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去哪兒了？怎麽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我能去哪兒？之前不是給你說了嗎，林海給我介紹了幾個客戶，說是願意給我出資辦畫展，這不我昨兒個就去談這事了嗎？”
    “談事？這點兒破事能談一晚上？還有，你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怎麽還在做這畫家夢？與其想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想想辦法怎麽給我們早早籌點補習班的錢……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喂！”
    隨著房間外麵傳來的“砰”的摔門的聲音，女人尖銳刺耳的喊聲也緊跟著響了起來。
    顧早早恍惚的睜開眼睛，眼裏的迷惘慢慢在這樣熟悉而陌生的爭吵聲之中變得清明了起來。
    她窩在被子裏，冬日天冷，家裏也沒有空調，為了不讓冷氣有絲毫的侵襲進她溫暖的被窩，除了腦袋顧早早渾身都包的嚴嚴實實。
    顧早早眼眸轉了轉，窗戶外麵的光亮慢慢的透了進來，靜靜的灑在了屋子裏，暖金色的讓人覺得很溫暖。
    而在窗戶一旁的牆上掛著一張日曆，上麵清晰的寫著【公元2018年12月20日】。
    她重生了。
    準確的來說，回到了十五歲的時候。
    屋子裏靠窗戶的地方畫板還放著，旁邊的顏料弄得到處都是，連窗簾上都沒有幸免也沾染了些許。
    一切都是亂糟糟的，無論是外麵父母的爭吵還是屋子裏的邋遢模樣。
    但是她卻不自覺的勾起了唇角，笑的很開心。
    少女的唇角慢慢上揚，如同春日積雪消融之後抽出花苞，迎著和煦春風的花葉，明媚溫和。
    顧早早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裏，她的母親高中畢業時候便和顧父在一起了。
    顧言長相清俊，性格外向開朗，再加上畫的一手好畫，很容易的便俘獲了顧早早的母親的心。
    然而年少時候的風花雪月有多美好，也不足以撫平現實的殘酷。
    活在這個世上什麽都得要錢，愛情是買不到物質的，即使再怎樣深厚的感覺也會在日複一日的枯燥的柴米油鹽之中給消磨殆盡。
    而顧父顧母便是這麽一個情況。
    所以，即使在後來聽到了他們兩個離婚的消息之後，顧早早也一點兒也不意外的接受了。
    而現在，距離他們離婚隻要不到一年的時間了。
    外麵還很冷，即便有陽光照進來。
    顧早早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將身上的被子裹地更緊了些，然後抿著唇慢慢的從被窩裏將自己的手輕輕地伸了出來，在夠到陽光的地方停了下來。
    “好暖和啊。”
    淺金色的光落在她的指尖，如同一隻振翅的金蝶一般，鮮活而充滿生機。
    ……
    顧母，也就是林紅研衝著緊閉的房門吼了好一會兒，見裏麵的人像是死了一樣沒有一點兒動靜後氣地狠狠的踢了一腳門。
    而這個時候另一邊的屋子裏有了動靜，門也“吱呀”一聲開了，是顧早早從屋子裏出來了。
    她將寬大的校服規規矩矩的套在身上，本就身子嬌小，這麽一看更加的惹人憐愛。
    冬天天冷，顧早早的鼻尖紅紅的，睫毛又長又密，那大眼睛如一汪清水一樣清透明亮。
    “媽媽，早飯做好了嗎，我餓了。”
    因為剛起來，她的聲音沙沙軟軟的，帶著鼻音，很像是在撒嬌。
    她
    “你這個小吃貨，數學公式什麽的記不住就隻記得吃了。”
    林紅研雖然平常脾氣暴了點兒，但是對顧早早那是真的好，真的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顧言也是，兩人夫妻關係不怎麽和睦，可對女兒的疼愛程度卻是真的沒話說。
    女人一聽到她餓了立刻轉身去廚房裏將煮好的雞蛋還有熬好的皮蛋瘦肉粥個端了出來，粥熬的很稠，肉的香味彌漫在滿屋子。
    顧早早咽了咽口水，很自覺的坐在了餐桌旁拿起勺子就吃了起來，眼睛直溜溜地盯著林紅研手裏的雞蛋。
    她將那雞蛋從碗裏拿出來，然後往桌麵上一滾將蛋殼弄碎。
    “小饞豬，先吃粥，媽媽這就給你剝雞蛋。”
    女人笑著，眼角也因為這個動作而帶了些許細細的皺紋，這讓吃著粥的顧早早一愣，嘴裏的香甜似乎在這個瞬間沒了滋味。
    林紅研將雞蛋剝好，剛想要放在顧早早碗裏的時候，發現她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紅了起來，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似的。
    “怎，怎麽了嗎？是不是燙著了？來，媽媽給你吹吹……”
    說著，女人的手伸了過去將要將顧早早手中的碗端過來吹吹裏麵的熱粥。
    “不是……”
