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許先生。”
    眼見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大副布魯笑著打圓場道，“你是烈陽教會的信徒嗎？”
    眾所周知。
    隻有烈陽教會的信徒才會習慣性的讚美太陽。
    “不是。”
    餘盡平靜的搖了搖頭。
    “都散了吧。”
    艾德雯娜看著周圍全都望過來的船員們，平靜道。
    船員們一聽到船長的聲音，立刻跟打了雞血一樣，立刻移開目光假裝和周圍的人攀談起來。
    “艾許先生，請跟我來。”
    艾德雯娜輕聲說著，將餘盡帶到了船長用餐室。
    “可惡！”
    三副‘花領結’又酸溜溜道，“連我都沒機會和船長一起用餐，他憑什麽？”
    “你也配？”
    二副奧爾弗斯冷笑了一聲，毫不留情的打擊道，“船長就是跟一條狗一起用餐，也絕對不會跟你這種廢物。”
    “奧爾弗斯！尼瑪的，我忍你很久了！”
    “兩個二貨。”
    大副布魯不著痕跡的遠離了兩人，麵無表情。
    船長分明隻是對那個陌生人身上的秘密感興趣，和男女情愛完全無關。
    結果這兩個蠢貨居然在這裏爭風吃醋，簡直丟盡了臉。
    不過也好。
    他們越是丟臉，越是能襯托出自己的寬容大度與處變不驚。
    隻是……
    大幅布魯隱晦的看了眼船長用餐室的方向，眼中帶著一絲羨慕。
    可惡，他也好想跟船長一同用餐啊！
    船長用餐室內，艾德雯娜輕聲道，“不用理他們，他們每天都這樣。”
    “挺好的。”
    餘盡隨口道，“至少這樣有利於促進和諧。”
    “和諧嗎？”
    艾德雯娜眨了眨眼，細想一下好像確實是這樣。
    每一個加入黃金夢想號的船員，總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各種意義上的。
    顯然，他們都在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努力。
    那個目標，就是寶藏！
    他們這一船人與其說是海盜，更像是寶藏獵人。
    他們的目標追蹤挖掘海上的各種傳說中的寶藏，而非劫掠路過的船隻。
    雖然平日裏也有拌嘴，但從未發生過如其他海盜船上那般自相殘殺的情況。
    艾德雯娜若有所思，而餘盡卻是已經取下頭盔。
    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龐，默默的拿起勺子開始用餐。
    而艾德雯娜在看到餘盡那除了有些英俊之外平平無奇的臉龐，卻不禁有些失望。
    因為她沒有看見自己所期望的那副幹枯的的活屍麵容。
    兩人本身就沒有太多共同話題，所以用餐時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
    艾德雯娜雖然有心探究餘盡身上的秘密，卻也知道過猶不及，再加上沒有切入點。
    所以並沒有表現的太過熱切。
    “艾德雯娜女士。”
    用餐期間，餘盡忽然道，“你能送我去托斯卡特島嗎？我可以支付報酬。”
    “可以。”
    艾德雯娜輕輕點頭，“不需要報酬，但必須先等我們完成探險，來回大概需要五天左右的時間。”
    “五天嗎？”
    餘盡陷入沉思，五天加上前往托斯卡特島所需的三天時間，也就是一共八天。
    而‘倒吊人’先生抵達托斯卡特島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剛好不耽誤。
    “你不好奇我們探險的目標是什麽嗎？”
    艾德雯娜忽然問道。
    “不。”
    餘盡剛想搖頭，艾德雯娜卻不管不顧的講解起來，“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是搜尋一艘古代沉船，在當地人的傳說中，曾經有一艘從神戰遺跡中出來的船沉沒在那附近。”
    “而那艘船上，可能蘊含著一些能夠解開神戰遺跡秘密的情報。”
    “這樣啊。”
    餘盡捧跟似的點點頭，但顯然對此缺乏好奇，隻是平靜起身道，“我吃完了，謝謝款待。”
    這讓艾德雯娜有些無奈。
    如果你不好奇，我又該怎麽名正言順的探究你身上的秘密呢？
    艾德雯娜沉默起身，領著餘盡離開餐廳。
    隻是在離開時，她故意在餐廳門口駐足片刻，將目光投向一旁敞開的房間。
    餘盡見艾德雯娜忽然的停頓，下意識的跟著停下了腳步，目光也跟著看向了一旁的敞開房間。
    “那是收藏室。”
    艾德雯娜抓住機會，忽然道，“裏麵是我們曆次尋寶的收獲證明，它們有的隻是紀念，有的還沒展現自己的價值，有待於研究。”
