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學長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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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這意思,今天這頓飯我非吃不可了?”
“非吃不可。.bigexx.”蕭堯拿起手機劃拉,開語音說了句話,“中午於焉跟我吃飯,你們改天再約,不好意思了。”
說完將手機一擱,“你現在還跟著她學習?那不如不學。”
我沉默了兩三秒,“你這人怎麽說話的?”
蕭堯指向唇瓣,輕輕一點,“嘴唇,口腔,聲帶,就這麽說話。你要考研自己注意,她幾把刷子看不出來?”他轉了臉,下頜到鼻梁收出一條精致流線,矜驕如不可方物的傲慢金絲雀。
做飯時他也沒含糊,將我使喚的頭頭是道。上桌時我保持一顆崇敬之心,拿勺子挖口飯放嘴裏,嚼了半晌:“……非要請我吃飯,我以為你這雙妙手能做出什麽絕世佳肴。”
蕭堯噗一聲笑了,抽紙巾斯條慢理揩嘴角:“我吃了幾年,不也活蹦亂跳。”
“是你吃苦吃慣了,你的手藝還比不上我。”
蕭堯清一清嗓子:“大言不慚。”
“慚不慚找時間給你露一手就知道。”
蕭堯盯著我,無言的挑釁。
我繼續吃飯,吃完出門在附近超市逛了一圈,海裏遊的陸上跑的盡挑著買,回來時他正躺沙發上午睡,手臂底下趴著兩團貓貓球。聽見聲音撐身起來,對我似笑非笑:“可以啊。”
我搗鼓飯菜無師自通,小時候爸媽在外麵忙,阿姨做飯,為了方便照顧我,就把我放在水台上。酸辣甜麻構成了我的記憶。
菜一道道上了桌子,蕭堯捏筷子大朵快頤,一會兒見我一直在旁邊沾沾自喜,漫不經心一笑道:“吃的好又怎樣,長個兒不長記性,告訴你,老子當年是保研的。”
“……”我笑了笑,“能上學校就好,考還是保有什麽關係。”
“關係大了,這麽跟你說吧,保研才是讀研趨勢,以後留給考研的名額會越來越少。”
他好整以暇,“再說,你不是還沒考上嗎?請注意跟前輩說話的語氣。”
我因新學期的事情忙了起來,回我就讀的c大報到和申請退寢,當時楊碣還在奈良喂鹿,回國時間推遲了一周。這兩天我待在c大,家裏蕭堯在照顧貓,經常給我發小貓的視頻報平安。我回學校的第一天,他上午發兩個,下午發兩個,我一看時間,問他:“你今天不上課?”
“翹了。”他回複,“放它們在家裏太孤單,我不忍心。”
晚上又給我來了個視頻通話,我當時在酒店裏正準備洗澡,接到電話很詫異。手機被他放在桌上,正對地板上四個撓魚包的小貓,他的長腿晃來晃去,一會兒摸摸這隻,一會兒抱抱那隻:“你報到報幾天?他們想你了,中午沒怎麽吃東西。.bigexx.”
我拎著浴巾聽他說話,蕭堯平時看著高冷,一遇到貓就成了話癆。他在箱子裏翻東西,“快長牙了吧?總是抓東西,撓東西,中午還吊在我牛仔褲上,你不懂肉被勾住的痛楚。”
我噗一聲笑出來。
“我看大雄最近有點羸弱,是不是生病了,等你回來送寵物醫院看看?”
“可以。”
“你回來前跟我說聲,帶包垃圾袋,香薰,另外順便買菜改善下我的夥食,可不可以?”
“可以。”
他發號施令,托付完畢,困倦地掛了電話。我洗澡出來一看又多了條視頻,靜香和達夫打了起來,兩隻小絨球,咬的一嘴毛。
蕭堯說:你回來訓訓他倆啊,我勸不住!
這語氣活像管不住調皮孩子的中年老父母。
我在c大待了兩三天回來,蕭堯和貓一切安好。晚上我做了頓好飯犒勞他這幾天的辛勤勞動,蕭堯一點沒客氣,吃的滿頭大汗,一會兒,他忽然低下頭,麵色嚴肅地給皮帶鬆了兩個扣,默念:“解開封印!隱藏在我體內的大胃王之魂啊,你的主人小堯……”
我差點沒笑噴,他在我眼裏的高冷形象已跟隨七月流火一去不複返了,現在他懶洋洋蜷在椅子裏,跟在餐盤旁嗅來嗅去的小貓沒有區別。
吃完,他在沙發上靜靜地躺著,撈起手機一看時間:“才八點。”
我收了碗筷,沒洗,等著他去洗,因此也淡定寧靜地坐他旁邊。
“出去散散步,胃難受。”他嘖一聲,“吃撐了。”
我說:“碗在水池裏——”
蕭堯進屋,一會兒拿出兩個透明背包:“帶上崽崽一起。”
兩個背貓包,一黑一白,我上去拎了拎:“你準備的很周全啊。”
“那是自然,有貓不遛,猶如錦衣夜行。”蕭堯在一個背包裏放兩隻,“崽崽還小,先擠一擠,委屈了。”
貓咪蹲在透明書包裏,懵懂地抬頭四顧,和夥伴對爪。
收拾好再換了身衣服,蕭堯一掃剛才在餐桌上吃出的油辣氣,穿了身清爽的白t恤,五官極盡雕琢。打開門,像要走進新時代一般神采飛揚:“走吧。”
a大環境非常好,綠化程度高,曆史悠久,還保存著民國時期的古老建築。跟著蕭堯我才頭一次徹底逛清了這個學校。在綠湖旁歇下,蕭堯遇見了一個步履匆匆的師弟,那人拿著實驗記錄本,看見他跟得救似的,哭哭啼啼提問。
蕭堯隻能耐心解答。
我閑得慌,把大雄——那隻蘇格蘭折耳從包裏拿出來,托在手掌裏玩兒,揉來揉去,又舉到肩膀上讓它趴著。大雄乖巧地蠕動而行,忽然一滑腳,從我肩上掉下去了!
