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痛心疾首的無奈 第43章、因為所以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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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趙虹,鐵民忽然感覺渾身發抖。
    他一頭紮到炕上,不覺中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知道這是一整天水米沒進,造成的虛脫,隻能用恐慌來解釋這一特殊現象。
    周嬸兒端了一飯盒餃子過來。
    周嬸兒不是一個能把事情想得周到細致的人,今天是個例外。
    劉守成來家,鐵民始終沒有露麵。
    周誌強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從劉守成的隻言片語中,也聽出了鐵民可能對劉冬梅不禮貌了。
    劉守成抽風一樣,說走就走了,周誌強認定,這事跟鐵民有直接關係。
    劉冬梅雖然叫周誌強幹爹,他畢竟還有另外一個身份。當老公公的,不可能問未來的兒媳婦:鐵民對你做了啥。
    晚上趙虹來家,周誌強警覺了。
    他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劉守成居然去車站告鐵民耍流氓。隻覺得這裏麵肯定有事情發生了,他要及時得到準確消息。
    劉冬梅的表現,讓周誌強更迷惑了。
    她啥也不說,要來鐵民的自行車鑰匙便走,連去哪都沒說。
    中午劉冬梅給全家包了餃子,還特意給鐵民留了一大碗。周嬸兒下班回家,周誌強和生子、豔子,都眼巴巴地等她回來做晚飯。
    她詢問劉冬梅的去向,周誌強少有的神秘,低聲告訴她:“鐵民單位領導,來找冬梅談話呐。”
    還沒等周嬸兒驚訝,周誌強猛然自醒了。啥都別說了,肯定是劉守成那邊又起幺蛾子了。
    周嬸兒做了混湯麵條,生子表麵沒說什麽,總是找借口去廚房,回來時嘴唇上掛滿了油腥。
    這個敗家孩子嘴真饞,去偷吃餃子了。
    她打了生子一巴掌,把剩下的餃子裝在飯盒裏,放在炕頭上熱乎著,隻等鐵民回來,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
    夫妻倆左等不見鐵民回來,右等不見劉冬梅的影子,周誌強急的坐立不安,逼迫周嬸兒,務必去下屋看看。
    周嬸兒來到下屋門口,先喊了一聲:“鐵民回來沒有。”
    聽到鐵民的應承聲,她才放心大膽的推門進來了。見劉冬梅不在,周嬸兒張嘴便罵:“你個大癟犢子,一整天又死哪去了。”
    周嬸兒要把飯盒放在炕頭上熱乎一下,鐵民聞到餃子的香味,爬起來便狼吞虎咽。
    “慢點吃,別噎著。”周嬸兒不知道鐵民一整天沒吃東西,她一心想著回去怎樣向周誌強交差,問道:“出啥事了。”
    “沒事。”鐵民囫圇回答說。
    “你單位領導都來了,還說沒事,騙誰呢!”周嬸兒尖聲利嗓,把鐵民說的沒了食欲。
    他放下飯盒一聲長歎,周嬸兒頓時緊張起來。
    “到底出啥事了,你快說呀!”周嬸兒恨不得一下子扒開鐵民的胸膛,看看裏麵藏著什麽秘密。
    “媽,我不能跟劉冬梅在一起。”鐵民流下了眼淚。
    周嬸兒開始後悔自己冒失了。
    她就不應該跟鐵民提這個話題,都怪當家的這個老癟犢子。明知道鐵民心裏還在想著王麗,偏偏讓她來撩扯這事。
    “鐵民,爹媽都是為了你好。”周嬸兒不想在鐵民這裏落下埋怨,又想找個適當的理由,表明她對劉冬梅的好印象。她說:“咱這樣的家庭,找媳婦就得找那種實用型的。你看看冬梅,屋裏屋外的……”
    “我找的是媳婦,不是保姆。”鐵民對媽的話十分反感,他順兜掏出那張化驗單,剛要遞給周嬸兒,又改變主意了。
    “這是啥呀,你給我瞅瞅。”周嬸兒要從鐵民的手裏,拿過那張化驗單。
    鐵民把化驗單揣進兜裏說:“沒啥,我的體檢報告。”
