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撕心裂肺的堅守 第9章、老子本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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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冬梅紮著圍裙,正在廚房做飯。她看見鐵民,頓時洋溢出幸福的微笑說:“哥,你回來了。”
    “你……”鐵民怔怔地看著劉冬梅,驚訝地說不出話。
    謝桂芝撿起一個豬爪,包好裝進塑料袋,遞給鐵民說:“把這個給你爹帶回去,他就好吃這口。”
    他摟過王麗,在她的臉上一頓亂啃後說:“明天我白班,你一個人多受累吧。”
    鐵民愣愣地看謝桂芝,有心再問上一句,您跟我爹到底差啥呀。
    見謝桂芝逃難似的,躲避他的眼色兒,他隻能改口說:“謝謝媽。”
    鐵民在王麗家,數著秒針堅持到最後一分鍾,他再不回家做晚飯,周嬸兒肯定又繞不過他了。
    所謂的被格子,就是借助兩麵牆之間的距離,用木框做底座,中間由一根木框作支撐,上麵鋪好木板。利用現有的空間,製成能夠容納被褥,以及其它雜物的空間。
    這是周誌強早就設計好的一個工程,木料也準備好了。
    他的這個設計,是為鐵民結婚時,能將裏間屋的被褥雜物,挪到外間屋來,把裏間屋騰出來,給鐵民和王麗做婚房。
    周誌強意外邂逅謝桂芝,把他氣到醫院,住了將近一個月,這項工程被迫擱淺了。
    在回家的火車上,周誌強想到這個工程,他要給鐵民和劉冬梅,提供一個能夠快速發展感情的空間。
    於是,打造這一空間的任務,就落在了生子身上。
    木料的尺寸早就下好了,隻需要生子用大釘子,把木框釘在牆上,然後搭上木板即可。
    可憐生子的小體格,掄起斧頭,險些把他甩到地上去。
    “我來。”劉冬梅真是個鐵姑娘,平時洗洗算算,燒火做飯不在話下,她幹力氣活也不含糊。
    劉冬梅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叮叮咣咣”一陣忙活,就把被格子造好了。
    周誌強坐在炕頭上指揮,看見劉冬梅的幹淨利落,心裏不住地誇讚:鐵民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份,能遇見這麽好的姑娘。
    連老爺們幹起來都很吃力的活兒,她就跟玩似的,三下五除二搞定了。
    “去打一盆漿糊,把報紙粘在上麵。”周誌強又給生子下了命令。
    周誌強心裏罵生子,這個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行的秧子,連冬梅一半都趕不上。
    生子從爹的眼神兒裏,看到了對他的不滿。他不敢有半句怨言,拿過一個飯盆,盛出一碗白麵,愣愣地看著劉冬梅說:“姐,怎麽打漿糊呀。”
    “你這白吃飽,連漿糊都不會打。”周誌強這一下午,除了罵生子,就沒幹別的事。
    劉冬梅第一次走進周家,沒有刻意表現的意思,卻在周誌強心中,得了滿滿的讚譽。
    她也真不含糊,進屋就做飯,收拾完碗筷,就開始搭被格子,幫生子打完漿糊,又到了做晚飯時間,整個一連軸轉,居然沒看出她有半點疲勞感。
    鐵民站在屋當中,傻傻地看著生子在磨洋工。
    周誌強不高興了。“還愣著幹啥,快幫生子一把呀。”
    “唉。”鐵民拖鞋上炕,按照生子的吩咐,刷漿糊,粘報紙,腦袋木木的,楞不知道爹的這番設計,出於啥目的。
    周誌強等鐵民糊完報紙,他穿鞋下炕,把鐵民帶到裏間屋,關好房門低聲說:“今晚冬梅就住這屋了,你咋辦。”