    “你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要進去看看嗎？”
    “不，我不感興趣。”
    餘盡很想這麽說，但沉默了片刻還是點點頭。
    艾德雯娜見餘盡終於上鉤，嘴角微微上揚。
    她領著餘盡進入其中，看似冷澹卻極為詳細的為其介紹起收藏室內的各種物品。
    終於是稍微勾起了餘盡的興趣。
    “那位二副。”
    餘盡沉默的聽著艾德雯娜的講述，忽然問道，“奧爾弗斯先生，他身上的盔甲也是收藏品之一嗎？”
    “算是吧。”
    艾德雯娜似乎早已料到餘盡會有這麽一問，輕聲道，“那套盔甲是知識教會中收藏的遠古太陽騎士盔甲的彷品，繼承了些許源遠古太陽騎士盔甲的神奇能力。”
    “這樣啊。”
    餘盡眼中帶著些許緬懷的神色。
    他其實很清楚奧爾弗斯並非真正的太陽騎士。
    也知道對方的讚美太陽和自己所知的不是一回事。
    但他還是回應了對方。
    至於艾德雯娜口中那套被知識教會收藏的遠古太陽騎士盔甲。
    餘盡卻並不算意外。
    黑夜教會能夠保有一副繪畫世界，甚至是極光會這樣的邪教也擁有一副。
    其他幾大正神教會就算沒有繪畫世界，擁有一些從繪畫世界中流傳出來的東西也並不奇怪。
    他感興趣，但也不是很感興趣。
    畢竟一套盔甲所能蘊含的信息實在是太過有限。
    想著，餘盡的視線忽然被桌上的一本羊皮紙訂成的書冊所吸引。
    在智慧之眼的幫助下，餘盡認出了那深棕色的封皮表麵的一行古弗薩克語：
    《格羅塞爾遊記。
    “這來自於一艘海底沉船，浸泡了165年，依舊沒有損壞。”
    艾德雯娜注意到餘盡的視線，介紹道，“它記載了一一位名為格羅塞爾的巨人決定去冰霜之國獵殺北方之王，在途中他遇到了一個個同伴。但故事進展到他們正麵遭遇北方之王時卻戛然而止，後麵的幾頁用各種方法都無法打開。”
    “格羅塞爾遊記。”
    餘盡若有所思，他在這本所謂的‘遊記’中捕捉到一絲熟悉的感覺。
    他曾經體會過相同的感覺，那是源自於初見繪畫世界時的季動。
    嚐試著翻開書冊。
    就如同艾德雯娜所言一般，故事情節停留在格羅塞爾遭遇北方之王時。
    而在這之後還有大量的空白，卻怎麽也翻不開。
    似乎故事到這裏就缺少了某種關鍵，再也無法進展下去。
    “你知道它是什麽嗎？”
    艾德雯娜注意到餘盡的神色變化，詢問道，“如果你可以告訴我答桉的話，我可以將它以很便宜的價格賣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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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艾德雯娜而言，唯有知識是無價的。
    承載著知識的物品固然重要。
    但如果她無法解開其中的答桉，她也不介意用這一物品換取答桉。
    當然。
    得加錢。
    “多少？”
    餘盡隨口問道。
    “8000鎊。”
    艾德雯娜一臉平靜的說著，目光卻不知為何緊緊盯著餘盡。
    “八千鎊嗎？”
    餘盡沉吟了片刻，陷入思考。
    有一說一，八千鎊的價格的確很便宜。
    雖然他的周薪才100鎊，一年也才5200鎊。
    不過加上有霍爾伯爵給的兼職，一年就有10400鎊。
    但餘盡才剛剛工作不到兩個月，全部薪資加起來不超過一千鎊。
    就算加上富婆每個月給的一千鎊，全部身家理應也不會超過三千鎊。
    所以按理來說，他應該是買不起的。
    然而除了富婆，餘盡還遇到了一個康慨解囊的好人，那個好人的名字叫卡平。
    他留給餘盡的財富不算多，但也有十幾萬金鎊。
    足夠買二十本《格羅塞爾遊記。
    唯一的問題在於，餘盡到底想不想買下這本書。
    從個人角度來看，餘盡有一定的興趣。
    因為這雖然不是真正的繪畫世界，但或許與繪畫世界有某種關聯——
    可能是除繪畫世界之外的另一種嚐試。
    所以既然有可能存在線索，價格又這麽便宜，買下來倒也無妨。
    餘盡才剛準備開口，卻又見艾德雯娜若有所指的說道，“如果你沒有足夠的錢，也可以用神奇物品來替代。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我可以幫你進行估價，隻要價值相當即可。”
    “不用。”
    餘盡搖了搖頭，隨手掏出錢遞了過去，“八千鎊，你要數數嗎？”
    “……”