    顧早早捏著勺子搖了搖頭，抬起頭笑的憨憨的。
    “太好吃了，就是有點燙……”
    林紅研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親昵的揉了揉顧早早的頭發，然後捏著她的臉蛋溫柔的說道。
    “吃慢點，喜歡的話媽媽明天還給你做。”
    顧早早性子慢熱，也軟，和其他同齡孩子們相比較起來顯得呆呆的，學習成績也不是多好，即使努力了但是也隻能勉強到個中等水平。
    林紅研和顧言剛開始時候還很著急，早些時候還帶著她去看了醫生。
    因為別的孩子都已經會走路了，顧早早還在地上爬，別的孩子會說話了，她才勉強磕磕絆絆的開始走路。
    無論學什麽，顧早早都比其他的孩子要慢上許多。
    再到後來，他們發現顧早早除了反應慢一點兒之外並沒有其他身體方麵的問題，也就漸漸放下心來了。
    這也是為什麽顧父顧母他們這樣寶貝顧早早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他們的眼裏顧早早很單純，也很笨，他們對她沒有其他的要求，隻希望她能夠一生平安健康便知足了。
    而正因為這樣，在顧父顧母的過度保護之下，本就性子慢熱溫吞的顧早早更加難融入到社會之中。
    她喜歡畫畫，害怕和陌生的事物接觸，於是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窩在房間裏畫畫。
    而少有一次出門去大學報道的當天便出了車禍，一睜眼發現自己再一次重生回到了高中剛開始的時候。
    吃完早飯，顧早早在林紅研的督促之下檢查著自己書包裏的東西，在確定沒有忘帶什麽後她才換鞋子出門去了。
    她現在剛滿十五歲，作為美術生考進了市內第一中學，也是市內重點的高中。
    不過即使是重點高中也是分優劣的，學校裏將班級分為普通班和火箭班，雖然顧早早考進了第一中學，但是並沒有那樣的實力進入火箭班。
    火箭班裏的學生不是家世好學習好，就是有著很高的天賦，即使是藝術生也是學校之中最拔尖的。
    顧早早知道，自己能進第一中學隻是僥幸而已。
    她雖然什麽都不行，但是她的運氣一向都很好。
    當時藝考的時候有一個學生因為家裏有事所以沒有來參加考試，聽知道的人說那個缺考的學生畫畫很厲害，而顧早早是以最後一名被錄取了的，如果那個人來考試了的話，想來她是沒有機會進這所重點高中讀書的。
    “早早，早上好。”
    剛到教室，顧早早便聽到有人和她打招呼，她順著聲音一看，一張清秀的麵容映入了她的眼裏。
    恍惚了一會兒，她從記憶裏找到了和眼前這張臉對應的信息，抿著唇慢吞吞地朝著對方點了點頭。
    “唔早上好。”
    因為剛開學，班上的人和她就不算多熟悉，頂多是見到了打個招呼的關係。所以在得到顧早早的回應之後對方笑了笑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顧早早也將書包裏的第一堂課要上的課本拿了出來，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
    顧早早對於周圍的同學沒有太多印象，但是她知道自己在一中的三年存在感一直很淡薄，她隻需要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等待著放課就可以了。
    “老師怎麽還沒來，這都上課好一會兒了……”
    旁邊的一個男生低聲對著他同桌這麽說道。
    周圍的學生也感到疑惑，平日裏一向上節課下課鈴一響就會進教室的班導今天卻足足遲到了十分鍾。
    “誒？林溪也沒回來？奇怪……”
    不知道是誰注意到了班長也沒有回教室，這麽嘟囔了聲。
    顧早早正低著頭拿著筆習慣性地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了幾下，聽到了這裏覺得這場景有點兒熟悉。
    可她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隻是腦海裏隱約有印象。
    “安靜！都上課了吵什麽呢！”
    老李的大嗓門兒還沒進教室就傳了進來，讓大家瞬間挺直了背脊坐好，乖巧的讓人咂舌。
    她也被吼的渾身哆嗦了下，清透的眼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老李走到了講台上不怒自威地掃了一眼大家，而後看向門口位置點了點頭。
    “進來吧。”
    話音剛落，一個少年微微彎著腰低頭走了進來。他很高，比老李足足高了兩個頭。
    他低垂著眉眼，弓著腰，所以隻能勉強看到那線條優美的下頜，周身氣息陰鬱暴戾，隻簡單地這麽站在上麵就讓人覺得壓抑至極。
    頭兒。
    還是最不好惹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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