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號上，弗蘭克·李一邊帶領克來恩前往他的房間，一邊熱情推銷道：
    “斯帕羅先生，晚上要不要來一份烤土豆？
    “它的口感像牛肉，它的味道像牛肉，但它確確實實是土豆。”
    這吃了會不會生病啊……克來恩冷澹回答道：
    “不用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好吧，那祝你有個好夢。”弗蘭克李聳了下肩膀，有些遺憾的轉身離去。
    目送弗蘭克·李離開，關上房門的克來恩忍不住感慨了一聲：
    “這裏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
    未來號的船長，星之上將嘉德麗雅，背後是摩斯苦修會。但也因此受到隱匿賢者的注視，就和曾經的老尼爾一樣，處在失控的邊緣。
    甚至讓如果不是自己拉她一把，現在出現在他眼前的就不會是一位瓜子臉，皮膚白皙滑膩，穿著黑色古典長袍的美人，而是一個長了上百隻眼睛和上百隻觸手，如同史來姆一樣蠕動的怪物。
    未來號的大副，弗蘭克·李，賞金7000鎊的‘毒素專家’。曾經的大地母神教會的成員，一位‘耕種者’途徑序列6的‘生物學家’。
    從各方麵來看，這都是一個性格開朗的好人，對大地母神的信仰也十分虔誠。
    唯一的問題在於，他喜歡研究雜交——
    不是雜交水稻的那種雜交，而是把公牛、母牛和小麥雜交，讓小牛可以像麥子一樣長出來。而也因為他的這種‘雜交’理念，差點被大地母神教會送上審判庭。
    一開始克來恩還有些同情他，但聽完他的雜交理念，突然覺得大地母神教會挺可憐的。
    未來號的二副，希斯·道爾，賞金7600鎊的‘無血者’，一位序列6的‘薔薇主教’。
    雖然弗蘭克·李說希斯·道爾是因為一次事故，本是普通人的他被灑上了‘薔薇主教’非凡材料調配的魔藥，被一點點滲透又撐了過來，最終成為了較奇特的非凡者。
    因為沒有經曆‘傾聽者’階段，所以他沒受到汙染，也沒變成瘋子。隻要不主動使用‘傾聽’的非凡能力，就始終是正常人。
    理論上無懈可擊，但……
    克來恩揉了揉太陽穴，這算不算上行下效？又或者是近墨者黑？
    船長星之上將處於失控邊緣，手下就各個都存在極大的隱患。當然，也可能是嘉德麗雅由於自身失控的傾向，所以對同樣被排斥、有著失控風險的非凡者抱有同情心理，所以才會將他們聚集到自己麾下。
    雖然還沒有占卜，但克來恩總感覺這一次旅程不會一帆風順。
    所以，要不先占卜一下？
    皇後區，霍爾伯爵家的豪華別墅。
    奧黛麗站在二樓的白色鑲金欄杆後，看著一樓的仆人來來往往，忙忙碌碌。
    卡露拉背靠著柔軟的天鵝絨枕頭，躺在臥室那張豪華的大床上，手中捧著一杯紅酒，不時輕抿一口。
    奧黛麗看了卡露拉一眼，眼神有些無奈。
    她似乎有些這麽慵懶。
    卡露拉輕抿了一口紅酒，突然問道：
    “你似乎很糾結？”
    “嗯。”
    奧黛麗沉默著點點頭，輕聲道：
    “‘愚者’先生教授的技巧的確有效，可我還是沒辦法擊敗古達……”
    奧黛麗心裏有些不甘，雖然‘觀眾’途徑並不擅長戰鬥，雖然曆次的失敗並沒有擊垮她的鬥誌，反而讓她變得更加堅強。但就算是這樣，她心底多少還是存在對失敗的不甘。
    卡露拉輕笑了一聲，懶洋洋道：
    “從序列上看，古達可是半神。而你現在隻是序列5，無法擊敗古達不是很正常的嗎？還是說，你以為半神有那麽容易對付？”
    奧黛麗小聲反駁：
    “可那是夢境。”
    卡露拉搖搖頭，輕聲道：
    “夢境也一樣。”
    “半神就是半神，不是普通非凡者可以擊敗的，哪怕是在夢裏。”
    “迄今為止，隻有一個人成功通過古達的試煉。”
    奧黛麗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隻有一個？那會是誰？”
    進入夢境世界的人不少，但大體可以分為兩類。