    艾德雯娜看著餘盡掏出的一疊金鎊，張了張嘴卻又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陷入沉默。
    這一疊金鎊，無疑是徹底打亂了她原本的計劃。
    她原以為餘盡是她老師講述的傳說中的‘灰’，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沉入大海，沉眠至今。
    而他最近又在一次意外中被‘單眼骷髏號’的人從海裏打撈上來，他們將餘盡誤認為是一具廢棄的盔甲而將其帶上船。
    卻不曾想這一舉動也為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被打撈上來的餘盡意外蘇醒，從而殺死了船上的所有人。
    但這一切都有個前提。
    那就是如果餘盡真的是傳說中的‘灰’，且是最近才被‘瘋船長’從海裏打撈上來的，那他無疑會與現在的社會完全脫節。
    魯恩王國所用的‘金鎊’，應該也不在對方的理解範圍內。
    甚至就算能理解，可雙方所理解的‘金鎊’也應該不是同一種東西。
    但餘盡顯然在拿出的這一疊金鎊，明顯是魯恩王國所發行！
    這就證明對方並未與社會脫節。
    甚至能夠一次性拿出這麽多金鎊，也證明對方應該在某個組織中擔任要職。
    可如果是這樣。
    又完全無法解釋對方為什麽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到‘瘋船長’的船上！
    這些自相矛盾的線索，一下子讓艾德雯娜的大腦陷入宕機。
    “等一下……”
    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緒，艾德雯娜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沉默了許久才道，“我們交流用的是古弗薩克語，但奧爾弗斯用的是魯恩語，這也就是說……”
    話還沒說完，艾德雯娜忽然有些尷尬的沉默下來。
    一直以來她都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她先入為主的認為餘盡是一個‘古人’，所以交流時使用的是古弗薩克語。
    因為這門語言不僅是現代北大陸所有通用語的源頭，也是第四紀的通用語。
    要與‘古人’交流，自然要用‘古人’的語言。
    但奧爾弗斯的‘讚美太陽’用的卻是魯恩語。
    餘盡能聽懂並給予回應，說明他是懂魯恩語的。
    但她的常識卻讓她忽略了這一細節——
    在她的常識中，一個人能通曉好幾門語言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她與餘盡交流用的一陣是古弗薩克語，但除此之外她還通曉巨人語、精靈語、古赫密斯語、赫密斯語、魯恩語等多門語言。
    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她的常識中一直有一個‘我能聽得懂，別人也肯定能聽懂’的誤區。
    如果聽不懂，那就是這個人智力有缺陷。
    雖然她船上的船員大多智力有缺陷，可在她的悉心培養下也都通曉至少三門語言。
    於是在長久的相處中，又讓她的‘常識’占據了上風。
    讓她隱隱忽略了原本能夠察覺的細節：
    一個‘古人’，會古弗薩克語她能理解，但又怎麽可能會通曉魯恩語呢？
    雖然魯恩語是發源於古弗薩克語，但雙方的口語使用卻幾乎完全不同。
    不存在會古弗薩克語就能無師自通魯恩語的可能。
    而既然餘盡懂魯恩語，她就早該猜到對方並非真正的‘古人’才對！
    那她剛才的那些試探，豈不是……
    越想艾德雯娜越是尷尬，而為了避免繼續尷尬下去，她忽然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艾許先生，你除了魯恩語和古弗薩克語，還會幾門語言？”
    “都會，也都不會。”
    餘盡想了想，很認真的回答道。
    “誒？”
    艾德雯娜眨了眨眼。
    “我不懂你說的任何一門語言。”
    餘盡攤開手掌，掌心是一枚幹淨光滑的眼珠，平靜道，“我能通曉你們所使用的語言，靠的是智慧之眼的幫助。”
    “智慧之眼……”
    艾德雯娜看著餘盡掌心的眼珠，欲言又止。
    她其實知道這枚眼珠，這是知識教會所保有的封印物之一。
    但她覺得這枚眼珠的名字，不應該是智障之眼嗎？
    畢竟也隻有連語言都無法通曉的智障才需要用到這枚眼珠。
    隻是想了想，艾德雯娜還是選擇沉默。
    就當它是智慧之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