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的話不僅讓何季平微微一愣，更是讓張合平等人露出好奇之色。
    以他們幾人在娛樂圈裏的地位，針對年輕的從業者批評幾句，就算是那些小有成就的導演、演員也都是虛心受教，沒有幾個像周成這樣不軟不硬的給頂回來。
    “周成，我看你們的劇本，你怎麽會想起寫這樣一個故事呢？你的素材來源是什麽？”這件事的提議是陳立，但是主導者卻是馮元征。他剛剛沒有阻攔何季平的質疑，因為他必須保證周成提供的這個劇本不存在抄襲的情況。不然等到劇院耗費人力物力進行排練結束，上映時突然有個原作者跳出來，那對於剛剛上任的馮元征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汙點。
    “這個劇本的素材來源於互聯網上的一則新聞。”周成已經提前預料到這件事情的發生，也記得這個劇本應該有故事原型，所以上網搜索了一下，真的讓他在西祠胡同的一個帖子裏找到了這條新聞，這也讓他的底氣更足一些：“這是黔省的一件真實案例，校長為了能夠改善學校的教學環境，所以將拉水的驢子虛報成在編教師，最後被教育局發現而處分。學校學生表示不服，所以在論壇上發了這個帖子。”
    “互聯網的新聞，大多是為了博眼球而虛構的吧。”何季平聽到周成的話表示不屑。
    “不管是不是真實新聞，這個故事給了我啟發，所以我才創作了這個劇本，並且將時間線放到了民國時期。”周成明白今天何季平就是來挑刺的，也不再客氣：“我記得當年何老師給我上課時就曾說過：在戲劇創作中，我們隻要抓到其中一個點，然後將其放大，就能寫出一部優秀的作品。”
    “何老師，看來還是你教得好呀。”明顯聽出兩人之間的火藥味，馮元征急忙打圓場道：“能夠教導出這樣優秀的學生，是我們這些做老師的驕傲。”
    “何老師，我們要相信年輕人的水平，現代的年輕人可跟我們那個年代大大不同。”楊力新跟著馮元征的話繼續說道：“我還記得我們年輕那會，想要看一些國外著作，都要跑到圖書館去預約，等上一個讀者還回來以後，還要按照預約順序才能借到書。現在的年輕人，直接打開電腦，各種各樣的書籍應有盡有，想要了解什麽文獻資料，搜索一下基本都能找到。”
    張合平跟著定下基調：“是呀，時代不同了。我們必須要正視現代年輕人的創造力，他們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正是現代藝術行業能夠得到突飛猛進的基礎。”
    有了幾位領導的先後發言，而且周成也拿出自己是這個劇本原創的例證，何季平沒有再針對劇本的出處進行質疑，這讓周成放心不少。
    看到大家都沒有其他意見，隨後馮元征直接進入正題：“小周，相信陳立應該給你透露了，我們劇院很看好你的這部戲，我們希望可以購買這部戲的版權，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終於進入實質性議題，周成深吸一口氣平緩了一下心情，看向對麵的幾人說道：“話劇版權可以出售，但是影視版權我必須保留。而且關於話劇改編，我還有其他幾個條件。”
    “嗬嗬，什麽條件，說來聽聽。”周成的這份明顯不怯場的表現讓張合平更有興致。
    “首先是劇本的改編交給楚然，我跟他是同學，我們溝通起來很沒有障礙。”
    周成首先提的不是版權價格，而是編劇的人選，這讓何季平有些詫異：“你提供的是一部電影劇本，整體的質量很不錯。但是用於舞台劇的表現上，就要進行不少改動，你跟楚然兩人怕是經驗不足。我們創作部的鄭老師可以執筆。”
    “何老師，楚然的實力還是不錯的。”沒等周成反對，陳立站了出來：“《蝴蝶》這個劇本，他改編的版本您不是很認可麽？”
    “兩部戲不同，《蝴蝶》這部戲是按照港版話劇改的，變動不大。”何季平皺了皺眉：“而且《驢得水》這部戲屬於第一次在人民劇院上演的劇目，必須要經過有關部門進行審核，我們必須要保證它的內容與國家宣傳導向相符。”
    “這個您完全可以放心，雖然我們年輕，但是我們的思想覺悟可不低。”周成不服氣的回應。
    馮元征幫助周成勸說何季平：“何老師，這個劇本我們幾人都看過，對於故事大綱也了解。隻要周成和楚然他們的改編是按照大綱來的，基本沒有太大問題。”