    “我……”鐵民直到這個時候,還一腦袋漿糊,沒聽出爹的用意。他很認真的想了想說:“我住小房去吧。”
    周誌強突然瞪起眼睛要罵娘,想到劉冬梅還在廚房做飯,他這一嗓子,很容易引起化學反應,他強忍憤怒,低聲說:“人家都陪你住一宿了,你……”
    鐵民這時才如夢初醒,他看著爹,嘴嘎巴幾下,被口水嗆的連連咳嗦幾聲說:“爹,人家好心好意照顧你這麽久,來家裏又忙前忙後的,咱……”
    “他早晚都是你媳婦,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周誌強終於露出了謎底。
    周鐵民終於明白了。
    從爹生病住院,到劉冬梅走進周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為他做設計。你個狗日的劉守成,鬧了半天,原來是這個目的。
    “我……”鐵民想告訴爹,他不可能接受劉冬梅,不為別的,就為她有一個混蛋透頂的爹。
    何況,他心中還有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王麗。
    鐵民話到嘴邊,看到了爹眼中流露出的恐慌。
    是呀,人家挺大個姑娘家,先端屎端尿的侍候爹,又來到家裏,屁股不沾炕的忙碌。如果這時候鐵民公開拒絕人家,爹不僅顏麵盡失,鬧不好一氣之下,又住回醫院去了。
    “等等再說吧。”鐵民想到了緩兵之計。
    周誌強已經頂到腦門子上的怒火,因鐵民的一句話,漸漸平複下來。
    他拉鐵民坐在炕上,一計長歎說:“爹是過來人,吃的鹹鹽,比你吃的米粒還要多。”
    他摸索一下,想抽煙了。
    鐵民去外間屋,拿過爹的煙荷包,回到裏間屋,給爹卷了一支煙,雙手遞上說:“不急,慢慢說。”
    周誌強點著煙,深吸了一口,香極了。
    “鐵民呀,你是家裏的老大,要給弟弟妹妹當好榜樣才行啊。”這是周誌強住了近一個月的院,反複琢磨出的台詞。“那個王麗就是個樣子貨,中看不中用。”
    “她可能幹了,家裏外頭幹啥都行。”鐵民要為王麗撐腰,他相信爹也有同感。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鐵民要從爹這裏,了解到爹與謝桂芝的恩怨,從而尋找解決辦法。
    “俗話說得好,買豬不買圈,但是買豬必須先看圈。”周誌強早就做好了準備,他知道鐵民肯定要得到一個答案,他為啥如此強烈反對,鐵民與王麗的婚姻。
    他說:“我和王麗他爸是師兄弟,她媽……就是一個破貨。”
    鐵民聽到這句話,“騰”地一下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看周誌強。
    周誌強一反常態,沒有表現出強硬,而是語重心長地說:“她爸就死在她媽手裏,我不想你也……”
    周誌強彈了一下煙灰,餘光在觀察鐵民的反應。
    鐵民呆呆地站在那,看著爹的平靜。
    這怎麽可能呢?
    王麗的美麗,繼承了母親謝桂芝的基因。不管在哪個時代,女人長得漂亮,都很招風。
    鐵民認真細致的消化爹對謝桂芝的評價。
    在小鎮鐵路住宅這一片,有幾個被稱作風流的女人。她們的顯著特點是,裝著打扮幹淨利落,尤其是對頭型的設計,格外與眾不同。
    這些謝桂芝都占全了。
    她不僅幹淨立正,講究穿著打扮,連王麗也跟她媽一樣,喜歡打扮自己,而且還把家裏收拾得一塵不染。
    上個世紀八十年初期,小鎮上的女人,不管多大年紀,不管模樣醜俊,都在盡量回避一件事,用老話講:描眉打鬢,就是所謂的化妝,王麗恰恰相反。
    好在王麗在晚上來周家,爹和媽隻顧著高興了,忘了端詳一下王麗的打扮,否則,肯定能提出疑議。
    鐵民對王麗的化妝,雖談不上反感,但也覺得是一種浪費。他曾跟王麗說過,本來長得就很漂亮,何必還浪費錢財買化妝品。
