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修過)(把你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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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可以看出來,他眼底有些紅血絲,神情疲憊, 顯然是沒睡好。
    兩個人都沒說話, 並排往外走,走著的時候, 遇到了王潤坤。
    王潤坤看到他們, 馬上笑著說:“你們要結婚了是吧?恭喜恭喜,上次見到你們還瞞著, 我還納悶呢!等什麽時候結婚一定發喜糖!”
    他這麽笑著,才發現事情不對勁,初挽神情涼淡,陸守儼也有些異樣。
    陸守儼也就道:“是,快結婚了,到時候會記得發喜糖。”
    和王潤坤打了招呼,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 這時候都越發沉默了, 顯然都想起第一次兩個人一起出去, 那時候陸守儼含蓄地略過了兩個人關係的話題。
    這時候走到了一棵槐樹下,初挽停下來, 望向陸守儼:“我還記得, 當時我選了你, 你其實很不情願, 是我死纏爛打非要嫁給你。”
    死纏爛打, 那是那封信裏的用詞,這個用詞被擺在了太爺爺麵前。
    陸守儼神情便有些複雜, 他低聲說:“挽挽,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初挽看著陸守儼:“如果當時我不選擇你,或者說,後來我沒有一直賴著你逗著你,要求你對我好,是不是後麵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這麽說的時候,她一下子想起很多事。
    比如她也意識到,她和陸守儼的緣分是她強求來的。
    其實按照上輩子的發展,應該是孫雪椰回頭,陸守儼接受,兩個人就這麽重新在一起。
    是她改變了命運線,強行把自己和陸守儼搭在一起。
    陸守儼抬眸看過去,端午節胡同口掛起來彩燈,那朦朧的燈光灑進了初挽眼睛裏,她眼睛裏有些他看不透摸不著的情緒,遙遠而陌生。
    他陡然生出一種陌生的無力感:“挽挽,你別這麽說。”
    初挽:“是我仗著婚契,仗著我是晚輩的驕縱,仗著你對我還算疼愛容忍,無理要求,要求你對我好。”
    陸守儼沉聲問:“怎麽突然這麽說,挽挽,你這樣我不明白,你總該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吧?”
    初挽:“好,那我們談談孫雪椰吧。”
    陸守儼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明白了:“她竟然找過你?”
    陸守儼解釋道:“挽挽,我和她早分了,分得幹幹淨淨,我和你解釋過,我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是不是?該和你說的,我都說了。她最近是找過我,我和她見過兩次,但也沒什麽事,我覺得這不是什麽要緊的,沒必要告訴你,你現在考研學習也很辛苦,我不會拿這種事來煩你。”
    陸守儼:“她第一次找我,我拒絕了,並且覺得莫名其妙,第二次找上我,因為涉及到一些以前的事情,我和她聊了一會,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
    初挽:“第二次你們聊了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陸守儼略猶豫了下:“因為她的事情牽扯到一些別的事,需要過幾天看看情況。等事情全部解決了,我給你交待清楚。”
    初挽也就道:“那我也說說我這裏的情況吧,她不但來找了我,還給我太爺爺寫了一封信。”
    陸守儼倏爾皺眉:“她寫了什麽?”
    初挽:“反正胡編亂造了一些不著邊際的,還有一張你和她最近見麵的照片。”
    他擰眉,道:“挽挽,我會去給你太爺爺交待清楚,你放心,但是因為涉及一些別的事情,我需要一些時間,不然我也沒法交待清楚。”
    初挽:“你現在不能去嗎?”
    陸守儼:“我現在去了也白搭,我需要先處理好孫雪椰再去。這樣吧,我先給老太爺打個電話,和他提一下這件事。”
    陸守儼看著她依然涼淡的眼神,低聲哄道:“挽挽,我們要結婚了,我對你怎麽樣,你應該知道。我怎麽可能在這個時候胡作非為,來影響我們的事?但凡我做了什麽,不要說你這裏,就是老爺子那裏,他還不得把我劈了!挽挽,你這麽聰明,應該對我有這個起碼的信任吧?”
