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1年1月2日，又一個周一。

    埃姆林·懷特走下屬於自己的馬車，看了眼被雲層和淡霧遮掩的太陽，戴上了半高絲綢禮帽。

    走向教堂門口的途中，他輕輕轉動了一下左手戴著的那枚戒指。這枚戒指的核心是一份序列3‘召喚大師’的非凡特性，對於正籌備晉升的埃姆林而言，他完全可以通過粉碎這枚戒指來獲取晉升所需的非凡特性。

    但他不打算這麽做，因為這枚戒指所代表的不僅僅是一件強大的封印物，更是他作為始祖眷者的證明！

    這可是始祖親自賜予的神奇物品，如果他把戒指粉碎，不就說明他對始祖的信仰不夠虔誠嗎？所以哪怕這輩子都不能晉升序列3，埃姆林也覺得不會粉碎這枚戒指！

    帶著這樣的想法，埃姆林走進豐收教堂，自動自覺地摘下了頭頂的禮帽。

    這個時候，正等待烏特拉夫斯基主教布道的卡西米、歐內斯等貝克蘭德血族相繼站了起來，望著過道上的地麵，聲音不大地開口道：

    “早上好，伯爵閣下。”

    埃姆林的目光從一眾血族身上掃過，他知道這些血族的恭敬並非發自內心，甚至多少都有些不情不願，原因也很簡單——人們總是可以理解一個和自己無關的陌生人獲得成功，卻很難容忍自己身邊的人也同樣獲得成功。

    因為陌生人和他們無關，隻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笑話。而朋友卻是和他們息息相關的人，朋友的晉升會讓他們有落差感，會羨慕甚至是嫉妒，會有‘為什麽是他不是我’、‘他隻是運氣好而已，換成我也一樣可以’之類的陰暗想法。

    這種心理很正常，大多數人都是這樣。

    當然，不管這些血族抱著怎樣的想法，是羨慕還是嫉妒都無所謂。

    因為埃姆林不在乎。

    反正不論他們是怎麽想的，都無法改變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埃姆林·懷特已經是序列4的半神，是貨真價實的血族伯爵，更是始祖欽點的眷者！

    就算其他血族再怎麽難以接受，也必須在見到他的時候低頭喊一聲‘伯爵閣下’。

    不如說，埃姆其實就想看到他們這副表情，這幅妒忌他又不得不恭敬喊他‘伯爵閣下’的表情。

    埃姆林·懷特心中暗爽，表麵卻是一本正經的目視前方，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米斯特拉爾還沒來嗎？”

    “米斯特拉爾伯爵在家裏布置了一個小教堂。”歐內斯簡單解釋了一句。

    埃姆林沒去評價這個行為，隻是邊向前方走去，邊隨口道：

    “但舉行彌撒的時候，還是得到這裏來。”

    他左右看了一眼後又道：

    “烏特拉夫斯基主教呢？”

    “主教在後麵等您，教會的使者到了。”歐內斯控製住臉部的表情，相當恭敬地回答著埃姆林的問題。

    教會的使者……埃姆林轉了下左手戴著的淡紅指環，走向了教堂後方。

    ——

    拜亞姆，海浪教堂。

    阿爾傑身穿繡有閃電和海浪符號的主教長袍，戴著一枚金屬製成的風暴聖徽，站在鍾樓頂部，眺望著距離拜亞姆不遠處的城市。

    那裏曾經是一片原始樹木，但如今那片森林連通周圍的丘陵、小山都被一一夷平，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風格豪放粗獷的城市。它的中央並排豎立著兩座高塔，一個圓頂，一個尖頂，皆呈奇異的銀色，在太陽照耀下反射出了略顯刺目的光芒。

    圍繞著這雙子塔，鋪開了很多條水泥砌成的道路，它們或通向一座座以石頭為主材料的建築，或連接著寬闊的廣場和訓練場，道旁皆已種上青翠的樹木，給人一種蓬勃繁盛的感覺。

    那裏是新白銀城，是‘愚者’先生的信徒們建立的奇跡之城——這並非形容詞，而是貨真價實的由‘奇跡’建造的城市。

    那裏的每一棟建築，每一條街道，都是白銀城的居民們向‘愚者’先生祈禱得來的。

    可以說，新‘白銀城’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奇跡，展現著屬於‘愚者’的神跡。

    也正是靠著這些這些連普通人都肉眼可見的神跡，驅使著拜亞姆的居民們本能的開始信仰‘愚者’。

    因為藍山島的土著們已經深刻意識到‘愚者’先生是一位足以與風暴之主等存在相提並論的真神，並且這位真神無比仁慈，極為慷慨——祂甚至會以神跡的方式為自己的信徒賜下房屋與食物，讓他們免受饑餓與寒冷！

