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曹導問你準備好了沒？”劉驊推了推林舒，小聲提醒道。“不好意思，剛才有點走神。”林舒連忙開口解釋。走到中間空曠的地方，林舒目光看向曹平：“曹導，是直接開始嗎？”曹平擺了擺手，示意林舒隨意。他對林舒接下來的表演，並不是很在意。看完鄧朝的試鏡，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等鄧朝進組，接著用心拍攝好這部電影。他甚至能想象到，一旦電影上映，會引起怎麽樣的轟動。而他。也有可能借著這部電影，拿到國內電影節最佳導演。“彭！”一道忽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曹平的思緒。原本站著的林舒，此時已經在地上躺了下來。林舒表演的是辛小豐注射死刑！生活裏的辛小豐是個純良的人，他用微薄的工資撫養一個重病的女孩，執行任務的時候置生死於度外，還救過上司的命。他想做個善良的人，當一個好父親，但卻無法得到內心的安寧。因為很久之前，他因為壓抑不住心裏的念頭，間接導致女孩一家死亡。定罪時，他所犯的罪不至死，但背負沉重道德枷鎖，擁有無限愧疚感的他，最終決定擁抱死亡完成自己的救贖。於是，就有了這段“死刑戲”。可對演員來說，“死亡”是永遠不可能體驗到的，所以演“死刑戲”的評價標準，沒有真實依據可考，隻能依靠觀眾的觀感。哪怕是曹平，自己心裏也沒有一個具體評判標準。之所以出這麽一道考題，一是電影裏本身就有一組長鏡頭，二是因為到目前為止，內地所有影視作品裏，都沒有人能將死亡鏡頭完美展現出來。他很想看看今天過來試鏡的四位演員裏，有沒有人能完美演繹出來。原本他想把這個劇本給鄧朝的，但……可能是被助理搞混了，最終落到了林舒手中。“希望你能給我帶來一點驚喜！”曹平在心裏默默念道。沒讓大家等太久！躺在地上的林舒，剛開始的時候臉色還比較正常，隻是嘴唇有些發白。緊接著！他的童孔開始收縮，麵容很明顯的帶上了一絲恐懼，身體不受控製的抖動著。幾秒過後，林舒努力抬頭看了眼手臂，身體顫抖的浮動，比之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看到這裏，坐在對麵的曹平不由正色起來。他可以很明顯的看出，林舒目前的表演進度，應當是針頭剛剛刺進肉裏，還沒有開始注射。而不遠處已經覺得穩操勝券的鄧朝，也不禁有些擔憂。該不會……林舒真能把這段死亡戲演好吧！要知道，現在試鏡片場可是什麽輔助類設備都沒有，如果這要是能被林舒完美演繹出來，那……“不可能，應該不會！”鄧朝心裏雖然說著不可能，但表情卻格外凝重。依舊躺在中間的林舒，因為始終記得自己被綁住，哪怕再怎麽劇烈顫抖，都控製在一定的範圍內。隻是身體與地麵摩擦發出的聲音，不斷撞擊著地板製造的響聲，讓人莫名有些不適。在他的心裏，人工藥物注射完畢，但機器毒素還沒有。隨後，他臉上揚起一絲釋然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要死了，這對他而言亦是一種解脫。這麽多年來一直積壓在心裏的枷鎖，終於可以放下。他的笑容，從一開始的欣慰轉而變的有些猙獰、癲狂。諾大的試鏡室，隻有林舒急促的呼吸聲以及澹澹的笑聲。而其他圍觀的導演、演員，卻相當的驚訝。林舒的表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大家都沒有想到，他表演死亡時，居然如此具有層次感。“解脫”的快意和等待死亡煎熬的矛盾，他用肢體和表情，展現的淋漓盡致。哪怕是一開始將鄧朝認定成辛小豐最合適扮演者的曹平，對自己的想法，也不禁產生了一絲懷疑。鄧朝真的是辛小豐最佳扮演者嗎？稍微停頓幾秒，林舒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他的臉上變成一種不哭不笑，無法控製的奇怪表情。也就是在這時，他的臉上漸漸不受控製，好似麵部抽筋了一般。一隻眼睛半睜著，一隻眼睛稍微留了一條縫隙，頭一直不斷晃動著，動作幅度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小。直至……徹底死亡！這便是是對死亡的真實表現。林舒的表演仿佛帶著所有人，親身體驗了一次“死刑”，無助絕望和痙攣的生理反應反複重疊，將死亡的恐懼被放到了最大。這段幾分鍾的表演，有三個明顯的層次。從一開始生理性的排斥和緊張，到之後等待死亡的煎熬，以及徹底沒了生息。一個人被執行死刑的全過程，有震懾有驚悚，但更多的還是無限放大對死亡的恐懼。從來沒有人想過，原來死亡的過程可以被如此具象化。但此時，躺在地上的林舒，依舊沒有半點動靜。眼睛一直維持著，這種半睜半閉的狀態。