    一類是血族，一類是塔羅會成員。
    而奧黛麗腦海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塔羅會，倒也不是對血族有什麽偏見。而是血族沒有‘愚者’先生的指導，成功率本就不如塔羅會。
    可如果是塔羅會成員，又會是誰呢？
    奧黛麗皺眉思索，首先排除‘魔術師’、‘審判’。
    她們和自己一樣，都沒有多少戰鬥經驗，且本身途徑也不適合一對一的決鬥。
    緊接著，‘太陽’也被排除。
    身處神棄之地的‘太陽’雖然有足夠豐富的戰鬥經驗，但本身序列太低。
    同樣的，‘月亮’和‘倒吊人’的可能性也不大，他們畢竟隻有序列6。
    而讓奧黛麗覺得最有可能成功的，隻有‘世界’和‘隱者’。
    ‘世界’先生是她一直看不透的一個人，她甚至不知道對方所處的途徑和序列。
    而‘隱者’女士給她的感覺同樣強大而神秘，大概是一位序列5的非凡者。甚至就算是和其他序列5的非凡者相比，實力也屬於其中的佼佼者。
    “總而言之。”
    卡露拉伸了個懶腰，完美曼妙的身姿展露無遺，她語氣慵懶道：
    “你也不用太妄自菲薄，雖然沒能擊敗古達，但在所有進入夢境的人中，你也能排進前五。更何況，對你而言，是否能擊敗古達其實並沒有那麽緊迫的需求。”
    奧黛麗默然不語，這話一點也不假，畢竟她又不需要消化魔藥。
    理論上，她甚至現在就可以晉升操縱師，一躍成為序列4的半神。哪怕沒有卡露拉的幫助，她也同樣可以做到這一點。
    因為她並不缺少序列4的非凡特性，也不缺魔藥配方，所缺少的隻是一場儀式——
    在有至少一萬人的特定場合裏，於他們情緒的巨大共鳴中服食魔藥。
    儀式達成的條件並不容易，但對奧黛麗而言，也並不困難。
    比如她完全可以花錢邀請一位著名的歌唱表演家，在貝克蘭德舉行一場演唱會，所有與會者都可以免費參加。這樣很容易就能組織起一場上萬人、甚至十數萬人的演唱會。
    而當演唱達到最時，現場觀眾的情緒也會產生共鳴……
    這樣一場演唱會唯一的難點，就在於組織演唱會的花費極高，至少也要耗費數以十萬計的金鎊。對於大部分人而言，這是他們一輩子也掙不到的巨款。
    但對奧黛麗而言，十萬金鎊雖然不少，但她也能勉強承受。
    嗯，勉強。
    因為理論上，她所能分到的家產總價值隻有30萬金鎊，每年的收益也隻有兩萬金榜。
    但奧黛麗從來沒有試圖這麽做，她知道現在還不到時候，盡管她並不知道到底得等到什麽時候才是時候。
    但就現在而言，一旦她成為半神就無法進入夢境。
    而這對於迫切想要探尋餘盡過去的奧黛麗而言，顯然是無法接受的。她之所以急於擊敗古達，也是為了能夠知道餘盡的過去到底經曆了什麽……
    卡露拉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開口道：
    “如果你是希望借由夢境了解他的過去，也大可不必。”
    “誒？”奧黛麗怔了一下，遲疑道：
    “可是，夢境中展示的難道不是餘盡的過去嗎？”
    卡露拉眨了眨眼，笑吟吟道：
    “我從來沒說是。”
    “事實上，夢境中展示的一切並不是由我構建的。”
    “可是卡露拉你不是夢境的創造者嗎？”
    奧黛麗愈發不解，有些疑惑的看著她。
    “嗯，這麽說吧。”
    卡露拉托著下巴，舉了個例子：
    “我隻是負責搭建場景，但設計這個場景的其實是王魂。或者說，是源自於王魂中重現的部分曆史。但這部分曆史，未必屬於餘盡。或者說，未必全部屬於他。”
    奧黛麗若有所思，舉一反三般問道：
    “比如你是防火女這點？”
    卡露拉麵色一僵，麵無表情的看向奧黛麗，強調道：
    “我就是防火女！”
    奧黛麗沒有和卡露拉爭辯這一點，猶豫著問道：
    “卡露拉，餘盡到底去了什麽地方？”
    卡露拉沉默了兩秒，輕輕搖頭：
    “我不知道。”
    她知道奧黛麗問的是餘盡，但她確實不知道。
