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和他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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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書視力不錯。墊著腳將周邊遠遠近近的地方都掃了一遍。不僅在他們方才所站的石階附近找到了一個白色的攝像頭,還在他們後頭的門邊上看到了一個。
「完了完了,真有監控……」簡書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
監控二字於裴策而言還是陌生了些。
他不明白為什麽簡書會突然緊張,但見簡書做賊心虛四處張望,便猜到自己方才所為是不被允許的。
在雨城時無人同他說過這些,他隻能一點一點去學,適應簡書所生活的人間。
「何為監控?」他問。
簡書的臉差點皺成一個包子。但聽裴策問他,還是蔫兒噠噠的給裴策解釋「監控這個東西就是……能把周圍的一切都拍下來。比如我們剛才從那兒往上走,停在了石階上的過程,會被它拍下來。然後你帶我忽然從那裏消失,出現在塔尖上,就會被後麵這個攝像頭拍下來……它都看得見。」
裴策看到了那個白白的小機器。大概是因為他們這個方向有人在動,開了自動巡邏模式的監控攝像頭還矜矜業業旋轉了一圈。
「它是活物?」裴策好奇。
「額,怎麽說。」簡單很努力地想了想,「從某一種角度來說,它確實是活的。隻要有電它就會一直工作,全年無休,比人肯定是好用多了……」
裴策眉毛微微挑起「倒是稀奇。」
戰時他與將士們日夜巡防,不僅耗時耗力,還無法將全城每一個區域把控完全,沒想到如此小巧的東西有這般大的用處。
簡書聽他的語氣竟還帶著讚許之意,伸手在裴策眼前晃了晃「你清醒一點!現在是它把我們拍下來了,景區的人會知道的!如果隻是擅自闖入不開放的佛塔也就算了,但我們是飛上來的!這被人看到了怎麽解釋啊……」
裴策了然。
他朝著那兩處拍下他們身影的攝像頭抬了抬手,下一秒,矜矜業業的攝像頭就被一股強大的外力損壞了,滋滋兩聲,慢慢散發出焦糊味。
簡書目瞪口呆!
他微張著嘴,看著那可憐的監控被迫停止工作,半晌,才擠出一句「你把它弄壞了?!」
裴策麵上絲毫看不出任何破壞了公共財物的愧疚,點了點頭「如此,它便看不見了。」
簡書被裴策無懈可擊的邏輯驚得一時語塞,等回過神來,才支支吾吾道「可、可是你這樣弄壞……不,就算你把攝像頭弄壞了也沒用!」
「我們已經被拍到了,景區有監控室的。就算很幸運我們沒有被看見,被拍下來的畫麵也會存在存儲盤裏——你就想成我們被畫下來了,撕了畫還有底稿存放在另一個地方……這麽說你能理解嗎?」
這些新奇的詞匯都是裴策從未接觸過的。他很認真地聽完簡書說的話,而後詢問了一些他不太能理解的。
裴策「監控室是何物?」
簡書「一個房間,也許會有人坐在那裏看所有攝像頭拍下來的畫麵。」
裴策「它看到的畫麵如何傳回監控室?」
簡書「……」
知識盲區了屬於是。
簡書試著掙紮了一下「大概……監控室裏有東西能夠連接所有控製區裏的攝像頭,你就想成是線,一根無形的,看不見的線。所有線都會帶著拍下來的東西回到監控室裏,然後保存下來。」
他解釋的很勉強,但裴策卻聽懂了。在神明的眼中,他能看見更精細的世界。
裴策很快將視線附著在飛鳥慢慢升高,再精準定位了所有景區內同樣的攝像頭上。他也很快檢索了一遍周圍經過的人和所有房間,果然找到了簡書口中所說的,能夠將所有畫麵匯聚到一處的監控室。
裏麵設備繁多,裴策分辨不清,問「存儲盤會被置於何處?」
「應該是電腦主機裏?大概是這麽大的柱狀物,一般都在桌子底下。」簡書比劃了一下。
監控室內並沒有人,隻有一個屏幕上分割開的無數個小畫麵,其中兩個已經黑了下去。裴策很快找到了簡書所說的電腦主機,那樣精細的東西,隻需用外力稍稍破壞,便會從裏到外焦糊成一團。
「你無需擔憂。」裴策安撫道,「沒有人會知道你我曾來過此處。」
在無人的監控室內,電腦主機內發出一聲燜響,顯示著監控畫麵的屏幕也暗了下去。
雖裴策什麽也沒有說,但簡書隱隱約約覺得不太對勁。他遲疑著開口,問「你……該不會把監控室裏的電腦也弄壞了吧?」
見裴策竟真的點了點頭,簡書差點忍不住大喊一聲「淦」。他扯了扯嘴角,拽上裴策就往樓下跑。
快溜啊!幹了壞事還不跑等著被人抓起來嗎?
