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雙魂
    洛羽不動聲色，悄然的留意雯清的一舉一動，漸漸的，他發現雯清有些不對勁了，她的行為就開始變得蹊蹺古怪。
    她開始學著雯潔以前的妝扮，用雯潔的語氣說話和動作，甚至穿雯潔以前的衣服。
    雯清溫柔大方，衣服多都是溫婉俏淑的裝飾，但雯潔不同，雯潔個性很強，新潮前衛，很多衣服別具一格。
    有時候見她作雯潔的妝扮時，洛羽甚至有種錯覺，那個古靈精怪的雯潔又回來了！
    這不是他認識的雯清，她不該是這個樣子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她隻是懷念雯潔，太思念著這個孿生的妹妹嗎？
    這還不是最讓人詫異的，更讓洛羽驚訝的是，有天下班回去，居然發現雯清正穿著雯潔的衣服翩翩起舞，那跳舞的身段和神態像極了曾經在舞台上的雯潔，洛羽看得震驚當場。
    旋轉中的雯清也發現了洛羽，頓時停下舞步，眼神慌亂躲閃，在片刻的僵持之後，洛羽奔向雯清，抱緊著她的肩膀，驚問道：“雯清，你怎麽了？你究竟怎麽了？”
    雯清好像是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住了，臉色煞白，緊皺著雙眉道：“快放開我，你弄疼我了，我隻是想跳一下妹妹最喜歡的舞罷了。”說完用力的想要把洛羽推開。
    洛羽放開手，倒退一步，看著雯清的樣子，吼道：“你知道你這樣會讓我有多擔心嗎？你知道我看見你每日這樣有多難受嗎？心如錐刺啊，知道你思戀雯潔，但她已經離我們而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可是我們呢，我們的生活還要繼續，我們不能讓她一直這樣羈絆著，該是時候放下了，你明白嗎？”
    洛羽從來沒有對雯清發過脾氣，但這次是真急了，他努力的控製自己別再往下說，他害怕再一次傷害到雯清。
    雯清仿佛也被洛羽的憤怒嚇到了，雙手垂立的站著，麵無表情，兩隻泛花的眸子定定的看著他，喃喃的問道：“她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洛羽沒有立刻回答她，隻是將她擁入懷中，撫摸著她那柔順的長發。安撫她的同時，也在平複自己內心湧動的狂潮。
    拂去她眼角的晶瑩後，洛羽說：“你忘記了淩山上的那顆鬆柏了嗎？那還是你親自挑選的地方！你說哪裏風景很美，她從此就不會感到孤獨。”
    在這件事之後，雯清又恢複了以前的狀態，她就像是真的隻想跳一下舞，過了，也就算了，洛羽回想此事，也禁不住會問問自己，是不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如果雯潔還在的話，說不定他已經和雯清結婚了。
    在七月的時候，洛羽和雯清住在了一起，是同居，但又不算是同居，他和她各住一個房間，他愛她，隻想要更好的照顧她，但洛羽從沒想過要越過那條防線，他覺得這種事情的發生應該是水到渠成的，是綺麗浪漫的，但現在雯清的狀態，讓他覺得還不是浪漫的時候，洛羽一直有些擔心雯清的心境，她太想念雯潔了。
    七月初七，鵲橋相會。
    這是中國人的情人節，這個浪漫的日子終於來臨。
    那天洛羽和雯清出去吃飯，就在洛羽工作單位樓下的情侶餐廳。
    餐廳早已經過刻意布置，頂上飄滿了心形的氣球和打著卷花的彩帶，桌上的玫瑰和飄著沁香的蠟燭向人們展示著戀愛的甜蜜。
    在用過一款名為‘情絲萬縷’的甜點之後，洛羽對雯清說：“我要娶你！”
    沒有精心的策劃，也沒刻意的表白，更沒有璀璨的鑽戒，一切都是那麽隨意自然，就像是他們在做一件本來就該做的事。
    雯清笑了，笑得那麽甜蜜，笑得整個餐廳都像是染上一層金華而充滿暖意的光。
    那一刻洛羽覺得她就是他命中的天使，撲騰扇動著小翅膀，用手中閃動的魔法棒，照耀著她和他，還有整個餐廳，一直溫馨了整個世間。
    她自顧自的笑著，笑得夠了，便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最後再點點頭，她說：“我等你這句話很久了，但我想問你的是，你確定你真的做好了準備嗎？”