    鐵民想告訴媽,王麗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
    他話到嘴邊,還是擔心爹媽會因此對王麗產生偏見,而被迫放棄了。
    “你給我瞅瞅能咋的。”周嬸兒認真起來,她從鐵民兜裏掏出化驗單,翻過來調過去看著說:“這是啥呀。”
    鐵民搶回化驗單,揣進兜裏說:“化驗單。”
    周嬸兒沒上過學,但她在識字班,也學過一段時間。她在化驗單上,認出了王麗的名字,還有性別是女的字樣。
    “你跟王麗出啥事了。”周嬸兒瞪大了眼睛,她憑直覺意識到,鐵民和王麗之間肯定有事情發生了,不然,鐵民不會流眼淚。
    鐵民低下頭,開始了激烈的思想鬥爭。
    其實,這是他跟父母攤牌的最好時機。讓媽知道,他和王麗已經沒有回頭路了,相信媽看在王麗已經懷有身孕的情麵上,能夠站在他一方,跟爹做最後的談判。
    如果鐵民知道,爹已經改變了主意,不想再幹涉他的婚姻自主權了,他就會毫無顧忌的把心裏話說出來。
    事情就出在劉守成今天的來訪,給鐵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他後悔自己不經意間,脫下褲衩,被劉冬梅撞見。又無奈於冤家路窄,讓劉守成抓住了把柄。
    趙虹沒說劉守成在車站領導麵前,都說了些什麽。他從趙虹的言談話語中,已經感到了性質的嚴重性。
    單位主要領導派專人來跟他談話,還提到發展他入黨的事。趙虹提醒他不要因小失大,還用好漢做事好漢當做結尾。
    這就說明,單位領導已經認可了劉守成的指控。
    他在自己家裏搓澡,不小心被劉冬梅撞上了。屁大點事,劉守成非要把它變成一個雷,鐵民怎敢掉以輕心。
    他不想讓爹媽知道這事,特別是他爹那個粘火就著的脾氣。
    鐵民的老實憨厚,在這種特殊心態驅使下,已經變得愚鈍了。
    如果換了另外一個頭腦活泛的人,肯定要借此大做文章,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劉守成身上。
    相信周誌強一氣之下,不說把劉冬梅趕出周家,至少也能拿王麗懷孕的事,把這門親事徹底攪黃了。
    我們也可以用唯心的思維,把這事說成是命中注定。
    鐵民這會兒一心想著怎樣平息風波,他把自己在領導麵前的形象看得很重。
    能夠平息這場風波的關鍵人就是劉冬梅,隻要她肯說真話,鐵民就能順利過關。
    鐵民想把這事平息後,再跟爹媽談王麗懷孕的事。
    在鐵民的心裏,劉冬梅是個好女孩。他讚同媽對劉冬梅的評價,這是一個吃苦耐勞,勤於持家的好女人。
    如果不是受到農村戶口限製,鐵民不一定得到她的青睞。
    鐵民要在不傷害劉冬梅的前提下,處理好他們之間的關係,他甚至能把劉冬梅,當成親妹妹一樣善待一輩子。
    王麗是鐵民這輩子都不能放棄的摯愛,也是其她任何一個女人所無法替代的。
    別看周嬸兒整天大大咧咧的,她看到寫有王麗名字的化驗單,不覺中皺了一下眉頭。
    不用鐵民再說什麽,她就意識到這裏麵有事了。但是,她絕對不會想到,老實巴交的鐵民,能讓王麗懷孕了。
    “王麗得啥病了。”周嬸兒開始察言觀色,她對自己的觀察力,那是相當自信。
    鐵民沒有回答。
    他知道,這是媽看到了那張化驗單,產生的聯想。
    “其實你爹和我也挺喜歡王麗的。”周嬸兒麵帶笑容說:“隻是,她跟冬梅相比較,從過日子這方麵來說,好像不如冬梅。”
    “那是您不了解她。”鐵民上套了。
    他不能放過這個向媽隆重推薦王麗的機會。
    隻要媽鬆口了,他在家裏,就有了一個同盟,為接下來攻破爹這座堡壘,提供了先決條件。他說:“其實小麗家裏家麵,幹活也是一把好手。”
    “你跟我說說,她除了長得比冬梅漂亮,還有哪點比冬梅強。”周嬸兒想知道,王麗在鐵民心中的位置有多重要,然後再幫劉冬梅選準突破口。
    “我也說不好。”鐵民屬於茶壺煮餃子,心裏有數,卻說不出來的那種人。
    “你哪點沒看上冬梅。”周嬸兒改變了打法,讓鐵民給劉冬梅做一個評價。
    “其實冬梅人不錯,隻是……”鐵民想說:隻是她在王麗之後出現的。
    他話到嘴邊,怕被媽抓住把柄,再給他施壓,便改變語氣說:“媽,我累了,想睡覺了。”
