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上賊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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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彪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搶糧?
沒開玩笑吧?
......他立刻衝了出去,頓時被眼前的一幕嚇得雙腿發軟,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米行裏仿佛突然湧入了一大股洪水,呼啦啦的洶湧而入,無數流民穿著破爛的衣服,眼中閃動著血紅的顏色,七手八腳的衝向了店鋪貨架上的糧食。
仿佛隻是一愣神的功夫,店鋪裏的一袋袋糧食就被搬空了。
店鋪裏的夥計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似乎已經忘記了阻攔。
李彪大叫道:“快,快攔住他們!”
夥計們這時候好像才反應過來,大喝著衝了上前去,可惜根本就不起作用。
人太多,他們就像洪流中的一截小樹枝一般,片刻間便被衝倒在地上,有幾人還被已經陷入瘋狂的人群狠狠的踩了幾腳。
“報官,快去報官!”
李彪大叫,哆哆嗦嗦的縮在了櫃台
這時候就聽見有人大叫:“沒了沒了,這店鋪裏的糧食這麽會怎麽少?”
一聽這話,李彪一顆心稍稍安定下來,心中暗道:
“好家夥,幸虧這鋪子裏沒多少糧食,要是被他們發現了後院的倉庫可就麻煩了!”
他這個念頭剛剛落下,就聽一個女人尖聲叫道:
“大夥別慌,後院的倉庫裏一定還有!”
我草!這特娘的是誰啊?
......李彪險些暈過去,無數的腿從他眼前閃過,眼見著是奔向了後院。
呼啦啦的,人群一下子都跑向了後院,李彪戰戰兢兢的從櫃台下爬了出來。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拍著胸口喃喃道:
“還好還好,幸虧今天隻是這個店鋪被搶了,我李家在洛陽城裏可是有四個大店鋪,得趕快叫人通知那三個店鋪才行!”
於是他四下張望,正想叫人出去通知,就聽見外麵有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大夥別光盯著這一個店鋪,洛陽城裏還有另外三家,我們分成三隊,分頭去找,這樣大夥才能吃飽肚皮啊!”
李彪頓時覺得眼冒金星,撲通一聲又栽倒在地。
“我靠,這絕對是一場有預謀,有組織的搶劫!”
他在心裏大叫,狠狠的踹了一腳身邊的夥計,吼道:
“快去報官,快去!”
夥計終於跑了出去,李彪愣了會兒,終於爬了起來向著自己的府裏跑去。
李府!
李景雲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李家在洛陽的四個米行都遭到了流民的哄搶,更要命的是,這些流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毫不費力的就找到了李家儲糧的倉庫。
這可就真的要命了!
李景雲為了和朱允熥鬥法,大量買進了糧食,而且價格都不低,這一下子若是被搶光了,那無疑是滅頂之災。
所以他立刻派人去衙門報官,自己則是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急的直搓手。
“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彪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大聲叫道。
李景雲搖搖頭,他直到此時都是一頭霧水。
“難道是那個朱允熥派人幹的?”
李彪問道。
李景雲又是搖搖頭,斷然否定道:“不可能,他是皇孫,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為何不可?”
李彪反問道:“這次絕對有人預謀和組織,就是衝著咱們李家來的。”
“我知道是有人衝著我們來的,但若說是他,怎麽可能?”
李景雲不耐煩的叫道:“這是犯法的大罪,他朱允熥就算是再恨我,也斷然不敢做出這等事情的!”
“那會是誰?”
李彪不解,這件事情太過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不用著急,我已經派人通知衙門了,我就不相信了,一會抓住幾個,定能查出那幕後之人。”
正在這時,幾名家丁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喘著氣叫道:
“老爺,老爺.....”
“衙門裏沒人,就連城樓上巡邏的兵也不在了!”
李景雲呆了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大叫道:“什麽?你再說一遍!”
無奈之下,幾名家丁又再次重複了一遍。
這下子李景雲徹底呆滯了。
天啊!
此刻洛陽城裏沒有衙門的官差,也沒有巡邏的駐軍。
這特麽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目光空洞,跌坐在地上。
良久之後,李景雲像是突然還魂了一般,神經質般的大叫道:
“何謙!一定是何謙!”
話音落下,他就跳了起來,發瘋般的衝出了大門。
.
河堤上,藍玉看遍地的修堤民工以及那一道道修起來的堤壩,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何大人,這次一定給你記首功。”
他衝著何謙笑道:“明日我便奏明陛下,何大人勞苦功高,居功至偉都在修堤第一線,陛下定會大喜!”
何謙連忙躬身道:
“大將軍過獎了,這些都是小三爺的功勞。”
他現在是由衷的佩服朱允熥,這主意可真好。
有了城裏的駐軍和衙門裏的官差,這修堤的速度明顯大大的提高了,不出意外的話,一定能在明年洪水泛濫之前將所有堤壩都修繕完畢。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好些人騎著馬匹衝了過來,嘴裏都大叫著何謙的名字。
何謙和藍玉都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著麵前這些人由遠而近。
“大人不好了,城裏出事了!”