    “至於老太爺那裏,我先給他打電話說一下,這件事不止關係到我,還牽扯到別的事情,老太爺應該能理解。他一向睿智,不至於被這種小把戲迷惑。”
    初挽聽著這話,便明白了。
    他清清白白,他需要信任,需要時間。
    其實他要的,她可以給,她也相信他和孫雪椰不至於有什麽,她甚至並不太在意這件事。
    但是她的太爺爺不能給。
    這件事並不隻是一封信的問題,而是老太爺的借故發難。
    太爺爺和他整整相差了七十歲,七十歲,這是三代的距離,陸守儼在平日棋局上可以被太爺爺欣賞,在往日聊天中可以不著痕跡地避開兩個人可能的爭執處,但是在真正發生矛盾時,他不會無限度地容忍。
    眼前的這個男人,很多年後,他身居高位,舉手投足間都是權威,總是能輕易讓人震懾和服從。
    他懂老太爺,但又並不足夠懂,不知道那個老人心底的執念。
    這次的事情,甚至隻是一個由頭,太爺爺就是要陸守儼一個態度,看他能不能為她折損一身傲骨,甚至還要看自己是不是可以從情愛中走出來。
    陸守儼顯然做不到太爺爺那些可能偏執的要求。
    不過沒關係,陸守儼做不到的,她可以做到。
    陸守儼對她來說,固然是足夠甜蜜的慰藉,就像枝頭掛著的紅柿子,甜得人心肝發顫,喜歡得不行了,但那隻是一個奢侈品,不吃的話,也不會餓著。
    但是老太爺對她來說,就是她本該駝在背上的殼。
    陸守儼低聲說:“挽挽?”
    初挽:“我覺得我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當然希望我們能在一起,能夠結婚,能夠白頭偕老。”
    陸守儼意識到了她接下來的話,他神情變得異樣,再開口,聲音也格外輕:“挽挽,然後呢?”
    初挽:“但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在我這裏,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我要求一個更清楚的交待,需要你立即去一趟永陵,可能會非常苛刻,你很難做到,或者說,你就是做不到,不可能做到。”
    她繼續道:“還有一種,就是我們放過彼此吧,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至於陸爺爺那裏,我們一起想辦法,別把事情鬧得那麽難堪收不了場,我可以配合你,我們和平地解決這件事。”
    她低聲解釋說:“畢竟陸爺爺年紀大了,我也不想讓他因為這些事生氣,事情到了他那個層麵,隻怕結果也不是我們想看到的。”
    陸守儼眸光頓時降了溫度:“挽挽,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初挽:“我說得再清楚不過了。”
    她感覺著陸守儼異常的沉默,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了,走吧,去老爺子跟前,說清楚,我們好聚好散。”
    說完,她轉身要走。
    誰知道陸守儼快步,直接擋住了她的路。
    他挺拔而無聲地站在那裏,緊抿著唇,身上自有一股無形氣勢。
    他盯著初挽半晌,終於道:“挽挽,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麽,你這麽在意孫雪椰是嗎?還是說我就這麽不重要,以至於隨便一個女人來找你,你就可以不爭不搶?”
    他不可思議地道:“好聚好散,你竟然要和我好聚好散?”
    初挽:“七叔,你現在可能有點不冷靜,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發泄情緒。”
    陸守儼:“冷靜?”
    他不氣反笑:“挽挽,你這樣說,讓我怎麽想,就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說了幾句話,你就要打退堂鼓?你以為婚姻是兒戲,你想怎麽著就怎麽著?你是不是從來都沒長大過,就像個孩子一樣,覺得這都是可以玩的?你現在突然對我沒興趣了,所以要把我扔一邊了?”
    陸守儼啞聲道:“還是說,老太爺讓你分手的?是老太爺逼著你分手?老太爺逼著你分手,你就跑來和我說這些?你對我就這麽狠,這麽沒良心?是不是在老太爺和我之間,你選的永遠是老太爺?我永遠是被放棄的那個?”
    說到這裏,他眼神有些恍惚,喃喃地道:“你從小就沒良心,你離開的時候都已經五歲了,怎麽會不記得我,我去找你,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跑了!”
    初挽別過臉去:“對,我就是這麽沒良心。”
    陸守儼唇邊泛起一個有些嘲諷的笑,之後,他緩緩地道:“挽挽,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該做的,我也都可以做,但是如果到了這個地步,你依然覺得,你可以把我隨意扔掉,就像扔掉一塊碎瓷片,那我沒什麽好說的。我也建議你冷靜一下,我等你三天,三天後,成不成,隨你,我怎麽都可以。”
    初挽借口政治輔導班結束,當即過去和陸老爺子告別,陸老爺子讓陸守儼送他過去永陵,她尋了個由頭,先走了。
    誰知道出來的時候,卻遇到了陸建時。
    陸建時臉上的傷都好差不多了,不過略顯消瘦,眉眼也有些憔悴,此時看到初挽,那眼神說不出的複雜。
    初挽略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之後就要走。
    陸建時卻叫住她:“挽挽,剛才郵差送來一封信,是好些天前的,寫給七叔的,一直耽誤了,今天才收到,看樣子那封信挺重要的。”
    初挽:“嗯?”