    對於普通人而言，他們不清楚信仰對神明的意義，更不明白神明們執掌的權柄到底有什麽區別。

    他們隻知道‘愚者’是如此的仁慈，如此的慷慨，其他神做得到嗎？

    既然其他神明都做不到，那我為什麽不信仰‘愚者’而要去信仰你口中的神明呢？

    這樣的觀點不僅僅是在土著中流傳，甚至是在風暴之主的居民中也快速流傳。

    作為羅思德群島的樞機主教，阿爾傑對於這一點心知肚明——畢竟單單是最近前來海浪教堂祈禱的信徒，就已經比往常少了三分之一。

    而要知道海浪教堂可是羅思德教區的主教堂，能夠來這裏祈禱的都是拜亞姆的上層人士，大都非富即貴。如果連這些‘精英’信徒的數量都少了三分之一，底層的信徒流失隻會更為嚴重。

    如果是普通的樞機主教，此時恐怕已經忍不住采取措施，即便不能正麵攻擊‘愚者’教會，也一定會想辦法遏製這種趨勢。

    但阿爾傑顯然不是一般人。

    他雖然也有將這裏的情況匯報總部，但卻從未主動采取過任何行動。

    畢竟阿爾傑本就心向愚者教會，和愚者教會的大主教戴裏克也是老相識，甚至算得上戴裏克的半個老師。比如戴裏克所了解的大部分神秘世界的情報，基本都是他給的。

    在這種情況下，指望阿爾傑對付愚者教會純粹是白日做夢。

    所以別看阿爾傑現在還留在風暴教會，但這隻是暫時的。

    他之所以會選擇留下，其實隻是單純為了利益最大化，榨幹風暴教會的價值——

    比如說，作為統領一個教區的樞機主教，阿爾傑隨隨便便就能‘省’下一筆錢給自己花，而在之前的戰爭中，羅思德群島上的礦藏、種植園、香料莊園和工廠都在以低於本身價值的價格拋售，隻要有實力買進，隔上一陣就能大賺！

    更為重要的是，風暴教會總部也對白銀城、月城出售的非凡特性和魔藥配方有不小的興趣，提供了一大筆資金用於購買。至於經手人，毫無疑問是羅思德教區的樞機主教阿爾傑威爾遜，而類似的過程中有些損耗是不可避免的，可以理解的。

    而在暗地裏，阿爾傑也早就已經規劃好‘跳槽’到愚者教會的全盤計劃。更別提他還有戴裏克這位愚者教會大主教的承諾，隻要他跳槽過去，就可以當場轉型成愚者教會大主教。

    當然，阿爾傑之所以留下還有另一個原因，他需要完成‘愚者’先生的任務。

    對於‘初火創世’這一套理論，阿爾傑簡直再熟悉不過。

    畢竟這套理論雖然並非由他提出，但卻通過‘夢境世界’親身體驗過那個由‘初火’創造的世界，並且他還參與了《愚者聖言錄》的編撰，對這套理論可謂是滾瓜爛熟。

    也正因此，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完成替風暴教會重修《風暴之書》的任務。

    當然，僅僅是編撰還不夠，他還需要確認新版《風暴之書》在風暴教會內的流通情況。而最理想的情況，當然是風暴教會全盤接受新版《風暴之書》。

    但就目前而言，風暴教會內的意見尚未能達成統一，有少部分頑固派堅決抵製新版《風暴之書》。

    當然，這樣的說辭也就能騙騙普通信眾，但騙不過阿爾傑。

    作為信仰風暴之主的組織，風暴教會自然是萬事都以風暴之主為尊。隻要風暴之主親自降下神諭，教會內部根本不可能存在不和諧的聲音。

    而在全世界都開始推行‘初火創世論’的情況下，風暴教會作為正神教會中唯一的特例，其在整個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混亂，其實恰恰就代表了風暴之主的態度——祂一方麵想要向‘愚者’先生示好，隱隱有加入統一戰線的念頭，但卻偏偏又搖擺不定，似乎是在考慮其他選擇。

