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餘沉默了一會兒。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店裏的氣氛一時有些壓抑，隻有劉東的呼嚕聲此起彼伏。
    “出去走走吧。”
    唐瀟瀟笑了笑，眼睛裏透著一絲釋然，又帶著幾分無力。
    兩人推開玻璃門，一起走了出去。
    躺椅上劉東的呼嚕聲戛然而止，過了一會兒，劉東坐了起來。
    “狗日的，裝睡實在太累了。”
    黃昏時刻，江大的操場上。
    唐瀟瀟依舊是一套黑絲短裙，略顯風塵，操場上綠茵如野，塑膠跑道上幾個穿著短褲背心長跑的糙漢，難得看見青春靚麗的妹子，還穿的那麽短，都不由放慢了腳步，不知道還以為這是哪個會所上班的姑娘來大學祭奠青春呢。
    這樣的情形，反倒讓陸餘想起那時候穿著公主裙的肖小雨，在機關大院旁的體育場裏，被微風吹動的裙擺。
    “懷念了？”
    唐瀟瀟眨著眼睛看向他：“那時候大院裏，我們三個玩的最好，我比你們倆大幾個月，一直以來我都是你們的大姐大。”
    “所以你覺得自己應該保護我，才跟狗打了一架？”
    她笑了，原來陸餘都記得：“你被狗追著咬，我又不能不管你，後來我沒打過狗，被狗咬了一口手指頭，還是陸叔叔帶我去打的疫苗。”
    “是啊，所以那天看見你手指頭上的傷口，我就猜到是你了……當然不止這個原因，還有劉東和你之間異常的關係，我一直懷疑劉東跟你有一腿。”
    “你才跟他有一腿呢。”
    唐瀟瀟眼睛裏全是回憶：“高一的時候他就認出來我了，報道那天，你被狗追著滿學校跑，當時我就站在你們旁邊，我偷笑的時候，手上的疤被劉東認出來了。”
    “高中三年，我怎麽就沒注意到呢。”陸餘歎了口氣。
    唐瀟瀟白了他一眼：“你當時眼裏全是薑和，哪裏還容得下別的女孩，再加上我那時候就是小太妹的模樣，你更不可能認出來我了。”
    兒時的玩伴，又一起經過那麽多事之後才相認，兩個人敘舊起來很放鬆。
    陸餘和唐瀟瀟聊天，總是沒什麽芥蒂與壓力，聊聊過去，談到現在，卻都很刻意的沒有去提唐瀟瀟離開大院之後的生活。
    兩個人都知道，這個話題雖然繞不過去，但是誰都不想先去揭開它。
    因為從唐瀟瀟的言語打扮中，就能感受到，這份經曆不算很美好。
    微風習習吹過，落日漸漸西沉。
    陸餘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給劉東發了一條信息：“晚上我爸媽還有你爸吃飯你來安排，問我去哪了，就說我有點事。”
    有些事，在自己不清楚之前，還是不讓唐瀟瀟和大院裏的長輩見麵了。
    畢竟上一輩的恩怨，擺在可能已經遍體鱗傷的唐瀟瀟跟前，會讓她感覺更狼狽不堪。
    要知道老媽能認出來，中午的時候他就不會把唐瀟瀟喊過去吃飯了。
    他哪裏知道，老媽之所以能認出來，是因為唐瀟瀟和她媽媽年輕時候太像了。
    路過小賣部的時候。
    陸餘買了幾罐啤酒，幾隻鴨爪。
    “這就是我們晚飯，走，去操場把它們解決掉。”
    唐瀟瀟沒反對。
    兩個人提著東西來到操場，找個台階坐下，
    陸餘打開一罐啤酒遞過去，然後自己又開了一罐，咕嘟嘟一大口下肚，冰涼的酒水帶走了夏日的燥熱與不安。
    “我後來問過大院裏的其他人，說你被領養走了，後來怎麽樣？”
    繞了半天，終究還是要問這個問題。
    “就那樣唄，養父母把我養大，然後上了高中，考了大學……”
