這兩天好像沒見到他,天呐,他怎麽了?”
少女如夢初醒般眨了眨眼,神情相當迷茫,似乎在過去的兩天裏,她完全忘了法師塔裏本該還有這麽一個人這回事,直到這時聽到他的名字才恍然大悟。
謝雲晞見狀,納悶地蹙了蹙眉,最終隻是搖搖頭:“沒事,你先出去吧。”
格蕾絲走後,房間裏安靜下來。謝雲晞翻身下床,走到了窗前。
法師塔外圍了一圈庭院,梧桐綠蔭連綿成片,多色薔薇生機勃勃地靠牆生長著,在過去的兩個多月中,謝雲晞已經習慣了從這個窗口望出去,卡洛斯經常會在庭院的某一處練習空間術法。
而現在,那個熟悉的身影並沒有出現。
按白袍魔法師的說法,現在距離他們遇到薩利斯多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天。當晚昏迷後,自己被送到治愈者的家門前,薩利斯多絕不可能這麽好心,能做這件事的隻有卡洛斯。
但他人呢?
“係統,卡洛斯在哪兒
?”
然而這一次,係統卻沒有給他想要的答案:“報告宿主,任務完成度已達百分之百,失去追蹤任務目標的權限。從現在開始,您可以自由選擇脫離世界的時間點。”
成功了?
謝雲晞驚異於這個答案,在他不在的時候,卡洛斯居然已經完成覺醒了?
係統繼續問:“宿主,要脫離世界嗎?”
謝雲晞趕緊說:“暫時不。”
他還想追問,但係統很快就掉線失蹤,估計是去跟進其他世界的情況了。
失去了總部的幫助,謝雲晞簡直兩眼一抹黑。
好在卡洛斯已經覺醒成功,相當於他有了自保的能力,這個世界也很難再崩壞到原先的程度——起碼總部的判定是這樣的。
謝雲晞呼出一口氣。他拉上房間的窗簾,轉身下了五層的書房。
他開始翻找有關占星的典籍——這個世界還沒發展出監控係統,也沒有什麽智能尋人的功能,他隻能依靠貧瘠的占星知識推演卡洛斯的所在。
如果卡洛斯隻是一個普通人,那這簡直就是一件天方夜譚的事情,正因他與這個世界的命運息息相關,占星才成為可能。
但這太難了。
否則,成功的占星師不會如此稀少,預言也不會顯得如此珍貴。
謝雲晞倒騰了半天,然後帶著魔法道具上了法師塔頂,夜觀天象觀了半宿,但一無所獲。
塔頂風大,半夜的時候,謝雲晞禁不住給自己裹了條毯子,不久後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謝雲晞在自己的床鋪上醒來,外袍已經脫下,身上蓋著柔軟的鴨絨被子,但他腦海裏的記憶隻到頭頂璀璨的星空。
洛維沙來到床邊,又用小腦袋蹭了蹭他。
謝雲晞撫了撫洛維沙的背,小聲問:“你把我弄回來的嗎?”
當然沒有回答,洛維沙打過招呼,就回到了華麗的鳥架上,自顧自梳理起了羽毛。
謝雲晞討了個沒趣,下床去吃早餐,格蕾絲已經等在樓下。她輕手輕腳地替他倒出牛奶,再將杯子擺在他的麵前,動作小心翼翼,仿佛自己麵對著一個重病病患。
謝雲晞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還真不習慣讓格蕾絲替他做這件事。在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大部分時間裏,都由卡洛斯做著類似的事情。
當格蕾絲向自己的奶酪伸出手時,謝雲晞打斷道:“我自己來就行。”
吃完早餐,謝雲晞吞下了白袍魔法師留下的藥劑,然後照了照鏡子。
魔法的力量正在飛速地修複著他的軀體,此刻,他的臉頰上已經出現了淡淡的血色,不再像昨天那麽蒼白。
他回到書房,繼續翻找占星的典籍。伊恩的藏書包括了他從上一代魔法師遺產中繼承的部分,層層疊疊的書架中隱匿著無數本珍貴藏書,等待著大魔法師的翻閱。
謝雲晞搬出一個櫸木小梯子,開始翻找書架的上層部分。在看到某本書的書脊時,禁不住眼前一亮。
那是一本厚重的山羊皮書籍,謝雲晞艱難地將它扒拉了出來。大概因為剛吃飽沒多久,動作又有些急,將書籍扯出的時候,魔法師暈眩了一下,身體也下意識後仰。
但電光石火間,仿佛有一股力量將他牢牢托住。謝雲晞隻是微微一晃,很快就重新扶穩了梯子。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回身望了一圈,書房裏一片寂靜,除了他,沒有另一個活物,連洛維沙也不知所蹤。
謝雲晞:“……?”
錯覺?
這麽想著,他定了定神,等那陣暈眩感徹底消
失後,才謹慎地爬下了梯子。
謝雲晞走到書桌前,將山羊皮的典籍攤開,開始翻閱有關定位占星術的部分。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其實很無謂——能找到卡洛斯最好,找不到的話,隻能是因為對方不想讓他找到。
任務完成意味著卡洛斯已經獲得足夠的力量,能維持世界線不再大幅變動,也可以理解為他已經基本繼承了屬於魔王的能力。
除非世界上各種族的強者共同聯手,又有一位不世出的“阿爾伯特”出現,否則,已經很難有什麽東西再能顛覆他。
擁有這種力量的卡洛斯,和之前會纏著他,會因為他的指責快要哭出來的那個人,是同一個嗎?