    “我當然做好了準備”洛羽說，在見她第一眼時便做好了準備，隻是沒想到雯潔和她媽媽的事讓他準備的時間，多了這麽久。
    雯清又開始笑，邊笑邊說道：“好吧，我答應你。”
    晚上洛羽抱著雯清，吻著她的脖子，想要把她融化在他的身體裏。
    洛羽對她說：“從今天起，你便是我的了，今後你隻屬於我一個人。”
    雯清依偎在洛羽懷裏，撫摸著他的胸膛，用纖細的小指頭輕輕在他的心髒上畫著圈，她說：“現在你擁有了兩個人，我們姐妹都是你的人了。”
    洛羽不懂她的意思，她又問：“要是當初你第一次見到的是雯潔，你會不會像愛我一樣愛上她？”
    洛羽沒有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提這樣一個問題，不過她既然願意提及，敢於正麵雯潔，就說明她已經開始走出那段憂傷，這不正是他所希望的那樣麽？
    雯清見洛羽遲遲不回答，笑著繼續追問道：“怎麽了？猶豫了？愛或不愛不就是一個字的差別嗎？怎會那麽難以抉擇？”
    洛羽不是沒有想過如果第一次見到的是雯潔，也會不會一樣愛上她，不過現在雯清問起，這個‘愛’字或許又是另外一種涵義。
    當然，洛羽可以對雯清說不會，但在她麵前，卻實在不願說謊。
    洛羽對她說：“或許吧，誰讓你們姐妹都一個樣子，你的溫婉，她的率真，都能讓我一見傾心，不過從現在起，這個問題就不需要糾結了，因為我已擁有了你，我已經很知足。”
    雯清仰起頭來，用手指輕輕的在洛羽的唇間劃過，呢喃道：“或許，我和雯潔，會一直讓你糾結。”
    洛羽有些驚異，怔怔的望著雯清欲語還休的雙眸，問她：“你今天怎麽了，總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
    雯清用胳膊支起身子，斜依在洛羽胸口，一手按著他肩膀，說道：“如果我告訴你，雯潔還在，她還沒死呢？”
    洛羽聽她話一出口，便覺心口一跳，驚嚇不已，正要翻身坐起，那知雯清早有準備，一把將他按下，眼中靜如死水，柔和中帶著一絲嚴肅，冷靜至極。
    可是洛羽心中卻是驚濤駭浪，翻滾不休，要知道他見過雯潔的遺體，雯潔死了，這事做不得假，當時還有警察在旁，現在雯清卻這樣說，她到底是怎麽了？莫非她想念雯潔，精神失常了麽？但看她神色，卻不似信口胡說。
    洛羽拍拍她的額頭，抱緊她說：“你一定是太想念雯潔了，她不在了，永遠的消失了，我親眼見過她的遺體，還有我們一起將她埋在那株繁茂的鬆柏樹下，你都忘記了麽？”
    雯清拿開洛羽放在她額頭的手，低聲說道：“我知道我這樣說，你一定是以為我瘋了，但我明白，現在我無比清醒，媽媽去世後，我便感覺有些不對勁，我想你也發現了，有時我會穿雯潔衣服，做她以前的打扮，甚至會模仿她說話的語氣和動作，你要知道，我和雯潔都是我媽的女兒，她會分不清我們誰是誰麽？我之所以假扮雯潔會讓她也分辨不出，那是因為，那本來就是雯潔。”
    聽雯清說完，洛羽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她說那句“那本來就是雯潔”是什麽意思？她們兩姐妹到底是怎麽回事？洛羽當時心中的震驚完全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有驚訝、詫異、震閡、甚至還有些恐懼，雯清到底怎麽了？她一定是精神失常了，一個正常的人怎麽會說出這些話？
    雯清看著洛羽臉上變化了無數次的表情，卻不知道她此時，能不能理解洛羽當時聽她說完這話時，心中的驚悚。
    雯清坐起身來，用雙手捧著洛羽的臉頰，又道：“我知道你一定很難接受我剛才說的話，本來想再過些日子再告訴你，但是今天我看到你在餐廳時說要娶我時那堅定的神情，便知道，你就是那個我一直等待的男子，我不再瞞你，是因為這件事，你早晚都要知道。”