    可以說，風暴教會內部的分歧，其實就是風暴之主本人模糊曖昧態度的體現。

    對此，阿爾傑不做評價。

    雖然他覺得風暴之主的猶豫有些愚蠢，但他不會隨意評判神明。

    尤其是對於一向以‘暴躁’出名的風暴之主而言，‘優柔寡斷’這四個字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祂的字典裏。所以當阿爾傑目睹風暴教會目前的混亂時，甚至一度懷疑風暴之主是否已經換人。

    因為阿爾傑不覺得風暴之主會愚蠢到優柔寡斷，但事實又偏偏擺在眼前，不得不信。

    這或許是風暴之主真的變得優柔寡斷，又或許是其中有他所不了解的隱情。

    而神明層次的事情實在是過於遙遠，即便猜出內情阿爾傑也根本無力插手，無非是庸人自擾。因此比起風暴之主的態度，他更在乎的是眼前的事情——

    阿爾傑眺望著那座展現出蓬勃生機的城市，心中敏銳地多了幾分危機感：

    白銀城和月城作為能夠在神棄之地紮根的城市，其居民幾乎全員是非凡者。

    而半神的數量也同樣不在少數，在離開神棄之地時就有七位。

    而經曆了與弗薩克的戰爭，白銀城從戰爭中獲取了數量不少的序列4非凡特性，如今的半神數量已經達到了十三位，甚至連序列3的半神也有4位！

    不知不覺間，‘愚者’先生的勢力已經發展到了堪比正神教會的程度，就算有一定的差距，也隻是差在漫長曆史沉澱出的積累上。

    “如果不是我親身經曆了這些變化，肯定不會相信。”

    阿爾傑在心中感歎了一聲，內心卻不是那麽平靜。

    因為愚者教會的壯大雖然是‘愚者’先生希望看到的，但這對於阿爾傑而言卻未必是什麽好事。

    因為愚者教會有十三位半神也就意味著，即便阿爾傑跳槽過去，他也隻是十四位大主教之一，十四分之一！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分母會越來越大。

    等他加入愚者教會時，又會誕生出多為半神，十五分之一、十六分之一，甚至是二十分之一。

    人越多，就越是會稀釋阿爾傑擔任大主教時所能擁有的權柄。

    所以，他必須在前往愚者教會之前，盡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實力，盡可能的積攢功績。

    隻有這樣，他未來才有機會擔任愚者教會的大主教之首——甚至是愚者教會的‘教皇’！

    這‘教皇’之位，‘太陽’做得，我‘倒吊人’做不得？

    “樞機主教閣下。”

    一位代罰者小隊的隊長走上鍾樓，恭敬道：

    “風暴之淵來人了，是亞恩·考特曼大主教。”

    “嗯？”‘倒吊人’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平靜道：

    “我現在就過去。”

    ——

    下午三點，灰霧之上的古老宮殿內。

    斑駁長桌的兩側，一道道深紅光芒同時騰起，定格成了‘正義’、‘戀人’、‘倒吊人’、‘太陽’、‘魔術師’、‘隱者’等塔羅會成員的身影。

    “下午好，‘愚者’先生。”

    奧黛麗環顧一圈，像往常那樣站起身地虛提裙擺，向斑駁長桌最上首行了一禮：

    “新年快樂。”

    接著，她帶著淺淺的笑容向其他成員完成慣常的問候。

    ‘太陽’戴裏克已經很久沒有再通過默數心跳來計算時間，隻需要看一看壁鍾，就能精確知道還有多久召開塔羅聚會。

    此時，他等到‘正義’小姐打完招呼，跟著塔羅會其餘成員一道站起，向著青銅長桌最上首行禮道：

    “下午好，‘愚者’先生。”

    ‘月亮’埃姆林左右看了一眼道：

    “我想知道‘耕種者’和‘月亮’途徑相比別的途徑是否存在一定的特殊？”

    提出問題後，他一點也沒掩飾，相當坦然地補充道：

    “我最近了解到，大地教會內部體係與正常不同，分為神恩者和神眷者兩個部分……”

    等‘月亮’埃姆林簡單描述完，‘倒吊人’阿爾傑、‘隱者’嘉德麗雅、‘星星’倫納德等人彼此看了一眼，皆給不出合理的解釋。

    當然，在座的每一位成員，包括‘太陽’戴裏克，都能聽出大地教會內部體係的不正常。

    因為對於其他教會而言，通常都會大力培養與神明同一途徑的非凡者，可大地母神教會卻剛好相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