    王麗的回答很幹脆,她說:“我願意,你管不著。”
    爹對謝桂芝的評價,讓鐵民想到了這些。
    “小麗不是那樣的人。”鐵民壓低了嗓音,替王麗做辯解。
    “搞對象不是擺家家,那是要過一輩子的。”周誌強少有的耐心,給鐵民列舉出幾個,小鎮上的風騷娘們。
    說她們最初結婚,都很本分,時間長了,就耐不住寂寞,開始胡扯亂拉了。
    鐵路係統流傳過這樣一句順口溜:機務段的鱉,車輛段的賊,列車段的破鞋,誰也別說誰。
    機務段乘務員的工作性質,就是整天東南西北的到處走。有時候一出乘就是幾天,還有的駐在乘務員,到外地住勤,一走就是十天半個月。
    當時的鐵路職工家屬,多半都是沒有工作的家庭婦女,整天待在家裏,難免受到外界誘惑。
    有個別的人,不知道是生理需求,還是花心泛濫,被吃窩邊草的現象時有發生,但這絕對是個別現象。
    因為,那個年代的男女,還是受傳統觀念束縛,輕易不敢越雷池一步。
    所謂車輛段的賊,因為車輛段主要的工作性質,就是維修維護鐵路車輛。這裏工種齊全,技術含量高,家裏缺少什麽日用品,都能在這裏找到,所以小偷小摸現象比較普遍。
    至於列車段的列車員,男男女女整天在一起,一出乘就是幾天,而且吃住都在一起,偶爾發生點桃色事件,在所難免。
    鐵民所在的調車組,這種現象也時有發生。
    有些膽子大的小夥子,當班時撞見上鐵路線偷盜的女性,突發歹意,威逼利誘,為逞一時之快,往往也能如願。
    鐵民早就知道這些,他為人老實本份,從來不越雷池一步,但不代表思想僵化,不了解這種現象。
    聽了爹的一番話,鐵民木木地坐下來,不再說話了。
    周誌強把鐵民的沉默,當成與他心靈產生了共鳴,他暗暗高興起來。
    大兒子就這麽老實厚道,他隻需三言兩語,就能讓大兒子迷途知返。如此說來,隻要劉冬梅能勇敢地邁出一步,這樁婚事就大公告成了。
    “嗯。”周誌強應付一句。
    他真想張嘴便罵,又礙於劉冬梅正在廚房做飯,還有生子那雙賊目鼠眼,正死死的盯著他。
    “別愣著了,快搭把手吧。”周誌強就當什麽都不知道,給鐵民下了命令。
    見鐵民還沒從驚訝中緩醒過來,低聲說:“幹爹出院了。”
    “這麽快。”鐵民脫口說。
    劉冬梅臉上,洋溢著滿滿的成就感。
    鐵民走進屋裏,見周誌強坐起炕頭上,正冷冷地看著他。這眼色兒像譴責,又像是在拷問:你小子跑哪去了。
    “爹,回來了。”鐵民木訥地問上一句。
    “先進屋歇一會兒,馬上就開飯。”劉冬梅不做解釋,主動從鐵民的自行車上,摘下青菜和豬爪。
    鐵民推自行車進家門,一下子愣住了。
    生子中午被爹留在家裏,以為是難得的清閑,他非常高興。
    一家人吃過午飯,周誌強開始給生子加碼了。他先打發生子去後院的煤棚子裏,翻出四塊枕木板,又找來幾個木頭框子,要在外間屋搭一個被格子。
    想到這兒,王麗不覺中又一陣陣惡心,不住地幹噦了幾下。
    鐵民騎自行車一路狂奔,來到菜市場,賣了一顆白菜,準備回家燉菜湯。他無意中路過謝桂芝的售貨車,看見了一張憂鬱的臉。
    王麗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王麗把鐵民送出院門,猛然感覺一陣陣惡心。關好院門,她心裏嘀咕著,這家夥早晨肯定忘刷牙了。
    “媽。”鐵民打過招呼,謝桂芝無奈地抬起頭,看著鐵民。
    不用再說什麽,謝桂芝知道鐵民剛從她家出來。她有心問一句,去辦結婚登記手續了嗎,話到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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