謝雲晞歎了口氣,有種養大的白菜自己長腿跑了的錯覺。
唉。
格蕾絲在下層練習著咒語,埃德加還沒從家族裏回來,謝雲晞安靜地待了半天,在他以為今天就這麽過去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突然造訪了。
原身受傷的事情通過魔法協會傳到了布洛林家族中,家族派了一位叔叔過來探望他。
托蘭·布洛林,一位時常活躍在帝都的伯爵大人,與原身伊恩不同,他相當喜歡各式社交場合,總是遊刃有餘地穿梭在帝都貴族的宴會中。
若非姓氏相同,很難有人將他們聯係在一起。
謝雲晞收到消息的時候,托蘭已經到了法師塔的大門前,他穿著華麗的貴族衣衫,一見到魔法師,便衝上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甚至試圖把和他差不多高的魔法師舉起來。
完全無視了他習以為常的貴族禮儀。
謝雲晞被抱得呼吸一窒,鼻腔中湧入對方身上的香料味道,氣味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托蘭對待他的態度就像他還是一個孩子,事實也是如此,由於遠離家族領地,伊恩剛來帝都的時候,若有什麽事情,便是由托蘭來照拂的,從家族過來的錢財,也經由托蘭交到伊恩的手上。十數年過去,托蘭還是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小弟看待。
“重了。”托蘭笑嗬嗬道,語氣像是在哄一個幾歲的孩童。
謝雲晞尷尬了三秒,然後把他請進了法師塔中。
“叔叔很多天沒來看你了,前些天到底發生什麽了?”托蘭連珠炮似的發問,謝雲晞斟酌著言辭,一句句回答他的問題。
他的心中又酸又暖,一邊感激托蘭的溫情,一邊又小心地隱去了有關卡洛斯的部分。
托蘭聽著侄子的回答,眼睛和藹地眯成了一條細縫。
事實上,他不太聽得懂有關魔法的部分,但隻要看到眼前的人好好地站在他的身前,知道他不管經曆過什麽,都已經沒事了,就能安下心來。
謝雲晞太久沒說過這麽多話,一時口幹舌燥,他端起仆人送上來的紅茶潤了潤喉嚨。
托蘭終於停止了繼續發問,他頓了頓,呼出一口氣,忽然慢悠悠地喊了聲“伊恩”,語氣像是準備提出某個新的議題。
“嗯?”謝雲晞放下杯子,願聞其詳般看著他。
“從協會得知你的情況後,我立刻將你的消息傳回家族去了。你知道——家族相當看重你,你是這一輩唯一的大魔法師。”
謝雲晞懵逼地望著托蘭,原身和家族的聯係很少,他甚至記不清父母的麵孔。
托蘭繼續道:“今天上午我收到了他們的來信,你的父親非常擔心你,他托我帶個口信……倫納德家族有位小姐,今年剛成為魔法學徒——一位漂亮的見習女魔法師!伊恩,你已經不小了,如果不喜歡普通的姑娘,也可以考慮與她見見麵。”
話說到這裏,意思
已經相當明顯。謝雲晞經曆了這麽多個世界,但還是第一次遇到包辦婚姻的事情,表情一時有些僵。
托蘭又介紹了一下那位倫納德小姐的情況,最後總結道:“伊恩,你父親認為你這次太冒險了,如果下次還碰上相似的事情,或許你的妻子能幫上你的忙呢?”
說到這裏,托蘭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在回憶著什麽名詞,最終他找到了那個相當不熟悉的詞匯,接著說:“……或許下一次,你的妻子能幫你打敗那個‘亡靈法師’呢?你覺得怎麽樣?”
就這半會,倫納德小姐在托蘭的口中已經升華到了“你的妻子”,謝雲晞聽得頭皮發麻。
他覺得不怎麽樣,也如實告訴了托蘭。
托蘭皺了皺眉毛,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他從懷裏掏出一張淡黃色的對折卡片,上麵有非常漂亮的金色滾邊和手寫花體字。
“這是倫納德小姐的住址,想通的話,你可以去拜訪她。你記得如何正確地拜訪一位未婚女士嗎?這種基礎知識應該不用叔叔教你了吧……又或是你們這些魔法師中另有一套禮儀,這我就不清楚了。”
托蘭將卡片塞到謝雲晞手中,然後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總之,不要害羞。”
聽到這裏,謝雲晞才發覺自己剛剛的回絕徹底被自己這位叔叔誤解了。也是,按尋常人的思路,作為一位還算年輕的單身魔法師,他總該對另一位漂亮的女魔法師產生一點興趣——最起碼,願意約一次會。
托蘭熱情而誠懇,又不斷提起家族對他的希冀。謝雲晞最後隻能幹巴巴地收下卡片,心裏揣摩著等這位叔叔離開以後,便把這件事放下。
總沒人能把他從法師塔裏綁過去罷?!
等到終於送走這位叔叔以後,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內心充斥著社交後的疲憊,這種疲憊讓他隻想呈大字型躺倒在床上。
謝雲晞回到了房間,將寫著倫納德小姐住址的卡片隨手放在桌上,脫下法師袍後,便泄力地往床上一躺。
鬆軟的鴨絨被被他壓出一個凹陷。
他微微眯起眼睛,享受著這片溫暖舒適的陰影,睡意漸漸湧了上來。
而在他身側不遠處,那張卡片上忽然竄起了小小的黑色火焰。火焰很快便抹去了倫納德小姐的姓名和住址,以及托蘭貼心留下的拜訪禮儀流程,最後將淺黃色的高級紙張徹底化作了一小攤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