我條件反射伸手去抓,但醒悟會掐傷它脆弱的內髒,硬生生將扣的動作改為接,果然沒接住,大雄喵嗚一聲,在地上骨碌碌地滾,下一刻,湖裏“咕咚”一聲——
“怎麽了?”蕭堯看我撲到防護欄旁邊,快步走過來。
“拿手機打光!照水裏!”我翻過護欄跳進湖裏,在剛才大雄打轉消失的地方摸索起來,湖水冰冷。
蕭堯懂了,先怔了一秒,唇瓣霎時蒼白:“操!於焉,你他媽……”
這一截路燈太暗,手機光照射麵太小,水草蓊鬱混亂,摸了半分鍾都沒看見東西,我頭上冷汗直接淌下來了。
“操!!”蕭堯爬上護欄,“撲通”一聲跳我旁邊,水花濺起老高。
他推了我一把,力道很重,要不是在水裏,估計一拳就砸我臉上了。
我沒理他,往旁邊水草茂盛的地方走,幾隻野鴨子簌簌滑遠了,蕭堯越走越深,我剛想叫他回來,忽然聽到微弱的“喵喵”聲。
等我撥開野鴨子的窩,大雄正顫巍巍地扒在兩株菖蒲之間,鼻尖沾水,可憐兮兮地望著我。它渾身冰涼,胸腔顫抖起伏,隻有很弱的熱氣,在我懷裏瑟瑟發抖。
“對不起,對不起。”脫口而出,親了親它的額頭,頭上保安嚎了:“你們倆學生幹嘛!旁邊牌子那麽大幾個字‘不準下湖’沒看見?!上來!”
我翻上去,伸手給蕭堯搭。
他對我的手視若無睹,頭也不抬地避開,撐著旁邊爬了上來。他給保安看校園卡,吵架交涉,我站了會兒,覺得自己多餘,回頭抱著大雄回去了。
開浴霸拿吹風烘幹大雄濕漉漉的毛,它溫順得可憐,軟綿綿地趴在毛巾上,輕輕地發抖打噴嚏,看我的眼神依然濕漉漉的,木楞溫柔。
剛烘幹,門響了,蕭堯站在客廳裏,神色漠然,周身氣壓低到了極點。
我無話可說,將大雄放回它本來的窩裏,想想還隔著墊子貼了層暖寶寶。
等我做完這一切回頭,蕭堯一腳將椅子踢得“嘎吱——”慘叫,冷冷地開口:“以後我再碰這幾隻貓。”
我說:“我不是故意的。”
蕭堯“砰”地給臥室門砸上了。
我在沙發裏坐了半個小時,洗澡後又把碗筷都洗了。第二天將貓糧填好,羊奶粉衝好,出了門。
中午我沒回去,不想回去,不想看見蕭堯那張冷臉。
下午兩點,忽然接到蕭堯的電話,他聲音頓了一頓,帶著冷靜的寒芒:“於焉,貓不想養了是吧?不想養就還給你朋友好不好?人家照顧的至少比你好,給大雄一條生路行不行?”
我問:“大雄怎麽了?”
“你這個人心好大啊我發現,兩三個月的貓人家連澡都不讓洗,你給人家落水裏,吹幹毛就完事了?有沒有考慮過寄生蟲,感冒,外傷?”
我聽到鳴笛的聲音,估計他在車上,懶得聽他冷嘲熱諷:“我馬上回來。”說完直接掛了電話,剛退出來,消息刷新一條寵物醫院地址。
我趕過去,大雄已經打了針,正趴在毛巾上蜷成一團睡覺。我摸摸它,它抬頭看看我,恬靜地閉上眼。
昨天落水害它感冒了,小可憐。
蕭堯拎著藥袋從裏間出來,看也不看我,上了車,一路無語。到屋裏,我發現貓食盆裏的幼貓糧都加上了,羊奶粉也重新換了,地板上的貓毛都清理幹淨了。
蕭堯給大雄放回窩裏,坐下,斜著眼不耐煩看我:“你朋友什麽時候把貓帶回去?叫他快點!”
我說:“剛才謝謝你了。”
“謝屁。”蕭堯抬起手,一字一頓道,“你最好跟這幾隻貓一起消失。”
我平聲說:“你耍脾氣也要有個限度。”
蕭堯將雙手放在臉頰上輕搓,又攏在鼻尖,深呼吸一次:“行,我跟你好好說。我以前養過一隻狗,有一天我出門沒關好窗戶,它在樓上看見我,跳下來,摔死了。養寵物就是這樣,它隻有你,你外出之後,它孤零零在家待上一天,就等你回來,等你開門那一瞬間,它看見你就看見了生命的意義。它隻有你,你怎麽能傷害它?”
我無話可說。
“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但已經傷害它了,不是嗎。”
“可我也很自責,我知道錯了。”我後悔不迭地湊到大雄的窩邊,小聲說,“對不起,大雄,你聽到了嗎?對不起,你要是原諒我,就喵一聲回答好吧?”
大雄從窩裏探出頭,抬頭濕漉漉地看我。
我說:“喵~”
它嗓子裏咕嚕,也嫩嫩的“喵”一聲,又縮回頭躺下了。
“乖,大雄。”我拿出手機進商城,感動不已,“爸爸愛你,爸爸給你買最貴的貓糧,最貴的玩具。”
耳邊寂靜了半晌,響起蕭堯的冷笑:“隻有它這麽好哄,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