「你想去何處?」裴策被拽著與簡書一起走在滿是灰塵的塔樓台階上,濺起的灰塵紛紛揚揚。
簡書哪裏聽不出來裴策想要做什麽,拉著他跑得更快了。
一直到二人出了塔,簡書才雙手合十語氣懇切地說「從今天起,讓我們一起做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可以嗎?」
開玩笑!景區的監控壞了就壞了,要真讓裴策隨時隨地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難道還要去毀了城市的監控係統嗎!
裴策不解其意,但願意聽簡書的話。
「好。」他撐起了傘,接簡書一起走進雨裏。
雨落的古寺很能讓人靜下心來。淳樸的草木香混著泥土腥氣彌散在空氣裏,和裴策聽著雨聲走了一路,簡書終於能鎮定下來了。
弄壞景區的監控已成事實,為了避免給別人帶來更大的損失,錢必須盡快賠。他馬上就去取錢,也不知道一套電腦和那些監控設備多少錢,畢竟是他們做錯了事,多賠點也行。
還好裴策當年給了他一張卡。
想到這裏,簡書才覺得沒那麽心痛了。
「啊,是簡學長!」梳著可愛發髻的那個女孩子,撐著一柄古色古香的油紙傘站在不遠處驚呼出聲。她身邊還有不少社團的同學,或兩個一起,或獨自而行,手裏頭都有各種花色的油紙傘。
西山寺進入大門後側邊有一個賣木簪梳子扇麵之類的店麵,他們便是在那兒買的傘。
女孩子原本以為簡書和裴策早就離開了,此時再見十分驚喜。大雨下個不停,他們打著傘多少都有些狼狽,加之今日是漢服社的活動,很多人衣著繁瑣不堪,裙擺衣擺上都是水漬和泥點。
唯獨撐著黑傘安然徐行的簡書和裴策一身爽利,明明那身白袍最是易髒,眾人愣是沒從那飄逸的衣擺上尋到半點髒汙。
裴策聽到有人喚簡書的名字側過頭去,雨聲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簡書也回頭看向叫他的方向,女孩子有些尷尬,表情可愛地捂住了嘴。
司宇也在。
因為秦軒的事司宇給簡書發了很多消息。隻是簡書和裴策在一起,並未看到那些信息。此刻司宇見到簡書,立馬撐著傘跑了過來道歉「兄弟對不住啊,秦軒老和我說想和你單獨相處一下,和我提了好幾次……我也沒想到他這人說話那麽難聽就幫他了。這事兒是我不對,正好一塊兒出來,我請你們吃頓飯就當賠罪吧?」
簡書一見到裴策,早就把秦軒那事兒拋到腦後了。此事聽司宇說這個也不覺得生氣,連連擺手「沒事我不在意,你也別往心裏去。飯就不用請了,我一會還有事兒要辦,得先走了。」
「那我幫你叫個車吧?」說完這句,司宇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裴策,「不過你男朋友應該是開車來的吧,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下次見!」
簡書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裴策是開車來的這個結論。思來想去,也隻能是因為裴策看起來就很「貴」這個原因了。
「嗯,下次見!」簡書和司宇道別後才想起來西山寺位置偏不好叫車,連忙摸出手機叫網約車。
一邊走,一邊很認真地和裴策說著接下去要做的事「我們首先要去找銀行——就是錢莊,取一些錢賠償弄壞的東西。然後我們就回家,打車回去。嗯……打車就相當於是雇一輛很快的馬車送我們回去,然後我們就給他一些車費。」
裴策知曉車是什麽。雨城內也有人用車,方便快捷。隻是操作起來很奇怪,往往需要一個有經驗的司機才能駕馭。
「好。」
也許,他和簡書也需要一輛車。
離開雨城後,他所需要的東西太多太雜,以往這些事都無需他來操心,隻要吩咐下去,總會有人將瑣事安排妥當。
思及此,裴策忽然覺得被囚困於雨城時,也並非都隻有壞處。
「家裏是不是還要再添置一張床……或者我們搬家吧?我現在的住的地方是租的,畢業以後就能退了……不對,不行,得看我到時候在哪裏工作,才好選新家的位置……」簡書的思維很快就跳躍到了和裴策以後一起生活的安排上去了,掰著手指說,「首先房子要大,采光要好,安保也不能太差……啊,我現在的家裏還有很多東西要一起搬走,到時候肯定得叫貨車才能一起運走,這樣的話最好還是不要換到其他的城市去……」
簡書說了一大堆,見裴策一言不發,還以為他覺得這些東西無趣,就笑著說「現在先不說這個,等我畢業了再慢慢找也行。」
「無事。」裴策溫聲道,「你可以都說與我聽。」
他輕輕將簡書牽在手心,冰冷與微燙交疊在了一起。
裴策忽而覺得自己庇佑了千年的宗族太過悠閑了。
有些雜事,還是交代給會做事之人,才更為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