    “你跟王麗到啥程度了。”周嬸兒隻當沒聽見鐵民的逐客令。
    她侃興正濃,東一榔頭,西一棒槌,要趁鐵民不留意時,脫口說出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鐵民舔了舔嘴唇,憋悶幾下,又改主意了。
    幹脆,先把這事告訴媽,再讓媽告訴爹,先給二老一個心理準備,然後正式跟他們攤牌。
    還是那句話:我這輩子非王麗不娶了。
    “咣”地一聲,房門被撞開了。劉冬梅左手拎了一桶水,右手拿著燒水壺和洗臉盆,闖進來說:“我回來了。”
    周嬸兒迎出來,問劉冬梅:“你跑哪去了,咋才回來。”
    “我出去辦點事。”劉冬梅把燒水壺放在爐子上,把水桶和洗臉盆拿進屋裏,對鐵民說:“哥,洗洗睡吧。”
    “不不不,我不洗了。”鐵民緊張的連連搖頭,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咋的了,看把你嚇得。”劉冬梅笑了,她放下水桶和洗臉盆說:“不管出啥事了,有我在,保證你啥事都沒有。”
    這句話正說在鐵民的心坎上了。
    周嬸兒不知道他倆在打啥啞謎,知道肯定跟白天發生的事有關係。她把手一甩說:“好了,你倆嘮吧,我回去睡覺了。”
    周嬸兒臨出門前,著意看了一眼劉冬梅。
    劉冬梅心領神會。
    她把洗臉盆放在圓桌上,從爐子上拿來水壺,倒進熱水,又端來水桶,倒些涼水,用手試了試,溫度正合適。
    “快洗吧。”劉冬梅說。
    “冬梅,白天的事,我不是故意的。”鐵民先做出解釋。
    “啥事呀。”劉冬梅裝傻,她打岔說:“你快洗呀。”
    “你爸把我告了。”鐵民不為劉冬梅的話所動,他站起身,拄上雙拐,做好離開的準備說:“你最好去一趟車站,跟咱領導做個解釋。”
    “現在嗎。”劉冬梅看出了鐵民的心思。
    “嗯……”鐵民猶豫一下說:“不急,明天還來得及。”
    “我以為現在就去呐。”劉冬梅顯得十分坦然。她很自然的從鐵民手裏,拿走雙拐,攙扶著鐵民,來到圓桌前說:“我剛從家裏回來,跟我爸吵了一架。”
    “劉叔冷不丁看見我在擦澡,還以為……你不能跟他吵,解釋清楚就好了。”鐵民就這麽善良,不知道劉冬梅這一路上,都想了什麽,接下來又要做什麽。
    他以為能及時把這個誤會解釋開,所有的麻煩就結束了。
    “為啥要解釋呀。”劉冬梅一臉的無所謂說:“有些事越描越黑。你越解釋,他疑心越重,而且他一喝完酒,就控製不了自己那張嘴,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鐵民支吾幾下,不知道該說啥了。
    “你先坐下。”劉冬梅服侍鐵民洗過臉,又讓他坐到炕邊。
    他替鐵民脫下外套,又小心翼翼的幫他褪下褲子,把他沒受傷的腳按進盆裏。轉身去外間屋,拎來水壺,要往盆子裏倒些熱水,要給鐵民洗腳。
    “冬梅,別這樣,我自己能行。”鐵民發覺苗頭不對,要搶下劉冬梅手裏的水壺。
    “別動,小心燙著。”劉冬梅撥開鐵民的手,邊試探著水溫,邊往盆裏倒水。
    鐵民感到水溫在逐漸升高,熱乎乎的舒服極了。
    不管從哪方麵,他都不能拒絕劉冬梅這股熱情。能把劉冬梅哄好了,明天帶她去車站見到領導,不用他再做結合解釋,隻要劉冬梅實話實說,這場誤會自然就消除了。
    鐵民乖乖地享受了劉冬梅的服侍。
    他洗過腳,被劉冬梅用身子擠了一下。他挪動一下身子,劉冬梅擠坐在他身旁,脫下鞋襪,把腳伸進水盆裏。
    她要幹什麽?
    鐵民警覺起來,他向裏挪動著身子,有意拉開與劉冬梅的距離說:“冬梅,屋裏沒別人,我跟你說件事,你幫我出出主意好嗎。”
    “啥事,你說吧。”劉冬梅回答得十分爽快。
    “今天王麗來找我,她說……她說……”這是鐵民臨時想到的,能夠有效拒絕劉冬梅的最好借口。
    “你等一下。”劉冬梅擦幹腳上的水,下地端上洗臉盆,去外麵倒掉洗腳水。她返回屋裏,先鎖上房門,回到鐵民麵前說:“哥,你要跟我說啥。”
    “我……冬梅,你這是要幹啥呀。”鐵民緊張的不知道說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