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溫度低，這風也夾著冷意，刮著臉生疼。
    黑發的少年剛活動了一陣，他身體很熱，額頭上薄汗一層打濕了發。
    他將校服拉鏈往下拉了一半，裏麵也隻穿了件短袖，露出了線條流暢的鎖骨。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著，呼吸帶出白色的霧，本該感到朦朧涼薄，可生生帶了火一樣的灼熱。
    許辭往前走了一步，垂眸盯著顧早早，氣勢壓人得緊。
    氣氛也跟著驟然靜默詭譎起來。
    今夜的風也大，顧早早冷的直哆嗦，可是她不敢輕舉妄動，隻好包著眼淚咬著唇等著對方說話。
    可過了好久許辭也沒有開口的打算，她覺得背後冷汗涔涔，最終忍不住帶著哭腔抬頭像是用盡了全部的勇氣朝他喊道。
    “許辭，你要打就打吧！”
    少年一愣，沒想到那麽膽小的顧早早竟然敢這麽大聲對他說話。
    他磨著後槽牙，眯了眯眼睛，滿是危險的氣息。
    剛才還聲音挺大的小姑娘一下子又慫了，她縮著脖子眼眶紅紅的，和湖邊的蘆葦一樣，隨便大風一刮就會折斷一樣柔弱。
    “我，我媽媽還在等我回家吃飯……”
    她覺得自己倒黴極了。
    今天她努力的將錯題訂正完想要早點回家吃飯所以抄了近路，結果路上遇到這麽個事。
    顧早早很怕許辭。
    這不是他打架最狠的一次，可是她一見對方這副暴戾的樣子她就害怕。
    腦海有什麽畫麵在逼近，她慌忙往後退，結果踩到了一塊小石頭摔倒在地。
    顧早早之前強忍著沒哭，結果被這猝不及防的一摔眼淚“啪嗒”一下掉了下來。
    她覺得自己很蠢，可是又控製不住的自己的委屈，因著這點兒疼痛而莫名哭的更凶了。
    “嗚嗚嗚，許辭，我，我剛剛想走是我不對，你打我吧我真的要回家了嗚嗚嗚……”
    她的腳踝處一片青紫，抬起手笨拙地擦著眼淚，聲音哽咽著聽著都讓人心疼。
    許辭被對方這一連串的動作給氣笑了。
    “老子這還沒碰你呢。”
    他弓著腰低頭看著摔倒在地的哭的花臉的顧早早莫名的覺得好笑。
    少年眉眼硬朗，逆著微弱的燈光也沒有柔和下來多少。
    “站的起來不？站的起來就自己走。”
    許辭瞥了一眼顧早早青紫的腳踝，插在兜裏的手動了動，最終並沒有其他的動作隻邁著大長腿往她前麵走去。
    “你，嗝你不打我嗎？”
    她哭的一抽一抽的，卻並沒等到來自少年的“正義製裁”。
    “老子不打女人！還是你他媽想成為我手下第一個被打的？哈？”
    許辭煩躁地朝她吼了這麽一句，剛說完也就覺得自己語氣稍微重了點。
    他眼眸閃了閃，抿著唇沒再說話。
    結果顧早早這一次沒有被他嚇到，濕漉漉的眼睛睜大了好些，一臉驚訝看著他。
    “不，不打嗎？”
    見對方沉默了，她眨了眨眼睛仔細地盯著他看，確認了他沒有想要教訓她的想法後這才鬆了口氣咧了咧嘴憨憨地朝他笑了下。
    “謝謝啊。”
    被對方莫名其妙地道謝了之後還附贈了一個甜甜的笑的許辭一臉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向她。
    顧早早不管許辭心裏在想什麽，隻是覺得自己逃過了一劫後很是開心。
    “那我走了啊，你也早點回家吧。”
    她這麽說著忍著痛勉強站了起來，一蹦一蹦地就往家的方向去。
    然而剛蹦噠了幾步，便發現地上有一個被路燈拉地很長的影子一直跟著自己後麵，很慢的走著。
    顧早早身子一僵，扭頭看去。
    “許辭，你是不是……改變主意要打我了？”
    “……打什麽打？老子送你回家！”
    他的脾氣其實沒有那麽的燥，隻要對方不觸到他的怒點一般是不會動手的。
    更何況對方還是個這麽小隻的女孩子。
    許辭雖然討厭大部分的女生，可是卻沒那麽無恥會真的動手，頂多嘴上懟幾句的程度而已。
    “愣著幹什麽，帶路啊。”
    他的語氣不算好，卻也沒之前那麽大聲。
    此時又一道閃電閃過，而後伴隨著“轟隆”一聲雷鳴將夜色的靜謐劃破。
    少年的臉上被轉瞬的光亮給照的清楚，那睫羽之下他的眸子深邃，看著能把人的魂兒都給吸進去。
    顧早早一直知道許辭生的好，可像今天這麽近的瞧還是頭一次。
    少年眉眼清冷，一生的戾氣在這白光恍惚著脊背生寒。
    輪廓分明的五官硬朗，抬起手將嘴角的那點兒血抹掉的樣子也肆意好看。
    “……謝謝你啊。”
    顧早早知道，但凡是許辭決定了的事情，即使十頭牛也沒辦法拉回來。
    她雖然怕他，可是在心裏她比誰都清楚許辭這人的心有多軟。
    隻要你語氣稍微放柔些，他再怎麽猙獰惡語也不會對你做什麽過分的事情。