    她打量著陸建時:“你想說什麽?”
    陸建時:“你和七叔到底怎麽了?七叔之前是不是有個女朋友?我聽說你們最近有什麽矛盾,是不是和那個女朋友有關?”
    初挽笑了:“建時,什麽意思,你開始管起來長輩的事了?”
    陸建時無奈:“挽挽,這是婚姻大事,不是你鬧氣的事,我這不是想幫你分析嗎,七叔那個女朋友是不是找回來了?她找過你?”
    初挽收斂了笑,神情認真起來。
    陸建時便道:“挽挽,我這麽說,也是為了你好。”
    初挽:“你說得有道理,這樣吧,你跟著我過去陸爺爺那邊,咱們一起說道說道。”
    初挽這話一出,陸建時臉色瞬間不好看了。
    他打量著初挽,明白了,她根本沒聽進去。
    陸建時無奈苦笑:“挽挽,你這是幹嘛,我一片好心,你不能這樣吧!”
    初挽:“陸建時,在你們家,還沒這種先例,沒事別在這裏告長輩的小狀,回頭老爺子知道了,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陸建時麵色難看,他知道初挽是對的,他如果真敢去告七叔的狀,別管對不對,肯定先揍他。
    他呼出一口氣:“行,我明白了,你的事,以後都和我沒關係。”
    初挽點頭:“你知道就好。”
    她知道孫雪椰的事一旦被陸老爺子知道,那後果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威壓式逼迫陸守儼來解決問題,而這顯然不是老太爺想看到的。
    陸老爺子可以威壓一時,威壓不了一輩子,他早晚會不在的。
    初挽拎著大包小包的過去胡慧雲家,胡慧雲剛下班回來,見到初挽自然高興:“你最近大變樣了,洋氣了!”
    胡慧雲父母看到初挽也挺高興,迎進來,一起吃了飯。
    吃完飯,大家熱熱鬧鬧的看了電視,胡家的電視是十二寸黑白的,質量不好,還有很多雪花滋啦啦的,不過一家子看得津津有味,依然看的霍元甲。
    初挽看著霍元甲,心想,其實無論十四寸日本進口彩電,還是十二寸國產黑白帶雪花,最後還不都是看霍元甲。
    一樣的。
    收拾好碗筷,胡慧雲把初挽拉過去說悄悄話,問起她最近的情況來,初挽大致說了。
    胡慧雲自然讚歎連連:“你如果真能直接上研究生,那可就太好了!研究生以後分配工作肯定吃香,比本科強!”
    不過她很快想到了:“不過有陸家,你就不用愁工作分配的事吧,他們肯定都能給你安排好。”
    她開始羨慕起來,如果她有陸家這樣一門親戚就好了。
    初挽聽著這話,不太想解釋,也不太想提起來陸守儼。
    她隻是盯著那電視機裏的畫麵,想著陸守儼最後那語氣。
    他應該是被她的態度所傷,生氣了,不高興了,或者說厭倦了,想放棄了。
    他便是再包容,也是陸家幺子,骨子裏都是驕傲。
    不過這樣也好,大家彼此放過對方了。
    晚上時候,本來要躺下了,胡慧雲媽進來,端了兩碗水:“剛才讓你們喝餃子湯,你們都沒怎麽喝,喝口水吧,別這麽渴著睡!”
    胡慧雲便笑道:“媽,你想太多了,喝多了半夜容易尿!”
    胡慧雲媽:“那不是給你們馬桶了吧!”
    胡慧雲沒辦法,便喝水,也讓初挽喝,言語中很有些抱怨:“我媽就這樣,事兒多!”