一名衙門當值官差大叫著跳下了馬,跪倒在何謙的麵前。
緊接著另外幾個人也從馬上跳了下來,同樣是幾個當值的官差,他們都是在洛陽城不同位置當值,此刻竟然也是一同大叫道;
“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何謙的心猛然一沉,剛才的那番喜悅頓時蕩然無存,他顫聲問道:
“說,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名官差咽了口唾沫,這才斷斷續續的說道;
“城裏突然爆發了大量流民搶糧,把李氏米行的四個店鋪和糧倉都搶光了!”
這句話讓何謙目瞪口呆,他也同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另外幾人也都說出了同樣的一番話後,他這才確信,洛陽城裏的確發生了大事。
藍玉在一旁冷眼旁觀,一開始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結果一聽是這種事情,頓時就沒有了興趣。
就在這時,遠處又有幾匹馬如飛而知。
隻見為首一人還沒到何謙的麵前,就已經聲嘶力竭的大叫道;
“何謙,你這個卑鄙小人,我今天和你拚了!”
眾人都被這句話嚇了一跳,何謙更是一頭霧水的看向了來人。
李景雲一勒馬韁停在了何謙的麵前,他指著何謙大叫道:
“好你個何謙,竟然如此卑鄙,為了討好朱允熥,不惜派人明搶我的米行,難道你就不怕我告禦狀嗎?”
何謙一聽這話,頓時明白了。
哦,原來是來找我麻煩的!
......他衝著李景雲撇了撇嘴,喝道:
“大膽,你竟然對本官血口噴人,說我派人搶你米行,可有證據?”
若是在以前,何謙自然是不敢如此對待李景雲的,可是此刻身邊還有為藍玉,他可不能丟了臉麵。
一見何謙矢口否認,李景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何謙叫道:
“如果不是你,為何會這麽巧的讓所有城防都不在洛陽城?就連那衙門裏的官差都被你拉到了這裏來,如果不是刻意安排,你怎會如此?”
何謙一聽這話,頓時感覺腦門嗡嗡作響,他扭頭看了一眼藍玉,卻見對方正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笑容看著自己。
罷了,我算是被小三爺玩了一把......何謙明白了,這件事情覺絕對和朱允熥脫不了關係。
“是說要讓我將城裏的官差和駐軍都派來這裏呢,原來是在憋著這個主意!”
何謙在心裏叫道,想起朱允熥那人畜無害的模樣,嘴裏不由得一陣發苦。
“李景雲,這件事情與我無關,倒是你,一味提高米價,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何謙不緊不慢的說道,他如今也隻能一條道走到黑了,感覺自己是不知不覺就上了朱允熥的賊船。
“哼,你不用狡辯,我件事情我一定會告到應天府的,就算你是小三爺的人,我也一定要把你告到大理寺去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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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沒有官兵和衙門的人出麵,流民們這回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李景雲在洛陽城裏的四家米行都搶光了。
這還不算完,李景雲在城西最大的糧食倉庫也被搶劫一空。
然後流民們一哄而散,如魚入江海,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連朱允熥設置的粥棚如今都沒人來了。
何謙發了書,命洛陽各地衙門立刻展開調查,務必要將這些參與搶劫的流民捉拿歸案。
可誰都知道,這隻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搶劫者幾十上百人,怎麽可能找得到?
李景雲被氣的吐了幾口鮮血,立刻寫信,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應天府的李景隆,他相信這一回,李景隆絕對會為自己做主的。
因為這麽多年以來,都是他在支持李景隆,每年都會拿出很多銀子供李景隆使用,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怕是以後沒有那麽多銀子拿給李景隆了。
李景隆見信之後大怒,這件事情明擺著就是有人主使,暗中煽動流民哄搶糧食,而何謙更是內應,在事發的時候將洛陽城所有的官差和士兵都抽調走了。
“何謙啊何謙,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吧!”
李景隆在心裏叫道,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這才感覺心情稍微平靜。
“這件事情何謙隻是幫凶,主謀者必定是朱允熥。”
他在心裏默默分析,頓感頭疼。
何謙他有辦法收拾,可朱允熥他沒辦法對付啊!
“算了,還是先看看陛下的態度吧。”
李景隆在心裏如是想道。
第二天,奉天殿裏。
刑部尚書拿著一份書對朱元璋稟報道:
“啟稟陛下,前幾日洛陽城裏發生了大規模的民變。”
朱元璋眼瞳頓時一縮,沉聲問道:“造反?”
他是個鐵血的皇帝,而且是靠著造反起家的,對於民變這種事情有著極強的敏感度,所以立刻想到了有人造反。
卻不料刑部尚書李原名連連搖頭道:
“不是造反,是流民們哄搶糧食。”
朱元璋一聽這話,頓時大怒,隻見他一拍龍案喝道:
“這還不算造反?”
