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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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說什麽?”
梅迪奇重複了一遍,死死的盯著餘燼。
他不覺得餘燼會那麽無聊,說這些就隻是單純的為了刺激他。
他明明已經控製這具身體,完全有能力殺死他們,可對方卻沒有這麽做。
反而在這裏用驚呼嘲弄的方式,將他在過去千年間的心態變化抽絲剝繭般展現出來——
這是和他融合上千年的兩位死敵都做不到的事情。
唯一能讓梅迪奇慶幸的,就是這裏沒什麽外人。
雖然丟人,但也不至於完全丟人。
這幾個人本來就算是對他‘知根知底’,現在暴露也不至於太丟麵子。
至少索倫和艾因霍恩那兩個家夥,就很懂事的沒有在這種時候出來嘲諷他。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僅僅是因為他們現在是三位一體。
而餘燼。
梅迪奇發現自己完全看不透餘燼這個人。
無論是幾千年前初次見麵,還是如今在查尼斯門內不合時宜的再次相見,都仿佛籠罩在一團迷霧之中,讓梅迪奇警惕。
畢竟就連主都對他無比忌憚,已經足以說明這個人的恐怖之處。
而最讓梅迪奇不解的,是這樣一個人為什麽會在過去數千年內從未留下過半分痕跡?
對方於第二紀末期突然出現,在他們尚且弱小之時,和主在白銀之國進行某些他們所未知的謀劃。這也就意味著,對方當時的位格已經與主相當。
而這樣一位存在,卻在那之後突然銷聲匿跡。
梅迪奇再也沒見過他,也再沒見過當時跟在他身邊的金發少女。
反倒是那個不起眼的,叫做艾倫·赫密斯卻討厭別人叫他埃倫的小子,跟在主身邊學習了很多。雖然沒能像他一樣成為主的天使之王,但也是天使之王下最強的那一批天使。
而且,對方創造的赫密斯文也為人類的全麵崛起奠定了基礎……
按理來說。
這數千年來發生的事情中,就屬白銀之國的那次影響最小——
雖然至今梅迪奇都不知道那次究竟發生了什麽。
但可以肯定的是,白銀之國發生的事情在數千年來發生的大事中絕對排不上號。
無論是列奧得羅他們的背叛,還是主與黑皇帝所羅門合作建立所羅門帝國,亦或是圖鐸和特侖索斯特對黑皇帝的背叛,以及在他死後發生的四皇之戰,背誓之戰……
任何一件事單獨拎出來,都涉及不止一位甚至是兩位數的神明。
與之相比,遠古太陽神在年輕時‘犯下的錯誤’就顯得不值一提。
可偏偏餘燼在這數千年內徹底銷聲匿跡,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梅迪奇曾經試圖追尋他存在的痕跡,但很快就放棄掙紮。因為與一個隻留下短暫影響的人相比,當前的事情才最值得他關注。
而如今餘燼的再次出現,卻讓梅迪奇一瞬間改變了以往的觀點——
這個人絕對不是什麽無足輕重的小角色!
過去數千年內的銷聲匿跡,或許本身就是對方計劃的一部分!
一如他現在的突然出現一樣。
短短一瞬間,梅迪奇的心中閃過無數猜測。
然而餘燼卻隻是平靜的注視著他,簡短道
“合作吧。”
“合作?”
梅迪奇眯起雙眼,你醞釀了那麽久,甚至用嘲弄的方式戲謔的數落他的生平,結果最後卻輕飄飄的來一句合作?
“我拒絕!”
梅迪奇冷笑了一聲,在心底嚴詞拒絕,麵上更是不動聲色,嗤笑道
“你想怎麽合作?把天之母親的軀殼給我?”
餘燼反問道
“你覺得這現實嗎?”
“不現實。”梅迪奇坦然。
這當然不現實,哪有主人抓到小偷正在撬自己的保險櫃,非但不報警,反而還主動把保險櫃裏的現金交給小偷,甚至禮貌的送小偷離開的?
這不是純純的罕見嗎?
餘燼拍了拍梅迪奇的肩膀
“那就談點現實的話題。”
梅迪奇覺得自己聽懂了對方的潛台詞,配合的問道
“那你想要什麽?”
