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之上。
    克來恩褪掉已經安靜的‘蠕動的饑餓’，將它扔進了雜物堆。
    她已經成功在‘美人魚’歌聲的儀式輔助下，成功晉升序列5‘秘偶大師’。
    而由於在星之上將的船上，克來恩暫時找不到食物來喂‘蠕動的饑餓’，所以把它丟在灰霧之上是最好的選擇。
    呼……
    克來恩平靜兩秒，看了眼坐在斑駁青銅長桌側麵的身影。旋即離開巨人居所般的宮殿，往灰霧之上這片神秘空間的深處行去。
    之前他發現了一座通往天國般的光明‘階梯’，懷疑對方的層數與自身的序列有關，所以剛一晉升就來做個確認。
    走了一陣，克來恩眼前終於出現了那純粹由光芒構成的神聖階梯，與之前相比，它憑空多了一層，共有五階。
    果然……克來恩沒有意外地感慨了一聲。
    然後他攀登這為巨人準備般的階梯，來到了頂層。
    此時，他距離半空凝浮的那片灰霧已沒有多遠，似乎再來一層階梯，就可以攀登上去了。克來恩下意識抬頭眺望那裏，隱約看見了一點東西。
    那是一個近乎完全透明的事物，它仿佛什麽東西的外殼，時而縮回去一點，消失於克來恩的視界裏，時而被無形的風吹著般往外探出，展現些許輪廓。
    克來恩沉默許久，緩緩摸出一枚斑駁點綴著些許火星，仿佛由灰盡捏成的人像——
    那是餘火。
    早在幾個月前，餘盡就將這枚餘火當做報酬送給他。
    隻不過，克來恩一直不知道這枚餘火究竟該用在什麽地方。
    他本以為這會被用來當做‘信標’，讓迷失在曆史長河中的餘盡可以回到現在。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否認，因為擁有王魂的卡露拉她們明顯是比餘火更加耀眼的信標。
    如果說王魂的光芒是皓月，那餘火就是螢火。
    螢火之光如何能與皓月爭輝？
    所以從很早以前，克來恩就在猜測，或許餘火真的隻是送給他的禮物。
    而現在，這個猜測成了現實。
    因為餘盡已經回到現在，不需要他的幫助。
    猶豫了兩秒，克來恩終究還是微微用力，將餘火捏碎。
    噗！
    餘火被捏碎，餘灰四散，隨風飄揚，內力的火焰在一瞬間炸開。
    以克來恩為錨點，化作一片燦爛火雲，瘋狂燃燒著周圍的灰霧，讓那原本被籠罩在灰霧之中的朦朧畫麵逐漸變得清晰。
    第六層台階未出現，克來恩也依舊沒能登上台階的頂部。
    可他站在第五層台階上，卻依舊能清晰看見台階之上的畫麵——
    那是一道沾染了些許青黑的燦爛光門，這由數不清的層層疊疊的光球組成，每一個光球的本體則一堆堆合抱成團的扭曲蠕蟲，它們有的透明，有的半透明。
    另外，在光門之上，垂下了一條條黑色的細線，它們懸掛著一個又一個近乎完全透明‘蠶繭’。那些‘蠶繭’輕輕搖晃，分別包裹著不同的魂體：
    有的黑膚，有的黃種，有的是白人，有的穿著牛仔褲，有的拿著手機，有的衣物豔麗，有的五官漂亮，皆有活著的氣息，卻又緊閉著雙眼。
    克來恩目光一下凝固，就仿佛回到了地球，正走在人種齊全的大街上。
    然後，他注意到，有三個‘蠶繭’已經破開，裏麵空無一物，正隨風擺動。
    抬起腦袋仰望的克來恩默然注視著這一切，靜靜地注視著。
    啪！
    火焰在這一刻徹底熄滅，遠處的灰霧如海水般迅速填充過來，將那些被火焰燒出的‘空白’填滿。光門再度被灰霧籠罩，其上的‘蠶繭’也同樣變得朦朧不清。
    在克來恩的視線中，隻剩一抹深綠近黑的顏色靜靜屹立，像是黑森林內樹木的顏色。
    沉默許久，克來恩默默走下光之階梯，回到斑駁青銅長桌邊。
    那道身影依舊坐在斑駁青銅長桌旁，靜靜注視著他。
    克來恩看向青銅長桌的上首，看向那張石頭凋刻成的巨大座椅，它鑲嵌著暗澹的寶石和黃金，似乎不是為人類準備的。
    這張巨大座椅之上空空蕩蕩，多有斑駁，仿佛經曆了漫長歲月的洗禮。
    第一次來到這裏，他隻感到迷茫。
    漸漸的，他學會利用灰霧之上的特殊，為自己創造便利。
    而現在，他的心中又隻剩下茫然。
    沉默許久，他沒有如往常一樣，心念一動便直接坐到上首的巨大座椅上。
    而是一步步朝座椅走上，緩緩坐了上去。