    初挽也跟著喝水,聽到這話,笑道:“阿姨真好。”
    確實是真好,對女兒那麽疼愛。
    躺在床上後,胡慧雲和她說了一番話就睡著了,初挽卻有些睡不著,她又想起來小時候。
    太爺爺和胡慧雲父母當然不一樣,其實他和世上絕大多數老人也不一樣。
    他對初挽既慈愛又嚴厲,嚴厲到幾乎苛刻。
    她記得,小時候,她並不喜歡陳蕾,恨不得離陳蕾遠遠的,因為看到陳蕾,她就是心裏不痛快。
    但是爺爺卻要陳蕾和她一起學習,教會陳蕾很多東西,她不明白,覺得陳蕾自己有父母,為什麽還要和她來搶太爺爺,太爺爺還那麽用心教她。
    她曾經一度為此痛苦,覺得太爺爺對陳蕾好,後來,她漸漸悟出太爺爺的用意。
    太爺爺教陳蕾,其實是以此來鞭笞自己,他故意給自己一個競爭對手,讓自己隱隱有種,不努力就會被放棄的危機感。
    而這在她的人生中,太常見了。
    初挽甚至覺得,也許太爺爺對於這件事的出現是樂見其成的,他終於可以在臨終前看到他的重孫女是怎麽掙脫情愛的束縛,變得無堅不摧吧。
    初挽翻來覆去,卻又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張照片。
    泛黃的照片,就壓在太爺爺老炕的涼席底下,她偶爾一次看到的。
    那上麵是一個清秀可人的姑娘,長得和她有些像,不過穿著旗袍,一看就是民國時候。
    那是太爺爺心裏揮之不去的痛,是他邁不過的檻。
    初挽甚至懷疑,是不是在某些時候,在太爺爺心裏,自己其實是姑奶奶的替代品,太爺爺在心裏把她當成了姑奶奶,所以對她格外嚴厲,想將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都彌補,才會對她嚴厲到幾乎苛刻。
    不知道是不是臨睡前胡思亂想太多了,她睡著後,竟然做了一個夢,夢到炮火連天,夢到日本人,夢到美國大兵,甚至夢到猙獰的白俄。
    她看到荒敗蒼涼的土路上,穿著旗袍的少女倉皇恐懼地往前跑,跑得跌跌撞撞,看到碎石劃破了她白皙的腳,這時候,一行凶神惡煞的彪形大漢衝過來,她驚恐尖叫——
    初挽陡然醒來了,醒來時隻覺後背濕透。
    她揉了一把臉,讓自己繼續睡去,可卻怎麽也睡不著,大雜院裏屋簷上,有貓竄過,仿佛還有別的起夜動靜,她就這麽安靜地躺著,等著天亮。
    窗戶紙剛透出一點白,初挽就起身了,先去外麵買了豆汁油條,等她回來,胡慧雲正蹲在門口刷牙,刷得滿嘴白沫子,看到她便示意她進屋。
    胡慧雲媽叨叨著說初挽不該破費,客氣什麽,不過油條到底是酥香,一家子吃得高興。
    吃過飯,初挽看看時間還早,想了想,先過去玉淵潭早市了。
    她現在還留著曼生壺,三塊上等高古玉,一顆乾隆黃玉珠,外有從蘇鴻燕那裏收回來的明初蓋罐,這些都是可以囤一囤,擇機賣出去的。
    如果遇到更好的,也可以出手現在的,反正以藏養藏,慢慢地倒騰,把自己的資金做大了。
    當時那個小琴爐賣了一千二,還給陸守儼二百,又用二百抵了陸守儼的外匯券,現在還有八百塊,以及幾十塊的外匯券。
    這些錢,應該足夠讓她在城裏租一間房子先住著,慢慢地從最底層做起,等到回頭考了研究生,就搬到宿舍裏去,一邊讀書,一邊自己偷摸做一些。
    她知道自己和陸守儼沒希望了,既然沒希望了,那就要給自己做好後續的打算。
    不過她現在手裏很有幾個錢,暫時也沒什麽太大想頭,所以倒也不著急,就碰著看,有特別好的,或者容易出手的就買,如果不是什麽大漏,也就不想撿了。
    正這麽胡思亂想著,就見前頭一對夫妻支好了自行車,之後女的撅著屁股把化肥袋子鋪在地上,之後男的呼啦啦往外麵一倒,雜七雜八都有,各種玉擺件老銅錢什麽的,也有磨邊的印章。
    這對夫妻顯然就是下鄉的鏟子,聽口音是河北的,在農村收了一堆過來這邊早市賣。
    那女的嗓門不小,這麽一吆喝,好幾個都圍過來看,初挽被擠到外麵,隻能從縫裏掃幾眼,不過依然看到了幾個老銅錢。
    那幾個銅錢鏽跡斑斑,不過依稀能辨別出上麵是“大泉當千”字樣,所謂的泉,其實是通“錢”,這四個字意思是這個錢是當做一千錢來使用的,這是東漢的古錢。
    這種銅錢收起來估計一兩塊錢一個,輕便不占地兒,囤一囤以後拿出去賣還不錯,初挽便想著出手,伸進去就要拿那幾個大錢。
    誰知道就在指尖已經碰到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就那麽用身子碰她,她猝不及防,差點摔了。
    抬頭看時,那幾個大錢已經被那人抓在手裏。
    赫然真是聶老頭,聶南圭的爸。
    聶老頭抓著那一把大錢,哼了聲,教訓道:“小姑娘懂不懂規矩?你家裏長輩沒教你規矩,誰抓了算誰的!”