    “何老師，等他們完成劇本，先交給你們審核一下，到時候你們在幫忙把把關，然後再上報給宣傳部審核。”最後楊力新提出一個折中辦法，周成與何季平都同意。
    周成隨後提出自己的第二個條件：“關於這部戲的演員選擇，我希望有一定的權利。”
    馮元征微微有些不悅，還是跟他解釋：“周成，我們購買你這部戲的話劇版權，並不是作為人藝的主推劇目進行演出。依然是作為一部新劇，由陳立執導，中戲學生作為主要演員，並不會使用太多人藝的老演員。”
    馮元征以為周成想要借著這個劇本，推薦人員進入人藝，提前給他闡述劇院對於這部戲定位。
    畢竟是一部沒有經過觀眾考驗過的新戲，就算劇團再看好這部戲的前景，人藝領導也不會冒險將其作為主推劇目。特別是這部戲以黑色幽默的手法諷刺了教育問題，很容易引起教育係統的不滿。
    “馮老師，您誤會了。”周成也聽出馮元征話裏含義，急忙做出解釋：“我希望在話劇演出之後，可以拍攝這部電影，如果能夠請原班人馬進行拍攝，影片質量會更好一些。”
    “拍攝電影？小家夥誌向不小呀，你這是準備拿我們人藝來做跳板了。”再坐都是人精，張合平的這句話一出，大家立馬想到其中的關鍵所在。
    “周成，如果你要是想要拍攝電影也成，我們人藝必須要進行投資。”作為辦公室主任，楊力新要為劇團謀求一定利益。
    “我可以允許你們投資。但是投資不可以超過20％，不得幹涉影視製作，隻能夠享有電影票房收益分成，不享有電影版權收益。”經曆過另一個世界投資陷阱的周成，開出自己的條件。畢竟這是相互受益之事，電影的上映也會更一步刺激到話劇舞台的收益。
    “電影版權收益和影視製作權我們可以放棄，但是投資不能低於50％，演員必須優先使用原版人馬。小周，你要知道，有我們人藝作為招牌，無論前期拍攝還是後期宣發都會有一定優勢。”
    “投資最高不得超過三成。”周成放鬆自己的條件：“演員方麵我同意，但是片酬必須要打折，這是我準備製作的第一步戲，我必須要控製成本……”
    雙方你來我往，討論近兩個小時，最後終於達成一致。
    首先，人藝出資十萬一次性買斷這部戲的話劇版權。如果《驢得水》這部話劇首場演出上座率超過五成，那麽總演出場數次將不低於三十場。
    其次，《驢得水》這部影視劇改編成電影，預算不超過一千萬，人藝投資不可超過30％；如果投資超過一千萬，人藝最高拿出三百萬進行投資，但是要求享受30％的票房收益。這是人藝擔心周成第一次製作影視劇，心裏沒有譜，大手大腳的亂花錢，所以給他加上了一個緊箍。
    另外，人藝不享有《驢得水》這部電影的票房以外的收益。演員方麵，盡量使用原班人馬，按照各自片酬的市場報價七折。
    雙方達成一致，那就簽約，首先簽的就是版權購買協議。
    “你是以個人名義簽約？”
    “公司名義。”
    隨後周成從包裏掏出一個公章蓋在合同上，張合平幾人都看呆住了。現在的年輕人跟自己那個年代相比真的不同了。
    一切談妥，馮元征表示劇院招待所可以提供房間，給周成、楚然和陳立幾人創作劇本，希望他們盡快拿出作品來。
    周成和陳立表示感謝，雖然他們都有自己居住的地方，但是如果幾個人一塊創作劇本，還是賓館更適合一些。而且人藝的十萬版權費，需要他們拿出話劇劇本後才會支付。
    “找地方喝點？”全部手續辦完，時間已經接近七點，周成和陳立兩人走出人藝，周成提議道。
    “好呀，想吃什麽？我來打電話。”陳立拿出手機準備撥打電話，隨口問出一個讓周成為之一愣的問題：“對了，你有沒有跟楚然通氣？”
    周成詫異道：“楚然不是最近一直在和你合作麽？我以為你提前跟他打過招呼了。”
    “這是你的劇本，如果沒有跟你溝通，我會通知楚然麽？”陳立微微有些不悅。
    周成急忙拱手致歉，連忙拿出手機：“陳哥，是我考慮不周。我現在就通知這小子。幹脆咱們今天晚上好好敲他一頓。”
    “嗯，敲他一頓。”陳立才知道楚然這小子才是幸運兒，什麽都不知道，就被周成納入了圈子裏。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周成電話還沒撥出，手機就響了，對麵傳來楚然的聲音：“哪兒呢？快過來，西土城路，燒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