演繹一遍死亡後，林舒感覺自己重新被封印在一處莫名空間，再也出不去了。他很想將意識拉回現實，卻發現怎麽努力也沒有辦法做到。“快救人！”不知從哪裏出來的聲音，讓林舒從沉迷的狀態猛然驚醒。坐在冰涼的地麵上，他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仿佛得到了新生。“這該死的後遺症！”他忍不住在心裏怒罵一聲。係統體驗死亡的後遺症，也太大了些。他隻不過是把之前體驗到的死亡重新演繹了一遍，卻感覺像是離開了這個世界。這讓林舒默默在心裏打定主意，除非必要，以後覺得不演這種深切的死亡戲。“你沒事吧！剛才看你一直沒動靜，還以為……”劉驊一臉後怕道。“沒事，可能有點入戲太深了！”林舒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腦袋，心有餘季道。“你沒事就好！”劉驊輕輕在心裏鬆了口氣。剛才看林舒的表演，一開始他還記得這是在試鏡，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慢慢沉浸在死亡的恐懼中。當林舒徹底沒了反應後，他下意識就衝了上來。“你這演技……”劉驊搖著頭，猶豫半天也沒說出個完整一句話。而之前和劉驊待著一個位置的鄧朝，整個人都懵了！沒有任何外在的刺激，在此之前沒有半點情緒醞釀，但帶給他的感覺，就好像近距離感受了一次死亡。在林舒沒開始之前，他覺得這次試鏡幾乎是十拿九穩。但看完林舒的表演，他發現自己拿到角色的概率，可能連兩成都沒有。就這麽一段表演，甚至能直接放到燕京電影學院做教材。什麽叫表演，這他媽的才叫表演！或許林舒這段表演，他慢慢找狀態、加上一些外在的刺激也能做到。可別忘了，林舒在進這裏之前，並不知道自己手裏會拿到什麽劇本。也就是說，他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將這麽一段複雜戲份，極其層次感的演繹了出來。和林舒一比，鄧朝感覺自己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在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鄧朝緩緩站起身：“曹導，這個角色不適合我，您還是……選林舒吧！”縱使萬般掙紮，但他還是將心裏的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他喜歡辛小豐這個角色嗎？那當然是喜歡的！但他也看得出來，此時的曹平內心很糾結。與其靠著曹平的欣賞，拿下這個角色，還不如把“他”交給更合適的人。“你……”曹平張開嘴巴，剛想出聲挽留，但半天也沒說出來。憑心而論，林舒靠著剛才的表演，確實打動了他。甚至看完表演，他也覺得林舒很適合辛小豐這個角色。如果非要讓他在林舒和鄧朝之間做一個選擇，應該是林舒五點五分，鄧朝四點五分。到底是選他更喜歡的鄧朝，還是選他演技更出色的林舒，他一時間也無法抉擇。放在試鏡之前，如果讓他選擇，他會毫不猶豫的說出鄧朝的名字。但現在……在心裏天人交戰許久，他終於開口：“這樣吧！你們先回去等通知，等我好好考慮一下。”幾人相視一眼，也紛紛點了點頭。畢竟是男主角的選擇，確實要慎重一些。不過劉驊和章譯心裏也明白，曹平之所以糾結也是在鄧朝和林舒之間，和他們沒什麽太大關係。離開試鏡室，章譯拍了拍林舒的肩膀，笑著道：“你這段表演確實厲害，看你年紀也不大，這演技是怎麽練出來的。”章譯雖然和林舒是一個公司，但並不是很了解，隻是在公司年會上簡單聊了兩句。“可能是之前當群演時，慢慢磨煉出來的吧！”林舒找了一個很勉強的借口，隨口應付道。誰知他這一番話，卻讓一直走在後頭的鄧朝忽然停了下來。不知想到什麽，他追上走在前方的三人：“林舒，剛才你說當群演能磨煉演技，是真的嗎？”鄧朝的眼神無比真誠，並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額……其實……以你的咖位，別說劇組不會答應，就算你身後的公司也不可能答應。”林舒的話雖然有些刻意誇張，但也是實情。聽到這條路沒戲，鄧朝輕輕歎了口氣。他發現自己和林舒之間，還是存在一些差距的，尤其是在臨場反應、進入狀態這一方麵。見鄧朝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劉驊建議道：“如果你想提高演技，不如去演話劇，我師哥胡君就是這麽做的。”“話劇嘛……好的我知道了！”打過招呼後，鄧朝心事重重的坐上一輛黑色商務車。而林舒……則被劉驊、章譯兩人拉上車，非吵著要他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