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香火願力避之不及、移宮換羽大錯險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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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火願力,此等言辭不見道藏,薛振鍔倒是從原身記憶中的話本、演義中見過。

    前宋誌怪話本多有記載,蓋因前宋之時邪牲淫祀泛濫成災,時人記載“楚俗右鬼,其淫祀有曰潘仙翁者,歲時集會,攏金鼓,執戈矛,迎而祭之。

    湖南風俗,淫祀尤熾,多用人祭鬼,或村民裒錢買人以祭,或捉行路人以祭。”

    “山精野怪,擅冒神名,驅百姓供奉香火、邪牲,順之責平安無事,逆之責興風作浪。”

    這其中尤以‘五通神’又名‘五顯神’流傳最為廣泛。

    薛振鍔略略思量,卻見那刺蝟所化老嫗言辭閃爍,且目光躲閃。回想方才,那佛像佛光普照,不見丁點陰邪之氣,哪裏像是妖怪手段?隻怕這老刺蝟沒說實話。

    他目光瞥想那黝黑佛像,暗忖,佛像得了香火願力能使出佛光普照,若換成真武大帝,豈不是能使出道家術法?

    “師弟,時辰不早,既已尋得真凶,不若將此獠押至煙霞峰,留待熙雲師叔處置。”

    送去煙霞峰?開甚地頑笑!這老刺蝟定然私藏了一手,說不得便有讓尋常人利用香火願力修行之法門。這般寶藏,怎能拱手送人?

    薛振鍔肅容道“師兄此言差矣,我二人既是真武弟子,擒了妖邪,自當送回真武處置,怎能假手他人?”

    “可……熙雲師叔還等著我二人回信。”

    薛振鍔道“左右相距不遠,不若師兄先將我與這妖邪送回真武,而後師兄再去煙霞峰報信。”

    劉振英想著左右玉虛宮之厄已解,也不差這些許時辰,便點頭應允。

    隨即劉師兄嗬斥一聲,一掌打過去,頓時將那老嫗打回原形。又脫了外罩衣袍,三兩下將其捆了個結實,提在手中,又背負薛振鍔,二人閃展騰挪,又朝著紫霄宮方向撲去。

    不過小半個時辰,劉師兄輕飄飄落在地麵,放下薛振鍔,徑直將那衣袍打的包裹遞將過來,言道“師弟且將此孽障交於德字輩師伯、師叔,且安心,入得紫霄宮中,甚地妖孽都得伏低做小,敢生了旁的心思,定叫他魂飛魄散!”

    提在薛振鍔手中的包裹哆嗦了一番,這話老刺蝟顯是聽了進去。

    “好,那師兄且去報信。”

    劉師兄點點頭,又返身奔行,不片刻身形便遮掩在密林之間。

    薛振鍔捧著寒月劍,提著包袱,大步流星穿過龍虎殿,知客道人上前打趣“薛師弟此番下山可是買了好物什?”

    薛振鍔晃了晃包袱“物什沒有,妖邪倒是有一隻,師兄可要瞧瞧?”

    “妖邪?”知客道人隻是略略驚訝,旋即便說“今日真修德玉師叔值殿,師弟可去紫霄殿中尋德玉師叔處置。”

    “咦?師兄好似輕車熟路,過往也見過妖邪?”

    那知客道人笑道“每歲都有真修弟子下山遊曆,若不誅滅些許妖邪,哪裏好意思歸山?”

    對,真武派的真修弟子,修行到一定年頭,便會下山遊曆。一為體察世情,磨礪心性,尋真問道;二為斬妖誅邪,滌蕩塵世。

    知客道人守在山門,每日迎來送往,也不知迎送過多少真修去返,這妖邪自然算不得稀奇。

    “原來如此。師兄,那我便去尋德玉師叔了。”

    “去吧。”

    薛振鍔穿過龍虎殿,又過了十方堂,徑直進到紫霄殿中。略略分辨,尋了那蒲團靜坐的德玉道人行將過去。

    “師叔,弟子與劉師兄於雲居峰撞破一害人妖邪。”

    “嗯?”坤道德玉睜開眼睛,瞥了眼薛振鍔手中包袱,言道“細細道來。”

    “是,弟子與劉師兄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薛振鍔簡短截說,將方才情形說個分明。聽罷了,德玉略略頷首“此等妖邪,徑直打殺了事,何須帶回山門?也罷,既帶回來了,回頭我出手處置便是。”

    “額……師叔,這妖邪所操邪法放出佛光萬丈,不見一絲一毫妖邪之氣。”

    “嗯,振鍔想說甚地?”德玉盯著薛振鍔問道。

    薛振鍔暗自腹誹,這德玉師叔怎地還抓不住重點?沒奈何,他幹脆直言道“弟子胡思亂想一番,以為既然妖邪可以香火願力使出佛門神通,若我真武掌握此法,豈非可用香火願力使出道門神通?”

    德玉眨眨眼,歎了口氣道“振鍔入山半載,德瓊師兄又方才回山,無怪會有此問。此事,振鍔不若求問你師父。”

    薛振鍔瞧得分明,德玉師叔的眼神分明好似在瞧外行、門外漢。莫非從前早就有道人走過此路,而後發覺此路不通?

