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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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玉的大軍修整了十天以後,便準備班師回朝了。
    此戰斬殺北元餘孽六百餘人,俘虜一千餘人,還有牛羊,馬匹無數,雖然比不上當年的捕魚兒海大捷,但也算是戰績輝煌了。
    朱允熥這幾天時不時就去蘇赫幾人的帳篷裏,所幸四人體格健壯,雖然流血頗多,但十天之後,傷口就已經開始結疤,隻是臉色略微有些蒼白罷了。
    朱允熥沒想到舍命救自己的竟然是這四個蒙古人,他不由得對自己先前的不信任而感到了一絲羞愧。
    “從今以後,你們就是我朱允熥的生死兄弟了。”
    他當著兩千名蒙古鐵騎大聲說道。
    然後拿出四萬兩的銀票分別塞到了四人的手裏。
    這一幕讓所有人的眼睛裏露出了一絲熾烈,不由得再次齊聲大叫道:
    “誓死效忠小三爺......”
    朱允熥擺擺手,待眾人安靜下來,這才朗聲說道:
    “從今天起,蘇赫,巴根,拖雷和嘎達斯四人分別領五百人,分成四個小隊,隨我回京。”
    眾人齊聲應諾,均感跟著小三爺是最正確的選擇。
    大軍緩緩回京,一路上並未在沿途的城市過多停留,個把月之後,已經離應天府隻有一百餘裏。
    按照如今的行軍速度,最多兩天便可抵達應天府。
    朱允熥想著即將見到的徐妙錦,不由得有些小小的激動。
    可是更多的卻是煩惱。
    當日在北平和道衍和尚一番交談之後,他發現自己如今已經是身不由己了。
    原先他隻想做個逍遙的小地主,每天老婆孩子熱炕頭不香麽?
    可如今不行了。
    如果當不了太子,那藍玉這些人就隻有死!
    這個問題就連道衍都無法解決,他就更加無法解決了。
    所以他必須要當上太子!
    對於這個目標來說,他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因為這裏是大明,並不是他上輩子的職場。
    所有的一切都太陌生,所有的套路他一樣不會。
    而且從曆史上看,爭奪太子這種事情風險極大,結局幾乎就是二選一。
    當上了,一切都ok。
    若是失敗了,那極大的概率就是去地底下見閻王。
    可以說這就是一場豪賭。
    籌碼就是自己的生命!
    “算了,不想了,愛咋咋地吧。”
    朱允熥躺在床上,盯著大帳裏忽明忽暗的燭火暗自想道。
    他翻了個身,腦海裏突然又出現了徐妙雲的樣子。
    “四嬸啊,若是以後我和朱棣反目成仇,你還會抱我嗎?”
    他在嘴裏喃喃道:
    “若是妙錦成為了我老婆,那我和朱棣兵戎相見的時候,這兩姐妹又該如何相處呢?”
    一時間,他的腦子有點亂,眼睛睜得溜圓,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睡。
    帳外燃燒著篝火,拖雷帶著十名侍衛在朱允熥的帳篷外巡邏著。
    他的身子已經恢複,黑夜中的身影如黑塔一般,一雙眼睛在火光中灼灼發光。
    空氣中似乎有風吹過,拖雷的鼻息裏飄來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就像那山間的野花一般,聞起來沁人心脾。
    他忍不又抽了抽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猛然間身子一晃,感覺到一陣眩暈。
    耳邊突然就傳來幾聲撲通撲通的聲音,拖雷的瞳孔猛然收縮,他驚恐的發現,身旁好幾名侍衛已經一頭栽倒在地。
    一個可拍的念頭在他腦海閃過,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看見眼前那塊黑黢黢的大石頭突然動了。
    就像被風吹了起來,大石頭在空中猛地變大,繼而舒展成一個身穿黑衣的人形。
    這名黑衣人像片落葉般飄飄蕩蕩,眨眼間就沒入了朱允熥的帳篷裏。
    拖雷目眥欲裂,在身子倒下的刹那間從懷裏扯出一隻圓筒,奮力一拉。
    撲哧一聲,圓筒炸開,一枚響箭帶著尖銳的鳴叫飛入了夜空,然後在夜空中轟然炸開,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營地中瞬間想起了嘈雜的聲音,蘇赫,巴根和嘎達斯三名侍衛首領幾乎同時鑽出了帳篷。
    映入他們眼簾的是朱允熥帳篷前倒下的侍衛,以及一隻手還死死抓著圓筒的拖雷。
    “小三爺!”
    三人同時大叫,向著朱允熥的帳篷便衝了過去。
    朱允熥迷迷糊糊,耳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音,他的心也是一沉。
    這種信號筒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夜裏巡邏的明軍都會隨身配備,就是為了當發現敵軍偷襲的時候,用來示警的。
    “難道這個地方會有敵軍偷襲?”
    他心中懷疑的念頭剛剛升起,一道黑影卻從帳篷外直接穿了進來。
    無聲無息,就像直接穿牆而過的嶗山道士一般。
    朱允熥嚇了一跳,還還不及發出任何聲響,一柄泛著湛藍光芒的短劍已經當胸刺了過來。
    朱允熥完全傻了,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這特娘的不是電視劇裏才有的情節嗎?
    這咋就活生生的出現了?