“答案不是我想要什麽,而是看你有什麽。”
梅迪奇眉頭緊皺,這番話讓他更加摸不著頭腦。
他能有什麽?
他一個死去千年的王魂,連身體都是別人施舍的,能有什麽東西給你?
哪怕是曾經身為天使之王的他,和真神比起來也根本不值一提。
最讓梅迪奇自傲的,無非就是他的忠誠。
難道對方想讓他效忠?
這不可能!
更何況,就算他真的獻上忠誠,對方也未必會接受。
梅迪奇可以肯定,但凡自己像古代騎士一樣折斷長劍單膝下跪,大喊‘我將效忠於您’,對方也肯定不會接受,反而會再次嘲弄他一番。
身為曾經的‘陰謀家’,梅迪奇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
綜上所述,梅迪奇很快想到答案——
對方所詢問的並不是他,而是他背後的真實造物主!
梅迪奇沉默許久,開口道
“我無法替主做出任何承諾。”
“沒關係。”
餘燼似乎早有所料,笑了笑道
“我本來就沒打算讓你做決定,你隻需要回去幫我轉達一句話給真實造物主就行。”
“轉達什麽?”
梅迪奇追問,他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餘燼不緊不慢道
“就說,我想跟他見一麵。”
頓了頓,餘燼接著道
“嗯,親自見麵比較有誠意。”
“誠意……”
梅迪奇眼角一抽,謹慎道
“我可以代替你向主祈禱,一樣可以起到交流的作用,頂多有幾秒的延遲。”
“你應該知道我對主的忠誠,這樣的交流也可以做到萬無一失。”
雖然不知道對方作為黑夜女神的頭號馬仔,為什麽想跟主交流,但梅迪奇卻本能的懷疑對方不懷好意,和主見麵或許就是為了刺殺主!
於是他也補充道
“主被封印在神棄之地,這你是知道的,祂無法在北大陸現身。”
餘燼對此並不意外,淡定道
“沒關係,為表誠意,我會親自去找他。”
“……”
梅迪奇沉默,他覺得主應該不會想接受這份‘好心’的誠意。
良久,梅迪奇才緩緩開口道
“我會轉達的。”
話音剛落,梅迪奇就感覺自己恢複了對身體的控製權,那種仿佛被凝固的滯澀感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梅迪奇謹慎問道
“我可以走了?”
“請便。”
餘燼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梅迪奇強忍著去拿那本黑色筆記的作死想法,轉身準備離開。
他離開安提格努斯家族筆記所在的房間,在內部看守者警惕的注視下離開地下二層,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
一直到他回到地下一層,回到查尼斯門所在的位置。
他才剛要離開,眼前卻突然多出一道身影——
一個頭戴兜帽,穿著古典長袍的身影立在那裏。
容貌秀美卻麵無表情,黑眸幽邃但缺乏靈性!幽深的瞳孔仿佛藏著一片純粹的無光之暗!
“天之母親!”
梅迪奇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對方的名字——
那是天之母親,古神弗雷格拉的女兒,毀滅魔狼僅存的後裔,也是他來這裏的目的!
作為聖賽繆爾教堂最重要的封印物之一,‘天之母親’的存放位置一直是一個謎。
哪怕梅迪奇已經打探到這具軀殼就在貝克蘭德,但具體在什麽地方他也不清楚。
原本想要進入這裏慢慢找,結果卻被那本筆記所吸引。
剛要拿起來看一眼,就被餘燼抓了個正著。
而等到他放棄這次的任務,都已經準備離開,‘天之母親’卻主動送上門!
這算什麽?
梅迪奇一臉愕然。
可眼前的女性卻突然朝他伸出手,這個刹那,梅迪奇的身體奇異地顫抖了一下,凝固在了原地。
他看見自己的左手在一厘米一厘米地消失,並急速往上蔓延,難以遏製。
他的位格是天使,可他的軀殼隻有半神,這讓他根本無力抵擋一位天使的攻擊!
“烏洛琉斯,救……”
梅迪奇瞳孔猛縮,大叫著試圖求救,但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就像一副素描,被橡皮擦悄然抹掉了,未留一點痕跡。
牆壁上懸掛的燭火搖晃了幾下,很快又恢複正常。
黑暗才是這裏的主色調。
女性的身影悄然消失,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而她身後的大門卻在悄無聲息間打開,一道身影沒有驚動任何人的穿過縫隙,就如同祂來時的那樣。
啪!