    恭敬稽首,將那白刺蝟丟下,薛振鍔退出紫霄殿。恰巧撞見王振良王師兄,薛振鍔上前掃聽一番,倒是打聽到了師父刻下不在後山,而是在靜室休憩。

    心中存疑,薛振鍔按耐不住,徑直去了東道宮道院靜室,叩門求見師父袁德瓊。

    得了準許,進得靜室之內,薛振鍔將疑惑一說,趺坐床頭的袁德瓊言道“難得振鍔一片苦心,隻是此法卻是不通。”

    “還請師父解惑。”

    袁德瓊道“香火願力何為?七情六欲也!道門修行,清心寡欲;佛門修行,斷情絕欲。這香火願力沾染人之大欲,我等修行之士避之不及,怎地還能沾染?”

    “再者,佛門講因果,我道門講承負。何為承負?前承後負,今日承你情,來日負你恩。倘若始終在濁世廝混也就罷了,若有修行圓滿,合道飛升之日,此等拖欠承負,必阻人飛升。”

    原來如此!道門內丹術,一直講返真性、真識,尋求本源,超脫桎梏。這等七情六欲,本為後天之識,道士自然避之唯恐不及。

    薛振鍔略略歎息,不想好心一場,卻鬧了這般笑話。

    好似看出薛振鍔窘迫,袁德瓊寬慰道“振鍔入山不過半載,尚未築基,有此念不足為奇。須知修行一事,曆代道人摸索前行,這捷徑又豈是這般找尋的?”

    “弟子受教。”

    袁德瓊略略伸手,邀薛振鍔落座,隨即問道“振良言,振鍔此前與振英結伴下山?”

    “正是,師兄亂了方寸,便讓弟子給拿個主意。”

    “哦,那振鍔出了甚地主意?”

    薛振鍔實話實說,將此前謀算盡數說將出來。

    不想,袁德瓊卻越聽臉色越難看。待薛振鍔講述完,袁德瓊言道“振鍔,你現下回想,此舉可有不妥之處?”

    不妥之處?哪裏來的不妥之處?徐賴頭本就該死,這都算死晚了。至於真凶,此番機緣巧合恰巧尋了真凶妖邪,如此妥妥的兩全其美,哪裏不妥了?

    薛振鍔費解搖頭“弟子不知。”

    袁德瓊搖頭道“罷了,我且問你,徐賴頭自該誅殺,可徐家人也該殺嗎?道門慈悲,你輕飄飄一手移宮換羽,焉知此舉害得多少人身首異處?”

    薛振鍔略一琢磨,頓時腦子便是嗡的一聲。他占據此身不過兩日便入了紫霄宮,半載來研讀道藏,可底子依舊是前世思維習慣。

    這可不是法治社會啊!那徐賴頭若被打為真凶,按大郕律,以巫蠱害人性命,隻怕要落個抄家滅門的下場。徐賴頭一死了之且不說,周遭人等哪裏落得了好?

    “這……弟子知錯。”薛振鍔心思電轉,旋即道“弟子懇請即刻下山,隻盼大錯尚未鑄成。”

    袁德瓊點頭道“去罷,讓王振良送你下山。待回山,去紫霄殿跪香。”

    “是。”

    稽首一禮,恭恭敬敬退出靜室。薛振鍔快步尋了王師兄,言明事由,王師兄便應承下來,背負薛振鍔奔行下山。

    想來王振良修為略差,是以其隻尋山路奔行,從不墜下山崖。是以,待二人下得山來,已然是日近西山。

    那先前的關卡,早已人去樓空。薛振鍔略略琢磨,便求著王師兄去往武當縣中。

    待二人進得縣城,尋了門口兵丁打聽,才得知玄機府眾人便在朝天宮外驛站落腳。

    二人去到驛站,在外間便聽得內中頗為熱鬧,拚酒劃拳之聲不絕於耳。進得其中,薛振鍔一眼掃見先前收金葉子的番子。當即上前稽首“這位校尉,敢問李、顧二位供奉何在?”

    “咦?原來是小道長。二位供奉不耐吵鬧,刻下便在後院地字號房中休憩。小道長可有要事?”

    “正是,還請校尉為小道引路。”

    “好說。”

    那番子起身,引著二人穿過廳堂,到得後方一處小院,入內稟報一聲,便引薛振鍔、王振良入內。

    此事因己而生,自然要自己了結。待到門前,薛振鍔便讓王師兄稍後,自行邁步入內。

    進得室中,薛振鍔便見這李、顧二人相對而坐,桌上一席上等席麵,正笑談對飲。

    那二人見了薛振鍔,頗為驚奇,顧定陽道“小道長怎地來了?來得早不若來得巧,若非小道長指引,我二人還不知甚地時候了結差事,快快落座。”

    薛振鍔卻恭敬稽首“二位修行,小道此番鑄成大錯,還請二位念在小道年幼,幫小道解了此厄。”

    顧定陽與李萬春對視一眼,前者詫異道“小道長何出此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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