    古玩行裏規矩,誰先抓了,就得誰先先談價,後麵不能瞎摻和,不能壞人事。
    初挽好笑:“老同誌,是我先要拿那幾個大錢的,你把我差點撞倒,我看你年紀大,就不說你什麽了,結果你反倒說我?”
    聶老頭:“小姑娘,這話說得就不對了,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撞你了?你怎麽知道我比你抓得晚?做人得講道理,你不能仗著你年紀小不講道理,以為天底下人都得讓著你?”
    初挽無言以對。
    她知道這個聶老頭很有些賴皮,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大街上來這一套,半點規矩不講——比起來,聶南圭至少還講點規矩!
    當下她也就懶得搭理,和這種人沒必要較真。
    她起身就走,旁邊一個擺攤的黑臉漢子見了,小聲說:“這聶老頭就這樣,我們平時沒少吃他的虧,他就是一個賴,這市場上誰見了他不膈應!”
    初挽聽著,略想了想:“是嗎,這種人,不該治治他嗎?就讓他這麽狂?”
    黑臉漢子:“他?我們哪惹得起,他眼毒,什麽都瞞不過他,這種人隻能躲著了!”
    初挽隨口和黑臉漢子搭了幾句話,知道他叫孫二勇,也是雄縣的,經常來跑北京的。
    初挽繼續往前走,也是她運氣,一眼看到前麵一件白玉鵪鶉蓋盒,這物件是圓雕挖空的,雕琢成盒,外形為憩坐鵪鶉,生動典雅,線條流暢。
    這樣的鵪鶉蓋盒,是清朝宮廷裏用的,因為鵪鶉諧音是安居,圖一個吉利,宮裏頭喜歡用這個圖案,而眼下眼下這一件,卻是胎壁極薄,內部挖膛細膩光潔,這必是宮中上品。
    要說這物件,自然是不容易得,但讓初挽喜歡到必須占為己有,倒是也未必。
    她看到這物件,其實是覺得,今天運氣來了,倒是給那聶老頭一個教訓。
    當下她問起價格來,倒是也不貴,對方賣三十塊,初挽還了還價,很快二十元到手了。
    拿到手後,她便回去,卻見那聶老土還在和那個雄縣的婦女磨價呢,雄縣的婦女說二塊三,聶老頭非說二塊一,兩個人為了兩毛錢爭得臉紅脖子粗。
    初挽對著孫二勇,如此這般叮囑一番,孫二勇一聽,樂了,自然願意:“行,這件事交給我吧,要是辦成,我一分不抽!”
    初挽便繼續四處看,而那孫二勇,便大喊著:“玉鵪鶉了,玉鵪鶉了。”
    他這裏喊了沒幾聲,那邊聶老頭聽了,頓時抻著脖子看過來。
    初挽其實是知道,聶老頭癡迷鵪鶉,尤其癡迷收集玉鵪鶉。
    果然,那聶老頭聽到了,也不和人砍價了,背著手去看。
    他一伸脖子,就不太樂意了,在那裏挑剔起來:“你這玉鵪鶉,原來是一個玉盒子吧,現在你隻有上半截,沒
    這玉鵪鶉,應該是上下兩片,上片是鵪鶉身子,下片是鵪鶉腹部,上下兩片嚴絲合縫,才叫墨盒,這隻有上半截,成不了盒子,隻成了一件玉鵪鶉了。
    孫二勇:“那我哪知道,我就這麽一件!”
    聶老頭蹙著眉頭,打量了好一番,自然是喜歡。
    他這個人就好鵪鶉,上等好玉鵪鶉,做工好的,拿了不舍得放手。
    他到底是開口:“這就是半截的,不全,你多錢賣?”
    孫二勇:“五十塊吧。”
    聶老頭一聽,當然不樂意,於是又給孫二勇討價還價,雙方好一番爭執,最後孫二勇三十六塊錢賣給聶老頭了。
    這時候,就見孫二勇又拿出一件玉器來,大喊著:“鵪鶉肚子,鵪鶉肚子,賣鵪鶉肚子了!”
    聶老頭買了那鵪鶉,自己摩挲著倒是也喜歡,正要離開,突然聽到這個,也是一怔。
    回頭一看,那邊孫二勇又拿出一塊玉器,赫然正和自己買的這件渾然一色,一樣的做工,一樣的風格,一樣的細膩光潤!
    他皺著眉頭,回去,試著把自己的鵪鶉上半截放在孫二勇那件上,果然,扣上了,嚴絲合縫,不差一點!