他以為是流民們哄搶了大明在洛陽的糧倉,那這可就是大事了,其性質甚至比直接造反還要惡劣。
李原名一見朱元璋龍顏大怒,立刻是磕頭說道:
“啟稟陛下,是流民哄搶了李景雲的米行和倉庫。”
這句話一出口,奉天殿裏頓時又炸了鍋。
“又是李景雲?”
“小三爺上次不是才向陛下告狀,說這家夥故意調高米價,可是陛下當時以這種行為並未觸犯大明律法而放任不管,這該不是小三爺的報複吧?”
“可是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情?”
“洛陽城的知府呢?難道他就眼睜睜的看著不管?”
一時間,議論聲四起,有些言官已經開始打腹稿了,準備一會兒上場噴一回。
至於噴誰不要緊,反正言官的工作就是噴人,要是長久不噴,就怕皇帝以為這些人都是擺設。
朱元璋頓時鬆了口氣,指著李原名罵道:
“你特娘的能一次性把話說完嗎?”
李原名點頭:“洛陽知府何謙已經將這件事情上報給了刑部,請陛下定奪。”
朱元璋愣了,詫異道:“這種事情還要我定奪?他何謙是吃幹飯的嗎?你的刑部也是擺設嗎?”
李原名咽了一口唾沫,這才繼續說道:
“洛陽知府何謙說抓不到凶手,所以隻能請刑部出手相助了。”
“為何抓不到?”
朱元璋有些好奇了,問道:“難道當時他喝醉了?”
“何謙當時正在和藍玉大將軍在河岸現場修堤,城中的駐軍和衙門裏的官差都被他抽調到河岸,一起參加修堤築壩了,之留下了極少的值日人員在城裏。”
李原名按照何謙書裏的說道:“所以哄搶發生之時,無人阻攔,事後也無法抓到哄搶者。”
大殿之中靜悄悄的,所有人都盯著李原名,因為這件事情太離奇了,處處都透著一絲耐人尋味的味道。
朱元璋又陷入了沉思,這件事情不用想了,就是自己那個寶貝孫子朱允熥幹的。
好家夥,這一手玩的漂亮。
簡直就是暴力美學的典範!
朱元璋當年就是這麽起家的,一言不合就動手,搶劫殺人那是家常便飯,如今得了天下,他發愁的就是自己的繼任者失去了血性,失去了暴力。
當年太子朱標就是這樣,滿口仁義道德,可他根本就不知道,有些人和事光憑說理是沒用的。
現在好了,朱允熥似乎比他爹更有這方麵的天賦。
......朱元璋默默的想著,兩個皇孫這一回合的較量,朱允熥明顯是勝了。
他看著李原名問道:
“何謙沒說他為何要將城中防衛都安排到城外嗎?”
“說了,他說洛陽一帶需要修繕的河堤太多,人手不夠,又怕錯過了最好的時機,所以才這麽做的。”
在整個大明的官階體係中,官的地位大於武官,所以何謙就是洛陽的一把手,有權力調動軍隊。
朱元璋點點頭,不動聲色,心中暗道:
“毫無疑問,何謙又被朱允熥拿下了,嗬嗬,也不知道這小子這次治理水患後,朝廷中會有多少人成為他的心腹之人。”
就在這時,言官們跳出來了。
這件事情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就是李景雲和朱允熥鬥法,然後朱允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蠻幹!
至於何謙,隻不過是打打下手配合了一回而已。
可是雖然看破了,卻沒有任何證據,所以還不能明說。
既然這樣,那就先拿何謙開刀吧。
“啟稟陛下,那洛陽知府擅自調動兵馬,致使城防空虛,才鬧出這種事情,請陛下將其革職查辦!”
“藍玉大將軍奉旨治理黃河水患,卻要讓當地官府出錢出力,乃至於引起當地騷亂,請陛下明察!”
“李景雲利欲熏心,刻意哄抬糧價,引起民變,你罪魁禍首!”
“陛下,這件事情的背後是否是有人刻意煽動流民,引起洛陽城動蕩,請陛下明察!”
“......”
言官們的話此起彼落,朱元璋基本上就沒聽進去,他隻是咋想著給怎樣處理才合適。
良久之後,他才揮手製止了言官們的慷慨發言,說道:
“何謙失職,但念其初衷是為了大明治理水患,故罰俸祿一年,並責其追查此事幕後主使之人。”
說完之後,他轉頭看向了王景弘。
“退朝!”
王景弘一摔鞭子,朱元璋直接走了。
大殿裏眾人麵麵相覷,一個個心裏都跟明鏡一般透亮。
陛下這又是在和稀泥了。
罰俸祿一年,那隻是做做樣子罷了,至於追查幕後之人,嗬嗬......
李景隆並沒有太大的意外,他似乎早就想到了朱元璋會這麽做。
“看來一切都還是隻能靠自己啊!”
他在心裏歎氣道:“陛下明顯就是在看兩位皇孫的能力,這點芝麻小事,他自然是懶得理會了。”
他搖搖頭,走出了奉天殿,準備去找黃子澄和劉三悟好好商量一番。
這一場較量,好像又是朱允炆輸了。
這特麽的看起來似乎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