    洛羽望著她，看著這個自己深深愛著的人，突然感覺有些陌生，她還是雯清麽？他努力的平複著心潮的湧動，對她說：“你能不能把這說的詳細些？我現在腦子有些不聽使喚，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雯清翻過身來，輕輕吻了下洛羽的額頭，繼續道：“那我便將這事仔細的向你說說，不過你要冷靜聽完，因為這件事，我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接下來她說的話，困擾了洛羽整整一個星期，他的失眠症，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雯清說：“你知道我和雯潔的關係，其實我和她根本就沒有姐姐和妹妹之分，那時的破腹產技術還不像現在這麽嫻熟，我媽說醫生抓住我的手的同時，也抓到了雯潔的腳，所以我們可以算同時出生的，我爸取名的時候，想著冰清玉潔，清字在前麵，從此我便做了姐姐，當然，那次車禍之後，我知道雯潔死了，當時她為了保護我，緊緊的護著我的頭，在我昏迷的時候，還感覺她牢牢的抓著我的手不肯鬆開，後來我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就反複的夢見當時的情景，夢見雯潔對我說‘我不舍得和你分開，我要和你做一輩子的姐妹！’”
    “那時我也以為是太想念雯潔，才會每天都做同一個夢，但後來才漸漸發現，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夢，雯潔活著，她的靈魂就在我的體內，我能感覺到她，媽媽去世後，我很傷心，當然雯潔也非常傷心，她性格比我要強，至少不會像我這般，常常哭出聲來，但我明白她的內心的難過，從那個時候起，我們便開始說話，相互聊天傾訴，當然了，我們的聊天不像別人那般，我們隻能通過手機來表達心裏的想法，我想你也看見了，我經常在兩個手機號上不停的轉換說話。”
    怪不得雯清不願意注銷雯潔的手機號，隻是這種事在洛羽聽來何止是匪夷所思，簡直是駭人聽聞。
    洛羽也算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自然不信鬼神那一套，何況這種兩個靈魂同時在一個身體中出現的事。
    但是雯清說的很認真，她的話也很好的解釋了她之前的怪異舉止，不過這又怎能令他信服？洛羽覺得雯清是因為雯潔和媽媽的去世，對她打擊太大所出現的幻覺，她一定是精神上出現了什麽紕漏，所產生了分裂。
    洛羽覺得在這個時候，不應該去討論那些虛無的靈魂，而是盡可能的安撫雯清，可是他不是心理醫生，他即便是想開導安慰她，也不知從何做起。
    雯清看著洛羽臉上毫不當真的神情，有些不快，她說：“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不知該怎麽做才能讓你相信，你說你要娶我，我答應你了，不過我允許你改變主意，因為換著別人遇到這樣的事，也會重新再考慮考慮，這樣吧，你收回你說要娶我的話，但我答應你的求婚，這話依然有效。”
    洛羽見她鼻子一皺一皺，那是她心中難過時才會有的表現，有種我見猶憐的悲涼，他不忍再反駁她，隻好順著她說的話問她：“那你今後怎麽和雯潔相處？既然同一個身體裏有著兩個不同的靈魂，那我又怎麽知道，什麽時候是你，什麽時候又是雯潔？”
    雯清翻身從床頭的抽屜中拿出一對螺旋指環，問洛羽：“你還記得這個嗎？”洛羽連忙點點頭，他怎麽會不記得？當時就是因為他分不清她們倆姐妹才送她們一對指環，隻是不明白為何雯潔的那隻也在這裏。
    雯清看出了洛羽的不解，說道：“雯潔這隻後來被警察當著遺物送回來了，今後還是老樣子，我是左旋，雯潔是右旋，你看指環就知道我們是誰，當然，你也可以直接問我們啊。”
    洛羽仔細看著這個麵前的女孩，她五官還是那麽精致，微紅的臉蛋還是那麽漂亮，但他依然無法接受她說的兩個靈魂的事實，隻是不敢過於表現出來，她在短短的時間內失去了兩位至親，這刺激太大了，我既然愛她，就要好好照顧她，哪怕她已經變得有些不一樣。
    雯清對洛羽說出這件事後，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心底的一塊巨石，她靜靜的伏在他的臂彎，洛羽能聽見她輕輕的呼吸。
    望著她微微起伏的胸口，洛羽在想，在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樣麵對這樣一個稱自己有兩個靈魂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