    克來恩看向右手邊的身影，沉默良久，突然問道：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餘盡對他的提問並不意外，緩緩開口道：
    “探索阿蒙陵寢的那一次，阿蒙告訴我，這個地方叫‘源堡’。”
    “阿蒙？”
    克來恩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他知道餘盡探索了那座陵墓，因為這個陵寢的情報就是他告訴餘盡的。
    他也知道餘盡在陵寢中和阿蒙遭遇，但對陵寢中具體發生的事情無從得知。
    “源堡嗎？”
    克來恩低聲呢喃，這是他一次知曉‘灰霧之上’真正的名字。
    阿蒙的分身在白銀城的監牢中潛伏幾十年，偏偏在‘太陽’向‘愚者’祈禱時突然發難，就是為了借‘太陽’之手入侵‘源堡’。
    當時克來恩就已經猜測這絕不是簡單的巧合，而是早有預謀。
    而現在原因也顯而易見：非凡特性聚合定律。
    阿蒙同樣為源堡吸引，他想要得到源堡。
    所以，源堡是什麽？
    占卜家途徑的唯一性？還是某種層次更高的存在？
    恐怕是後者。
    畢竟阿蒙也並非占卜家途徑，而是‘偷盜者’途徑。
    而且如果僅僅是唯一性，‘源堡’也擋不住‘永恒烈陽’和‘黑夜女神’的入侵。
    克來恩從餘盡口中得到答桉，此時卻反而愈發不解：
    “僅僅靠這兩個字，你就猜到了一切？”
    餘盡緩緩道：
    “阿蒙還告訴我，如果我想要‘源堡’，他可以讓給我。”
    “她也並非一定要成為‘詭秘’，也不想背負那份命運。因為這會導致‘源堡’最初的那位主人在她身上複活，就像‘最初’在她父親身上複活那樣。”
    “而我在你……”
    餘盡指了指上首的‘愚者’克來恩，又指了指青銅長桌的末尾，那裏空無一物。
    但克來恩卻瞬間了然，配合的具現出‘世界’。
    已經成為‘秘偶大師’的他不再需要借助全黑之眼，直接就能對‘世界’進行操控。
    等到‘世界’被凝聚，餘盡這才緩緩開口道：
    “還有‘世界’的身上，看到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稱號’。”
    “你是愚者】，而‘世界’是天尊卷者】。”
    “天尊卷者？”
    克來恩頓時心底一沉。
    信息量很大，但他大體已經能明白過來。
    他就是‘愚者’，‘世界’就是他。
    但‘世界’並非愚者卷者】，而是天尊卷者】。
    這意味著，‘克來恩·莫雷蒂’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天尊’的卷者！
    而天尊，毫無疑問是指的那位福生玄黃天尊，阿蒙口中的‘詭秘’，‘源堡’的前主人，也是他穿越的直接原因！
    那道光門，或許就是這位‘天尊’弄出來的，他和羅塞爾大帝，還有另一位不知名的穿越者前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世界，都是那位‘天尊’的功勞！
    而他之所以能進入‘源堡’，也是依靠誦念這位‘天尊’尊名的儀式。
    阿蒙說最初曾經在‘遠古太陽神’身上複蘇，也就是說天尊遲早會在他身上複蘇？
    “可我才序列5啊！”
    克來恩在心底無奈呐喊，一想到有另一個人會取代自己，他就頭皮發麻。因為他腦海中的第一印象，是異形從宿主體內破體而出的畫麵！
    克來恩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
    “你為什麽現在和我說這些？”
    餘盡沉默許久，就在克來恩心情愈發緊張的時候，餘盡緩緩開口：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主動挑起的話題？”
    “……”
    克來恩張了張嘴，旋即露出苦笑。
    好像還真是他自己挑起的話題，看到那扇光門的他心態有點崩，甚至有種自暴自棄的想法，腦子裏亂糟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所以才會不禁思考的直接攤牌。
    攤牌一時爽，首尾火葬場啊，而且是真正意義上的‘火葬場’！