    聶老頭忙用手去抓:“這是一套的,你給我。”
    這時候,周圍一群人都看出裏麵門道了,全都憋著笑,就連那個雄縣賣大錢的婦女都不賣東西了,抻著脖子往這邊看熱鬧。
    那孫二勇卻一把護住自己的鵪鶉肚子:“我說聶老頭,你幹嘛?你要想買你就喊價,這算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明著搶呢!”
    聶老頭氣急敗壞:“好你個孫二勇,你給我使這招,你這是故意的,我買的鵪鶉,和你那個是一套的,你故意不賣給我,這是想訛我?”
    孫二勇笑了:“聶老同誌,剛才我們也是明碼標價,大家都商量好的,一個願意買,一個願意賣,你現在算什麽,看我擺了新東西出來,你眼饞就要搶?”
    孫二勇這麽一說,周圍一群人都起哄。
    “聶老頭,剛才誰也沒逼著你買吧!”
    “誰知道那是一套,我們眼力不行,我們看不出來,人家反正是單賣的!”
    也有人在那裏樂:“這聶老頭能耐著呢,他也有今天!”
    到了這裏,聶老頭也明白了,自己這就是中計了。
    但是低頭看看這鵪鶉,確實是好東西,隻有上半截,沒下半截,實在是難受。
    他隻好問價,結果一問,孫二勇直接報:“這是清朝皇宮裏用的,稀奇,一百二十塊。”
    這話一出,聶老頭直接蹦起來了:“你搶錢啊?”
    孫二勇笑了:“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算,沒說非要賣給你。”
    這聶老頭站在那裏,好一番糾結,憋得臉紅脖子粗的,最後,到底是不舍得,討價還價一番,以四十四塊成交了,加上之前的三十六塊,等於八十塊錢買了一個鵪鶉蓋盒。
    其實這物件,放文物商店裏賣,也就是這個價了。
    等聶老頭走了,一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也有的誇孫二勇機靈,一個個都給他豎大拇指。
    孫二勇:“得,我這哪叫機靈,都是有高人指點!”
    一時沒人留心了,孫二勇才把那八十塊給了初挽:“小姑娘,今天多虧你了,可算是出了一口氣。”
    初挽也笑:“剛才可把他氣得不輕。”
    至此,她心裏也好受多了。
    她想著,上輩子的那些人,幹脆全部推開,重新來過吧。
    她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這天傍晚時候,初挽趕到了雨兒胡同。
    昨天陸守儼的話,再清楚不過,而自己在這一晚上的噩夢後,也終於可以冷靜地麵對這一切了。
    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她也想早點了結,這樣也好定下心來,早點做下一步的打算。
    她走進院子,陸守儼恰好從他房中出來,他乍看到後,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之後低低地喚了聲:“挽挽?”
    再次看到陸守儼,初挽隻覺恍如隔世,她壓下心裏湧起的酸楚,到底是給他一個輕淡的笑:“七叔,你也在,挺好的,老爺子在嗎?”
    陸守儼怔怔地頷首:“在。”
    初挽:“好,那我們進去聊。”
    說完,她在他的目光中徑自步入客廳。
    隻有她知道,自己的步子機械而麻木。
    陸守儼晦暗的眸子微微眯起,之後徑自跟著她進了客廳。
    這天人倒是挺齊全,不光陸老爺子在,陸守儼夫婦在,陸守仁和陸守信夫婦也都在,晚輩中,陸建昭陸建時也都在。
    陸老爺子見到初挽自然高興,招呼著初挽坐下,問東問西的:“我以為挽挽回永陵了,這是怎麽了?”
    初挽笑道:“陸爺爺,其實也沒什麽,就是有個事,想和你商量下。”
    她這麽一說,旁邊陸守儼探究的視線射過來。
    陸老爺子:“挽挽,到底怎麽了?是誰給你氣受了?”
    當下,陸老爺子吩咐道:“守儼,給挽挽剝個香蕉吃。”
    陸守儼聽著,抬起手來拿香蕉。
    初挽卻道:“爺爺,我不吃香蕉了,先說事吧,你聽了別急,這事說來說去,其實怪我。”
    陸老爺子:“怎麽了?”
    眾人都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全都看過來。
    陸守儼幾不可察地抿了抿唇。
    初挽低聲道:“我和守儼的婚禮最近一直在籌辦,估計破費不少,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讓陸爺爺落一個難堪,但是陸爺爺,對不起,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我莽撞了,我當時沒考慮——”
    她話說到這裏,一個聲音陡然響起:“挽挽!”
