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琳微微一怔。
    是真的活過來了，還是回光返照？
    無論是哪一種，對於原本以為安瀾已經徹底嗝屁的琪琳而言，都是意外之喜。
    此時此刻的每分每秒，都被琪琳當做是與安瀾能夠共同度過的最後一分最後一秒。
    琪琳哽咽著往安瀾那邊靠了靠，坐在地上輕輕移動安瀾的身體，將其上半身放在自己懷裏，來了個半膝枕。
    “煙，幫我點根煙……”安瀾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自己的左邊口袋。
    這次聽清楚安瀾需求的琪琳，才從安瀾左邊口袋中掏出煙和打火機，取出一根塞進安瀾嘴裏，顫顫巍巍地用打火機點燃。
    這點煙手法，明顯不如天使彥那麽撩人。
    琪琳懷抱著安瀾，哽咽著輕聲道：“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比如說喜歡誰喜歡誰，有什麽心願未了、愛上你我死而無悔、下輩子再做夫妻來著。
    電影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
    安瀾愜意地依靠在琪琳懷裏，嘴裏叼著煙，雖然煙蒂上沒有啥水果味殘留，但是呼吸之間依舊能聞到一股香味。
    “我突然想起了黎明和張曼玉主演的電影《甜蜜蜜》。”
    安瀾的聲音不再像剛才那般氣若遊絲斷斷續續，雖然有氣無力的，可語句卻很是連貫。
    琪琳聽清楚了內容，卻沒有聽懂是什麽意思，大哥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廢話連篇，麻煩你說點有意義的話好嗎？
    但這確實很符合安瀾的風格。
    “我沒看過那部電影，聽說評分挺高的，為什麽會忽然想起那部電影呢？”
    琪琳抱著安瀾，像以前一樣詢問道。
    安瀾叼著煙抽了一口，回答道：“大概是因為你吧。
    《甜蜜蜜》裏有一段鏡頭，是張曼玉看著豹哥的屍體又哭又笑，那段鏡頭被奉為電影史上的經典。
    我感覺你剛才的表情，和電影裏的張曼玉挺像的。”
    琪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安瀾繼續低著頭叼著煙，絮絮叨叨：“說到這部電影，就不得不提鄧麗君的《甜蜜蜜》。
    我發現我好像走進了一個誤區。”
    “什麽誤區？”琪琳下意識詢問。
    “我打架時，總是喜歡習慣性挑一首歌做bgm，烘托氣氛。
    就像蕾娜說的那樣，打架就像是洗澡，如果不放音樂，總感覺差點什麽。
    以前我總是喜歡用節奏比較歡快動感的音樂，比如說邁克傑克遜的《beat it》，或是《jojo黃金之風》中小隊的處刑曲。
    現在我發現，用一些節奏比較舒緩的粵語閩南語老歌，效果可能會更好。
    比如說吳宇森在電影《英雄本色》裏，就在小馬哥血戰楓林閣時用了《免失誌》這首閩南歌。
    再比如說陳……算了。”
    第二個例子是《唐人街探案1》裏的醫院槍戰，這部電影現在還沒拍出來呢。
    琪琳大概懂安瀾的思維邏輯了，從她的表情到電影《甜蜜蜜》，從同名歌曲《甜蜜蜜》到經典老歌。
    這種程度的思維跳躍，對安瀾而言是很合理的一件事。
    “那現在要我用手機幫你放《甜蜜蜜》嗎？
    雖然沒在打架，可這種斷壁殘垣血火硝煙的末日戰場裏，突然播一首《甜蜜蜜》，對比感應該也挺強烈的。
    慘烈中又能營造出一種溫情的氣氛。”
    琪琳握著手機順著安瀾的思路說起白爛話。
    安瀾仔細想了想，嘬了口煙回答道：“還是算了。
    既然都聊到了《英雄本色》，那就沒必要再放《甜蜜蜜》了。
    相比於導演陳可辛、演員黎明、張曼玉這樣的陣容，我果然還是更喜歡吳宇森和周潤發、張國榮。
    吳宇森的暴力美學有一種浪漫感和儀式感，周潤發也足夠帥，張國榮的歌也很好聽。
    當然，狄龍的演技也很出色。
    你看過《英雄本色2》嗎？”
    “看過。”琪琳哭笑不得地點點頭。
    雖然琪琳家裏條件從小到大一直都很好，可十幾年前內地的經濟狀況就是不如港澳那邊。
    用dvd看港台經典電影，是幾乎每個家庭都會做的事情。
    琪琳回憶了下，說道：“當時是跟著我爸爸一起看的dvd，我爸爸也很喜歡那部電影和周潤發。
    劇情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隻記得張國榮中彈重傷瀕死，死之前被周潤發抱著在電話亭裏，給他老婆打最後一通電話那段。”
    那段劇情是真的很催淚，相對感性的琪琳哭了好多次。
    “嗬嗬……”
    安瀾輕聲笑了笑，握住琪琳的手，輕聲詢問道：“那段劇情確實很好，《英雄本色1》裏最出彩的是周潤發。
    2裏最出彩的，確實是趙國榮，雖然他沒參與最後一戰。
    你說……咳咳……，我現在這個樣子，有沒有電影裏張國榮的感覺？”
    身體狀態太差，又是一邊說話一邊抽煙，安瀾猝不及防就被煙嗆了一下。
    這兩聲輕咳，在琪琳耳中卻有不同尋常的意義。
    重傷瀕死的人突然回光返照，語句通順地絮絮叨叨好久，說著有的沒的催人淚下的話。
    等最後一口氣耗盡後突然就輕咳兩聲，在十幾秒後就真的死了。
    電影和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
    “怎……怎麽會呢？”
    琪琳抱著安瀾，流著眼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寬慰道：“張國榮打完電話就死了，你不會死，一定不會死。
    這怎麽能一樣呢？”
    “咳咳……”
    又被嗆了一口。
    安瀾笑道：“幫我用手機放一首《當年情》吧，雖然《英雄本色2》裏張國榮死時的音樂是《奔向未來的日子》。
    咳咳……
    我果然還是更喜歡第一部，周潤發應該是這個世上，除了我最帥最有型的男人了。”
    突然間就一副要死的樣子。
    琪琳千般不願地點開酷狗音樂，單手用鍵盤打字搜索起《當年情》。
    按照一般電影的劇情發展，這個時候背景音樂一響安瀾就該死了，琪琳不想放音樂。
    但如果這是安瀾最後心願的話，不滿足又太殘忍。
    “放伴奏版的，這首歌我會唱，我想自己唱。”安瀾又叮囑一句。
    “嗯嗯。”琪琳萬般悲慟地點點頭。
    十幾秒後，悠揚舒緩又有些沉重地前奏響起，為這處戰場平添了一分悲壯的氣氛。
    “輕輕笑聲……”
    當伴奏放完前奏部分時，安瀾也吐出一口煙，伴著伴奏用有些蹩腳的工地粵語唱起這首歌。
    隻唱了四個字，四個字之後聲音就戛然而止。
    這是！！！？
    琪琳心中突然升起不妙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