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菩提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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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而身體透支的感覺愈發的明顯,帝修琛微微的皺眉,眼裏帶著不由多說的決絕,似乎是咬了咬牙,又挺直了身體。
    雖然步伐艱難,僅僅一個移動都異常緩慢,但帝修琛還是繼續走著,繼續跪著。
    所謂的近在咫尺,其實並不是在眼前,而是在他心裏。
    他所走的這些階梯,他所下過的跪,沒有一個是他問心無愧的,都是對於小孩的。
    每一跪的時候他都在想著,他曾經對小孩說過的某一句話,曾經所有的某次不信任,曾經所有的某次傷害。
    種種的種種,在今天全部的顯示了出來,腳在痛,膝蓋在痛,全身在昏沉,可都不及心痛。
    ……
    “哎呀,這已經快四、五個小時了,也不知道帝少上去了沒有。”
    天色已經夕陽西下,蘭姨幾人站在原地,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目光一直望向那不見邊際的階梯。
    蘭姨一直緊張的來回走著,她不知道她該擔心什麽。
    擔心帝少的身體,可如果帝少不去,小小姐可怎麽醒來啊?
    “蘭姨,你不要太擔心。”
    看著蘭姨一直來回的跺著腳,冷影開口安慰。
    蘭姨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而沈楚謙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姿勢,暮然間,向旁邊一直站著不動的韶七走了過去。
    可以說,自從帝修琛上了階梯之後,韶七就一直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帝修琛的背影,身子挺拔而有肆意,魅九就在身後靜靜的站著。
    “魅牢王子,能請你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沈楚謙淺笑著開口,餘暉散落下來,落在他的臉上,看不出含意。
    韶七眼眸微收,看了一眼沈楚謙,示意他開口。
    “這些問題不是替我問的,我是替阿琛問的。”
    沈楚謙補充完之後,便神色嚴肅了起來。
    “諾曼王子和小依依是什麽關係?”
    沈楚謙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在看見韶七眼神微變的時候,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的關係不一般吧,我挺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關係,能夠讓神秘斐然的諾曼王子主動開口,提出三個條件,贈予屠蘇玫瑰?”
    沈楚謙層層遞進,而韶七一開始眼裏的異樣也消失殆盡,他的神情很平靜,麵容依舊魅惑,帶著玩世不恭。
    “我覺得沈大少有時間猜測這些東西,不如好好的精進自己的醫術,屠蘇玫瑰隻有一隻,下一次可就沒有了,還有……”
    韶七停頓了一下。
    “不該問的別問,不該好奇的不要好奇,這些事情不是你該知道的。”
    “魅牢王子還真的是守口如瓶。”
    沈楚謙臉上的笑容收起,眉目變得冷漠。
    “你說,你們的帝少能跪完這九千階梯嗎?”
    看了一眼已晚的天色,韶七語氣聽不出喜怒。
    “魅牢王子多慮了,這也不勞你費心。”
    沈楚謙適當性的點了點頭,便轉身與韶七拉開了距離。
    韶七眼神微微的眯起,裏麵帶上了狂肆冷魅的寒意。
    ……
    “叮——叮——”
    禪寺獨有的鍾聲響起,帝修琛眼前一亮。
    “8998”
    “8999”
    “9000”
    帝修琛幾乎是咬著牙數出最後幾個台階數,從最後一個台階上起來,他情不自禁的扶住旁邊的柱子,但身體還是挺不住的向下倒去。
    整整七個小時,從陽光大好到夕陽西下,帝修琛不知道他是怎麽跪下來的,隻知道到最後,他的身體似乎已經成一具軀殼了。
    他靠著這架軀殼,以及自己心中獨有的信念,像個牽線木偶一般,別扯著往前走,往上跪。
    走不動也要走,跪不下去也要跪,汗水不斷的蒸發,不知是因為天氣,勞累,還是傷口的疼痛,到最後都麻木。
    此時他的膝蓋已經徹底的血肉翻滾,看起來格外的滲人,整個人身上本來穿著的黑色素衣,被從無數傷口中滲透出來的血跡沾染,使得帝修琛看起來似乎是一個血人。
    “小孩,我做到了,三個條件我都做到了。”
    帝修琛喃喃自語,支撐不住又重重地半跪在了地上。
    重重的咳嗽了幾聲,有淡淡的鮮血被咳了出來,他的旁邊是一個巨大的百年菩提樹,是這北海禪寺的迎客樹,樹葉大多泛黃,稀稀拉拉的散落下來,在帝修琛衣襟也墜落了兩片。
    帝修琛用沾著鮮血的手取下了那兩片菩提葉,看著它們,忽然間的笑了。
    此時此刻,他的樣子瘋癲而又病嬌。
    “這位施主,佛門聖地,阿彌陀佛。”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藍青色布衣的和尚站在了帝修琛麵前,看著滿身鮮血的帝修琛,不斷的滾動著佛珠。
    “主寺在哪裏?”
    聽見這個和尚的聲音,帝修琛神色又恢複了冷烈與薄涼,手掌按在旁邊的紅欄之上,硬生生的將自己的身體撐了起來。
    “施主可以一步一跪的走完這九千階梯,想來是為某事許願或者自我懺悔,敢問施主是這其中的那一個?”
    那和尚聲音綿長,幽幽的道來。
    “懺悔。”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沈楚謙嗓音有點沙啞。
    “也罷也罷,既然如此,施主請跟我來吧。”
    那和尚說完,便滾動的佛珠向旁邊的一條羊腸小道而去。
    帝修琛眼神一淩,步伐有點淩亂的跟在和尚的身後。
    而這個時候在帝修琛的背後,他從來沒有回頭看的那九千階梯,上麵已經拉了一條長長的血痕,不知道從多少階開始,綿延而又悠長。
    那和尚帶著帝修琛一路走過許多的菩提花竹,琴香水榭,終於在一個宏偉而又古韻的亭寺前停了下來,這裏的香火味愈發的濃重,甚至有點嗆鼻。
    “施主裏邊請,裏麵自會有法寺聽從施主的懺悔,將施主的懺悔度化。”
    那和尚說完之後便自行離開了,此時己臉色煞白,全身無力不堪的帝修琛看了一眼亭寺敞開的大門,一步又一步的走了進去。
    可當他進入到裏麵,看見站在裏麵的人時,整個人的瞳孔縮了縮。
    沒有什麽法寺,裏麵巨大的佛像前隻站了一道身影——洛卿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