    她似乎不願意多說，也喝了一大口啤酒。
    陸餘換個話題繼續問她：“我記得以前你很喜歡穿公主裙，現在怎麽換口味了？”
    “你們男生不都喜歡這樣的嗎？你都看到了，我多拜金啊，打扮成這樣，男生才願意給我花錢，我這個定位很精準呀。”
    唐瀟瀟自嘲的笑了笑：“其實從高中開始，我就不跟養父母要錢了，所有的學費生活費，都是靠我打工還有吊凱子賺來的，這麽多年沒被別人打死算是我命大，你不會看不起我這樣賺錢吧？”
    “憑本事賺的錢有什麽看不起的。”
    陸餘想到自己憑本事從係統套現，說出去指不定被人罵渣男，但是我套現套的很舒服，別人罵我怎麽了，我依然很快樂呀。
    “你這本事別人想學還學不來呢。”
    “去你的。”
    唐瀟瀟踢了他一腳，自己天生就是這狐媚麵相，這些年，也沒少招來中年已婚男的非分之想，她也明白，自己的桃花樹，大概是長歪了，所以她幹脆歪打正著，賺點生活費。
    這時，她的電話忽然響了，順手接起來，陸餘正想回避，卻聽見唐瀟瀟直接對著電話冷冰冰的說了一句。
    “想讓我嫁給你那傻逼兒子，做夢去吧！”
    啪！
    手機被扔在地上。
    摔的四分五裂。
    陸餘愣了一下，看著猛灌啤酒的唐瀟瀟，歎氣說道：“所以你上次說的肯德基瘋狂星期四那個朋友，其實是你自己？”
    “是啊……”
    唐瀟瀟聳聳肩膀。
    “每次想到被領養的目的這麽惡心，我都不想活了。”
    陸餘搖搖頭：“那也不至於。”
    唐瀟瀟忽然看向他：“聽說啤酒和炸雞一起吃會中毒，現在啤酒有了，你能不能再去買一份炸雞來。”
    陸餘：“？？？”
    唐瀟瀟一臉認真：“我還聽說肯德基的炸雞毒性最強。”
    “得了吧你。”
    陸餘忍不住笑了出來。
    夜空下，微風徐徐吹著，安靜的操場上不時傳來一男一女爽朗的笑聲，仿佛糟心的事情已經隨著風兒飄散，不曾存在過一般。
    啤酒被喝掉一罐又一罐。
    唐瀟瀟的酒量不錯，比陸餘喝的多，眼神也更加迷離，身體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慢慢靠向陸餘。
    “陸餘，我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親人了……”
    一句話，已是淚眼婆娑。
    曾經失去親生父親，母親遠走異國他鄉的女孩，以為被領養之後找到了另外一個家，可最終發現不過是南柯一夢。
    沒有依靠的她，隻能把自己偽裝成小太妹。
    她必須通過各種讓人看不起的手段去騙，才能養活自己。
    唐瀟瀟喝醉了，靠在陸餘的肩上，眼角還掛著淚珠。
    “以後不要去騙了。”
    陸餘輕聲說著。
    唐瀟瀟醉醺醺的睜開眼睛：“不去騙……你養我啊？”
    “好啊。”
    陸餘笑了笑，他未來的計劃裏，會開公司進軍電氣行業，完全可以給唐瀟瀟一份穩定的工作。
    唐瀟瀟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反正沒吭聲，
    過了很久，
    陸餘才發現肩膀上的唐瀟瀟的口中響起了微微的鼾聲。
    歪過身，陸餘一把將她抱起，輕的超乎想象。
    “平時吃的不好嗎，把自己搞的這麽瘦。”
    剛準備邁腳離開。
    忽然，陸餘猛地想起一個問題……
    要把唐瀟瀟抱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