    ......他一動不動,呆呆的看著眼前泛著湛藍光芒的短劍,嘴巴張得老大,卻又忘記了呼喊。
    短劍轉瞬而至,黑衣人的瞳孔裏露出了一絲興奮。
    隻需要再往前半寸,一萬兩銀子就到手了。
    作為天煞組織裏的一流殺手,他對自己的出手有著絕對的把握。
    湛藍的短劍上淬滿了劇毒,見血封喉,隻要劃破朱允熥的皮膚,朱允熥必死無疑!
    可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一隻幹枯的手伸了出來。
    叮的一聲!
    這隻手曲指一彈,正彈在了短劍的劍脊之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黑衣人隻覺一股大力從短劍之上湧來,短劍脫手而飛。
    他來不及細想,腳尖一點,身子驟然拔高,直衝帳篷頂部,手中卻又多了柄短劍。
    很顯然,他想劃破帳篷頂部,從那裏逃出去。
    可就在他身子剛剛竄起的時候,那隻幹枯的手卻輕輕的搭在了他的肩頭之上。
    黑衣人身形一滯,緊接著肩頭傳來一陣劇痛。
    哢嚓一聲!
    那隻幹枯的手如鷹爪般驟然收緊,竟然生生的將黑衣人的肩胛骨捏的粉碎。
    黑衣人發出一聲悶哼,劇烈的痛楚讓他額頭的冷汗涔涔。
    “巴格!”
    他發出一聲垂死般的怒吼,身形一轉,另一隻手的短劍帶著殘影削向了那隻手。
    幹枯的手並未停歇,在捏碎了黑衣人的肩胛骨之後,並指如劍,撲哧一聲戳在了黑衣人胸口的檀中穴上。
    啪嗒一聲!
    黑衣人身子軟軟的跌倒在地,一股奇寒瞬間灌入了他的身體,眨眼間功夫,他就渾身發抖,眉毛頭發竟然已經結出了冰花。
    “誰派你來的?”
    王景弘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溫度,靜靜的盯著地上的黑衣人。
    黑衣兒嘴唇發抖,使出了渾身的氣力猛地一咬牙關。
    然後他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一縷碧綠的鮮血從他的嘴角緩緩流出......
    “可惜了......”
    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王景弘搖頭歎息,凝視著地上的黑衣人,臉色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朱允熥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半晌之後,他一拍床沿,驚喜的叫道:
    “老王頭,你,你......”
    王景弘回頭,咯咯一笑:“小三爺,老奴這身子骨可還行?”
    行,你特娘的太行了......朱允熥從床上跳了起來,一個健步跨到了王景弘的麵前。
    他伸出手捏了捏王景弘的幹枯的手臂。
    又捧起王景弘鷹爪般的手放在眼前仔細觀看。
    嘴裏是一陣的嘖嘖稱奇。
    王景弘身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忙不迭的縮回了手,眼中帶著一絲驚懼看向了朱允熥。
    “小三爺,你這是......”
    “別誤會,別誤會。”
    朱允熥連連擺手:“我對你沒興趣。”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朱元璋的隨身太監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
    就在這時,帳篷外人聲大作,蘇赫等人蜂擁而入。
    他們看了看朱允熥,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眼中都露出了一絲驚詫。
    “東瀛天煞。”
    王景弘淡淡說道,彎腰撕開黑衣人的胸口,一個太陽的圖形就出現了眾人的眼前。
    “天煞?”
    蘇赫愕然叫道,目光中滿是不解。
    王景弘點點頭:“天煞是東瀛人的殺手組織,自東南沿海流入我大明,身懷東瀛特有的忍術,可千變萬化,專以受雇殺人為生。”
    說完這話,他微微歎了口氣:
    “可惜死了,不然便可查到那幕後買凶之人。”
    就在這時,帳篷簾子一挑,常升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不無惋惜的說道。
    “天煞的規矩就是不成功便成仁,從來不會留下活口。”
    王景弘指黑衣了指人嘴角碧綠的血絲:
    “他們牙槽裏都藏有一顆劇毒蠟丸,一旦任務失敗,便會咬破蠟丸,瞬間死亡。”
    “可是誰會雇這樣的組織來殺害朱允熥?”
    王景弘和常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震驚。
    片刻之後,藍玉和傅友德急衝衝的跑了進來,看著眼前的一切,均是一臉震驚。
    “怕是有人不想讓小三爺活著回到應天府了。”
    傅友德幽幽的說道,眼中含著一道難以掩飾的怒火。
    藍玉雙拳緊握,咬牙切齒道:
    “這件事情要立刻稟告陛下,若是查出那幕後之人,我藍玉定將他碎屍萬段!”
    朱允熥一副茫然無知的樣子,心中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奶奶滴,這麽快就有人對老子動手了。”
    他在心裏暗自想道:“可幕後之人會是誰呢?”
    本著最大得利者就是凶手的原則,他瞬間就想到了朱允炆身後的力量。
    “可是他們有這麽大的膽子嗎?”
    “這裏可是離應天府隻有百裏的距離,即便是要對自己動手,那也應該在其他地方動手啊?”
    從徹徹兒山到應天府上千裏的路程,隨便在哪個地方對自己實施刺殺也比在這裏強啊!
    可如果不是他們,那會是誰?
    ......朱允熥直感覺腦中靈光一閃,道衍和尚那張清瘦的臉就出現了腦海之中。
    “我草!該不會這他吧?”
    朱允熥在心裏驚呼,頓時感到一股涼意直竄背心。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來一場公平的對決嗎?
    尼瑪!
    這老狐狸竟然陰我!
    ......朱允熥遍體生寒,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幼稚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