    如果知道，她也不用在奧黛麗身邊守株待兔。
    奧黛麗愈發疑惑：
    “為什麽會不知道？”
    卡露拉輕聲說道：
    “我隻知道他不在現在，但我不知道他是在過去，還是未來。”
    少女那如寶石般碧綠晶亮的眼眸驟然睜大。
    這一刻，即便她已經是‘觀眾’途徑序列5的‘夢境行者’，也難以控製自己的表情。
    下午。
    身在‘未來號’的克來恩進入盥洗室，來到灰霧之上。
    準時召集塔羅會的成員。
    斑駁古老的青銅長桌兩側，一道道模湖的人影在深紅光芒的簇擁裏拉伸變長，固定了下來，四周則一如既往地安靜，空曠，似乎千萬年來都未被生靈闖入過。
    “下午好，‘愚者’先生”
    ‘正義’奧黛麗輕快愉悅的嗓音很快回蕩於根根石柱撐起的宏偉宮殿內。
    克來恩含笑頷首，看著眾位成員在‘正義’小姐帶動下簡單完成了彼此間的致意。
    “‘愚者’先生。”
    ‘正義’奧黛麗恭敬道：
    “我又搜集到三頁羅塞爾大帝的日記。”
    “久違的日記環節。”
    克來恩挑了下眉，心情驟然愉悅起來，
    拿著那三頁羅塞爾日記，克來恩沒像往常一樣迫不及待閱讀，畢竟他已經觸碰並使用過“0”級封印物，見識了一條非凡途徑的‘唯一性’究竟長什麽樣子，並對這種神器進行了有效恐嚇，自認為不管羅塞爾大帝再書寫什麽，也很難讓他太過震驚。
    “除非他被能力獨特的強者施加了‘魔女祝福’，短暫成為女人……”
    克來恩在心裏開了句玩笑，姿態隨意地閱讀起手裏的黃褐色羊皮紙：
    “四月一日，她又聯絡了我，在夢裏。”
    “這一次，我終於看到了他的真身！”
    “怎麽說呢，嗯，她比我想象中要小一些。”
    “第一次在深淵看到她時，她正在和宇宙暗麵生死搏殺。”
    “那時的她幾乎就像是一座連綿不絕的山脈，一眼看不見盡頭，我當時甚至有一種看到了世界之蛇的感覺！嗯，我指的是耶夢加得，不是卡斯那個臭蟲。”
    “但這一次見到她的真身，我才發現她其實很‘小’。”
    “她盤旋在岩漿中，如同一座小山。”
    “她那巨大的蛇頭對準我，看上去無比猙獰，但我卻意外的感覺有些親切。”
    “直到她轉過頭……”
    “她把蛇頭轉了過去，露出背部鱗片擠壓而成的一張巨大的人臉！”
    “草！好惡心啊！”
    克來恩看的眼皮直跳，知道看到這句差點沒忍住。
    那可是一位神明！
    結果大帝你的第一念頭居然是這個，你丫的真不怕被人打死是嗎？
    “總而言之，那張人臉告訴我她才是拉卡德。”
    “在長久的博弈中，她一直被蛇軀壓製，隻能淪為其附庸。”
    “但在她成功吞噬宇宙暗麵後，她和不死大蛇成功達成了平衡。”
    “所以我才能站在她麵前，和她交流，否則我早在最初就已經被她吞噬。聽起來有些怪，但我並不認為她是在撒謊。一位神明，哪怕長得再醜，她也是神，沒必要欺騙我這個凡人。”
    “她告訴我，她有一個敵人，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一直在操控、玩弄著她的，她的敵人驅使她消滅了不計其數的神祇這一段我認為他是在吹牛。”
    “而現在，她想要擺脫這種操控，所以她來尋求我的幫助。”
    “雖然我不是很理解一位神明為什麽需要我一個凡人的幫助，但我還是問她。”
    “你的敵人是誰？”
    “她告訴我，那個人是她的妹妹。”
    “月之公主，拉妮。”
    “拉妮？拉卡德？”
    克來恩微微皺眉：
    “月之公主？我印象裏和月亮有關的神明隻有兩位，象征緋紅之月的黑夜女神，以及曾經執掌紅月的血族始祖莉莉絲，難道這位拉妮就是傳說中的血族始祖莉莉絲？”
    克來恩覺得可能性不大，但又突然想到另一個驚悚的猜測：
    “不，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原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