    “我家不遠直走拐彎下就到了，你把我送到巷子對麵那個馬路口就好了。”
    她一蹦一蹦的往前帶路，不時回頭看一眼對方有沒有跟上，而後又繼續往前蹦著。
    許辭盯著前麵蹦跳著的顧早早，她的頭發因為這個動作而散開了些在外麵，搭在紅色的圍巾上如墨般。
    他雙手插著兜漫不經心地跟著，不知道手指頭碰到了那顆沒吃的大白兔奶糖後一頓，下意識地將視線落在了前麵的小姑娘身上。
    這個時候“滴滴答答”的聲音響起，雨慢慢地下了起來。
    在雨城淮城，這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一年四季隨時都有可能下雨。
    顧早早感覺到雨下大了，從包裏拿出了母親每天會放在她包裏備用的小黃傘撐開。
    傘柄是隻小鴨子，很是可愛。
    她剛把傘撐開，想到了身後還有個人。
    許辭在雨裏站著，身上已經被淋濕了好些。
    他見對方拿著傘往自己這看了過來，杏眸明亮，春日新抽出的嫩芽兒一樣清麗美好。
    被這麽純粹的一眼看著，少年少有的有些不自在。
    他指尖動了動，想拿什麽東西，卻隻碰到了那顆奶糖。
    “看什麽看，帶路……”
    許辭皺著眉用這樣的惡劣語氣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悸動，可話還沒說完便見對方蹦蹦噠噠地過來，在距離自己半步左右的位置站在了。
    她還是有些怕他，囁嚅著唇沒說話將手中的傘舉起，試圖舉到高於他頭頂的位置。
    顧早早努力踮起腳，另一隻腳因為崴到了隻能虛虛的放在地上，所以她整個身子都不是很平衡。
    許辭怔住，咬肌動了動像是有什麽情緒壓著。
    “許辭，你可以稍微把頭低一下嗎？”
    一直沒成功將傘撐到他頭上的顧早早有些急了。
    “我，我舉不到你頭頂。”
    “……我又不是娘們，這點雨根本就用不著。”
    他心頭莫名煩躁，伸手一把將顧早早的傘給推開。
    結果力道沒掌握好，再加上她的腳給崴了站不穩，顧早早又一次和大地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隻不過這一次更慘，直接摔進了以後水窪裏。
    她的小黃傘也掉在了地上，褲子和衣服都被水給弄濕了。
    顧早早的眼眸水蒙蒙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許辭推倒了還是因為這雨落在她身上，她的小臉慘白，咬著嘴唇忍著沒哭。
    可這副樣子更加可憐。
    “……喂，你沒事吧？”
    許辭沒想到自己輕輕這麽一下就把她給推倒了，他有些慌，猶豫了會兒還是蹲了下來。
    少年別扭地避開了顧早早的視線，隻是將手伸了過去，意思再明顯不過。
    顧早早的頭發也淋濕了，水珠順著頭發往下滴進了眼睛。
    她抬起手來擦，想要視野看得清楚些。
    許辭見了以為她被自己弄哭了，正委屈的擦著眼淚。
    於是煩躁地“嘖”了一聲，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對著牆壁有些自暴自棄地踢了一腳。
    然後顧早早疑惑地看著他邁著大長腿走到自己前麵，背靠著蹲下，回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老子怕了你了！上來！”
    被吼得渾身一哆嗦的顧早早至今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見許辭此時脾氣很暴躁，深知他性子不敢反駁，隻好伸手將地上濕漉漉的那把傘撿了起來乖順地趴在了他的背上。
    她不敢抱著許辭的脖子，一隻手虛虛的放在他的背上隔開了他們之間的些許距離，另一隻手舉著傘盡量為他遮住下的越來越大的雨。
    許辭覺得背上一片柔軟，那香甜的氣息在他鼻翼之間讓他稍微平靜了些。
    他腳步有些僵硬，身體也緊繃。
    這是他第一次和異性這麽親密的接觸。
    他本該反感這樣的親近，可是心跳卻不住的加快。
    “那個，前麵過了馬路就到了……”
    顧早早見對方不說話，於是甕聲甕氣地開口。
    帶著些南方女孩的軟糯，酥酥麻麻地像是電流一樣在他耳畔處經過。
    他恍惚了下，覺得對方的聲音清甜好聽如甘泉，卻也醉人。
    “許辭！！！車！”
    顧早早瞳孔一縮，慌亂地對少年這麽喊道。
    在他恍惚的這麽一會兒，他走到了馬路中間，一輛車朝著這兒開了過來，
    這車來的太突然，在車燈耀眼的白光照過來的時間，天上的雷電轟隆，一並在此刻落下。
    生生地劈在了他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