    一時所有的人都驚到了,大家看向陸守儼。
    陸守儼麵色冷沉,無形的氣勢裹挾著張揚的怒意,讓客廳裏的空氣沉寂得仿佛要凝固。
    所有的人都尷尬起來,大家彼此無聲地交換了下眼神。
    大家多少猜到初挽要說什麽了。
    看樣子兩個人沒商量好?
    初挽大腦中很是空了幾秒,之後,她望向陸守儼。
    墨黑眸子中的銳利鋒芒是一向內斂的他從未有過的,他就那麽死死地盯著自己。
    空氣頓時變得稀薄起來,仿佛呼吸都格外艱難。
    初挽隻覺得自己靈魂已經離她而去,剩下的隻有死去的四肢百骸,以及一顆跳動的心髒。
    於是她終究聽到自己以一種陌生的聲音道:“我們不可能了,就這麽分了——”
    她話說到一半,陸守儼的五指已經搭住了她的手腕上。
    他垂眸,深深地盯著她,輕聲道:“挽挽,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初挽仰臉看著陸守儼:“不需要三天,這就是我冷靜思考後的結果。”
    當她這麽說的時候,大家全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看向陸守儼。
    所以,這是真的鬧掰了?
    陸老爺子更是看傻了,他看看兒子,再看看初挽。
    在頭頂環繞著的燒灼氣息中,初挽抿唇看向陸老爺子:“陸爺爺,對不起,是我錯了,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怪我,我不該這樣胡鬧。不過事到如今,我們真的不可能——”
    陸守儼搭在她手腕上的五指直接收攏,之後扯著她往外走,初挽猝不及防,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陸老爺子嗬斥道:“守儼,你瘋了,你做什麽?放開挽挽!”
    陸守儼麵無表情地道:“爸,我和挽挽有些話要私下說,至於她剛說的話,你們忽略吧。”
    說完,他拽著初挽,推開門徑自往外走。
    陸老爺子:“把他攔下!”
    陸建時陸建昭幾個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動。
    這可是他們七叔,他們不敢……
    陸守儉厲聲命道:“守儼,停下!”
    不過他腳下沒動。
    陸守儼自然理都不理,就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直接拽著初挽出門,下了台階,把她牽扯進自己房間,之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客廳裏所有的人都麵麵相覷。
    長輩們也就罷了,但是底下晚輩,所有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剛才,直接把挽挽拽出去,急得方寸大亂的,竟然是他們七叔?
    這還是他們那個內斂威嚴的七叔嗎?
    初挽開始也被嚇到了,不過很快她就冷靜下來。
    這是陸家,陸家人就在外麵,陸守儼不敢亂來。
    她看向緊閉的門前,陸守儼挺拔地站在那裏,逆著光的他,散發出仿佛陷入深淵一般的沉鬱。
    初挽:“你這樣,隻會讓人以為我們在鬧別扭,也會讓陸爺爺擔心,我今天的錯是沒提前和你商量,但是昨天你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想幹脆來一個直截了當,我不想拖泥帶水。”
    陸守儼走上前,於是初挽便感覺粗重無序的呼吸聲撲麵而來。
    陸守儼開口,聲音卻異常輕:“挽挽,說話前,記得想清楚再說,有些話不能亂說。”
    初挽:“我想得已經很清楚了,這就是我的答案。”
    陸守儼:“你不相信我?”
    初挽:“我隻希望你理智點,你都不像你了,我不認識你了!我覺得你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是不是?”
    陸守儼卻倏而冷笑一聲:“我就出爾反爾怎麽了?我告訴你,初挽,你閉嘴,你不要再說了,你再多說一個字,我不知道我會怎麽樣!”
    初挽深吸口氣,別過臉去。
    院子裏沒人,客廳裏的人估計都看傻了,可能也尷尬,沒有人出來,不過廚房的燈亮了,倒映在玻璃上,在風裏一晃一晃的。
    她輕聲道:“你冷靜下吧,這樣子我們都很難看。”
    陸守儼看著初挽,有些艱難地道:“挽挽,孫雪椰的事,不應該是什麽阻礙,我會處理好。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你就會看到我怎麽處理好,讓你一百個滿意,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處理完,我們去永陵,去給老太爺一個交待!”
    初挽沉默地看著陸守儼,她知道等處理完過去,對於老太爺來說,已經晚了。
    陸守儼:“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你告訴我,我一件一件解決,刀山火海還是下油鍋,我都可以。”
    初挽:“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陸守儼:“怎麽不可能?”