    克來恩半緊張半開玩笑的問道：
    “所以，我這是要被燒了？”
    餘盡輕輕頷首：
    “差不多，不過要燒的‘源堡’。”
    “‘源堡’？”
    克來恩挑了挑眉，在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不解，疑惑問道：
    “能問問為什麽嗎？”
    餘盡沒做什麽隱瞞，坦然道：
    “我現在的狀態和你類似，你可以簡單理解成‘初火’會在我的身上複蘇，或者‘初火’被我徹底煉化。最終的結果，取決於九份王魂的歸屬。”
    “而這個世界同樣存在九份源質，九份源質可以用來強化王魂的本質。”
    “融入的源質越多，我的勝算越大。”
    克來恩恍然大悟，但同時又有了新的猜測：
    “九份王魂？九份源質？一份王魂剛好對應一份源質？這怕不是早就計劃好的吧！”
    克來恩思考了兩秒，問道：
    “也就是說，現在你手上有一份王魂？”
    “對。”餘盡輕輕頷首。
    克來恩苦笑了一聲，無奈道：
    “老實說，你這麽坦誠讓我有些不太適應。”
    餘盡語氣依舊平靜，坦誠道：
    “現在的你相當於‘源堡’的半個主人，如果我想要煉化‘源堡’，需要得到你的承認。當然，我也可以選擇強行煉化，但難度會大很多。”
    克來恩若有所悟，沉吟了兩秒，詢問道：
    “我該怎麽做？”
    餘盡目視‘愚者’，平靜道：
    “變強，直到能徹底掌控‘源堡’為止。”
    “掌控‘源堡’？”
    克來恩皺了皺眉：
    “可你不是要‘煉化’源堡嗎？”
    “我要的是所有權，但這並不需要剝奪你的使用權。”
    “那為什麽不讓其他人來使用？比如卡露拉？”
    “她們進不來。”
    “進不來？”
    克來恩得到答桉，莫名又聯想到那個光門。
    所以，隻有從光門上懸掛的‘蠶繭’上破繭而出的‘天尊卷者’，才有資格入主‘源堡’，成為‘源堡’的半個主人？
    這其實也很好理解，因為這和餘盡的狀態也類似——
    卡露拉是王魂的持有者，算是王魂的半個主人。
    但其他人哪怕接觸到王魂，也不可能成為王魂的主人，因為王魂是餘盡送給卡露拉的。
    而‘源堡’也是類似。
    塔羅會的成員有很多，哪怕是卡露拉這樣的天使也能被拉到灰霧之上，參加塔羅會。
    但‘愚者’始終隻有一位，隻能是‘克來恩’！
    聽起來很合理，但克來恩的本能反應卻是，此乃謊言！
    因為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為什麽阿蒙還要入侵‘源堡’？他不就是想要成為‘源堡’的主人嗎？既然阿蒙可以取而代之，憑什麽其他人不行？
    隻不過，克來恩雖然依舊心存疑慮，卻並未點破。
    不管餘盡是為了安慰他，還是另有原因，至少這件事本身是對他有利的。
    而且，與其被‘初火’強行進入，克來恩更傾向於選擇餘盡。
    至少餘盡還願意平心靜氣的跟他解釋，並且從頭至尾都沒有去搶奪的想法。
    克來恩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正要開口，卻又突然聽見餘盡開口：
    “王魂和源質的本質是互相排斥的，就如初火與最初一樣。源質本能的恐懼著王魂的接觸，所以王魂持有者無法進入源質，更無法成為其主人。”
    “而為了讓王魂和源質的融合更加順利，雙方都需要得到有效的控製。”
    “王魂由我操控，而‘源質’則是你。”
    “我可以完全掌控王魂，但你隻是‘源堡’的半個主人。”
    “所以融合的進度會非常緩慢，直到你能徹底掌控‘源堡’。”
    克來恩能聽明白餘盡要表達的意思，但又有些詫異：
    “那你是怎麽進來的？”
    餘盡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緩緩開口：
    “有沒有可能……”
    “懂了，你憋說了！”
    克來恩強忍單手扶額的衝動，想起來了，是他強行把餘盡拉進來的！
    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