大門再次關上,一切恢複平靜。
——
“烏洛琉斯,你又賣我……”
思緒剛有回蕩,梅迪奇眼前已是一片漆黑,整個人完全失去了知覺,就像進入了沒有夢境的最深沉眠。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那無光無聲的黑暗突然晃動,他隱隱約約迷迷糊糊地有了點感覺,仿佛陰冷之風在吹拂自己。
念頭一點點擺脫凝固,梅迪奇緩慢睜開了眼睛。
上方是一片迷霧,緋紅之月藏在其中,時隱時現。
漸漸的,他感應到了身體,聽見了心髒噗通噗通跳動的聲音。
啪!
梅迪奇的身體第一時間恢複控製,他猛地翻身站起。
摘下頭頂長有雙角裝飾的頭盔,行走間伴隨著鎧甲縫隙的細碎碰撞聲。
他微微眯眼打量起四周,確認所處的環境。
四周皆是彌漫的霧氣和深沉清冷的夜色,而就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小鎮。
小鎮最顯眼的建築是一座風格非常古老的尖頂教堂,它通體成黑色,沒有鍾樓,頂端盤旋徘徊著一隻又一隻漆黑的烏鴉。
教堂周圍散布著不少建築,有普通的兩層民居,有簡陋的木屋,有懸著招牌的麵包房,
有以水車為動力的灰白磨坊,但沒有一個行人,他們似乎已在安靜寧和的夜晚沉沉睡去。
“嘖。”
梅迪奇神色一沉,還沒等他開口,他的左邊臉頰上突然裂開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並發出了聲音
“這是一個陷阱,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學乖是吧?”
“閉嘴。”
梅迪奇不耐煩的給了自己一巴掌,淡淡道
“這一切都在我的計算之中。”
“你在說笑嗎?”
他的右側臉頰上也裂開了道猙獰的血色縫隙,嘲諷道
“剛剛是誰在狼狽的向自己曾經最看不起的人求救?”
啪!
梅迪奇又給了自己一巴掌,罵人不揭短不懂嗎?沒教養的東西!
兩隻手都死死貼在臉上,將兩隻擅自裂開的嘴巴堵上。
但這顯然無法阻止他們。
有些悶的聲音從手掌下方傳出
“你是蠢貨嗎?”
另一道聲音同樣毫不留情的嘲諷道
“你是什麽時候產生了他不是蠢貨的錯覺?”
梅迪奇懶得搭理他們,隻是眯眼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那座‘迷霧小鎮’他有所了解,那是‘黑夜’權能的部分體現。
可以說,這裏的某些特性正對應著黑夜女神的神國。
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說這裏是小號的深黯天國,隻是要更加危險。
如果說深黯天國是黑夜女神賞賜自己忠實信徒生活的天堂,那這裏就是地獄。
哪怕對於一位天使而言,這裏也同樣危險。
而得益於‘黑夜’的隱秘,這裏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會被外界觀測到。
誰也不會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哪怕是神明。
同理。
任何人在這裏的祈禱都會被‘隱秘’,無法傳出去。
可以說一旦被困在這裏,基本就隻能等死。
不過,這是對一般人而言。
梅迪奇在思考更深層的問題——
黑夜女神沒有殺他,而是把他送來這裏。
這是否意味著,對方想要利用她達成某些事情?
那麽問題來了,對方為什麽會找他幫忙,而不是餘燼?
是因為這裏有某種潛藏的危險?
還是有某些不方便餘燼知道的隱秘?
梅迪奇輕笑了一聲,毫不猶豫的大步走向那籠罩在迷霧中的詭異小鎮。
鎮內,不少房屋的門還開著,似乎在歡迎來自異鄉的客人,梅迪奇看見裏麵的桌上分別擺放有啃了一半的白色麵包,裝著紅葡萄酒的玻璃杯,淩亂的銀製刀叉……
這看起來像是有人正在享用晚餐,可是卻沒有誰存在,那不同房屋的主人們,似乎於生活裏突然蒸發。
梅迪奇沒有停留,徑直走向那座高聳的教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