    初挽的視線落在他臉上。
    兩個人距離很近,近到她幾乎被他整個籠罩住。
    她的視線隻能平視過於淩厲的下頜線,還有凸起的喉結。
    從世俗的眼光看,他其實很優秀,從身材到相貌,再到身份,以及將來的成就,都是一等一的。
    陸建晨將來再有錢,但是有錢的人卻永遠要向權利低頭,而這個男人將是陸家在仕途上成就最大的那個。
    也怪不得孫雪椰重活一世,想抓住這個男人不放。
    這樣一個男人,但凡他想,總是可以無往而不利的。
    於是她終於開口:“就是突然覺得你我並不合適。”
    陸守儼聽這話,聲音中帶著抑製不住的冷意:“那什麽人合適?”
    他輕聲問:“建晨?建暉?總不能是建昭吧?他們更合適你?”
    初挽:“我也不一定非要在你們陸家挑,以為你們家鑲了金邊嗎?我自己找就找不到好的嗎?我以後沒事要多看看,天下很大,男人很多,我不一定非要盯著你們陸家人打轉!”
    陸守儼冷笑一聲,扣住她的手腕,俯首下來。
    初挽隻覺蓬勃凶猛的力量撲麵而來,她呼吸艱難:“你放開我,陸守儼,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她想掙脫,可他手勁很大,就像鉗子一樣,箍著她的手就是不放。
    初挽:“你自己說的,你自己說你讓我考慮三天的,你說你怎麽都可以——”
    陸守儼嘶聲道:“我收回我的話,行嗎?”
    初挽:“不行。”
    陸守儼俯首下來,他的臉幾乎貼上了她的,熱氣噴灑在她耳邊,他咬牙道:“是陸家得罪你了,還是我得罪你了?還是說,你從一開始隻是迫於老太爺的想法才要嫁的,是不是?”
    初挽:“不然呢,我還真想嫁嗎?我們誰也別說誰,我可是記得你當時那個不情願!現在,我放過你了,你可以去挑最合適你的了!”
    陸守儼卻正色道:“挽挽,你就是最合適我的,這個世上,隻有你最合適我。”
    初挽嘲諷:“你那幾個侄子知道嗎,他們七叔還挺會甜言蜜語的,他們但凡有你這麽會說,估計也沒你什麽事了。”
    陸守儼沒搭理,卻徑自尋到了一個合適的角度,之後——
    他的唇貼上了她的。
    初挽頓時僵住,她抬起眼,便望進了他深邃的眸中。
    呼吸縈繞間,他微撤回,之後才很是低聲下氣地哄著道:“挽挽,對不起,那天是我說錯話了。”
    初挽呼吸也有些亂,她咬唇,不再看他。
    陸守儼聲音沉啞:“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在我這裏就沒有回頭路,你也不能給我撂擔子,挽挽,你不能這麽耍我,你這樣,讓我怎麽辦,你讓我怎麽辦……”
    他的話燙著她的神經,她胸口發悶:“那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
    陸守儼:“不放。”
    初挽:“你這樣子算什麽?”
    陸守儼放輕了力道,將她的手腕握在手掌心,口中卻道:“挽挽,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初挽鼻子發酸,喉嚨像是含了酸梅:“可是我覺得不好。”
    陸守儼垂著眼,輕輕幫她揉著手腕上的泛紅:“明天,我來處理孫雪椰的事情,到時候,你要一起去看。”
    初挽:“其實這件事已經和她沒什麽關係了。”
    陸守儼聽這話:“挽挽,你擔心我處理不好你太爺爺的想法,你認為我做不到你太爺爺想要的?所以你幹脆放過我,不為難我了?”
    初挽瞬間沒聲了。
    陸守儼看著她這樣:“挽挽,你放心好了,我會做到讓他滿意。”
    初挽定定地望著陸守儼,終於道:“你沒法做到他滿意,永遠做不到。”
    陸守儼握著初挽的手,輕歎:“挽挽,我先處理孫雪椰,之後回去,去永陵見老太爺,你不需要從中為難,更不需要擔心別的,我來麵對他。”
    初挽:“你不知道他要的是什麽。”
    陸守儼望著初挽,墨黑的眸子泛起無盡的溫柔和憐惜:“挽挽,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我知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初挽:“你知道什麽?”
    陸守儼沉默良久,才泛起一個了然而嘲諷的笑:“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應該猜到,他那麽輕易答應讓我娶你,一定在一個地方等著我。”
    他望著初挽,望著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初挽,卻恍惚中仿佛看到了那個站在風中的小姑娘。
    她還很小,才五歲,站在荒野中,他喊著寶寶,她卻躲開了。
    他胸口重重發悶,聲音卻沙啞而堅定:“挽挽,你放心,這一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阻止我,我也會把你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