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金水河畔寄相思、父母殿中現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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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術繁複,筆畫勾連總計一十七字,下有小字注解,為‘祛魔存真’之術。

    說是術,更像是道門陣法,且是以符咒相合的符陣。

    功效如其名,祛除混雜魔炁,留存真炁。若換做旁人,隻怕當即便覺此術純屬‘脫褲子放屁’。

    此間天地元炁有魔炁混雜,外丹術、食炁法、胎息法乃至雷法修行盡數沒落,隻留存內丹術。何以如此?蓋因內丹術先行煉穀化精,又煉精化炁,初試真炁自穀物、自身煉化而來。

    待修行有成,神識擴展,方才以神識壓製魔炁侵蝕,祛魔存真。如此,修行起來頗為不易,自宋郕更替以來,得證地仙者,唯三豐祖師一人。

    此陣看似玄妙,偏偏要耗費真炁驅動,算算損耗,隻怕勞動一番,所得之炁尚且不易驅動陣法所損真炁,純屬賠本買賣。

    就好似國產淩淩漆裏頭那把神奇手電筒,有光照就亮,但凡有些腦子都會對此嗤之以鼻。

    偏偏薛振鍔不是旁人!

    他當日與劉師兄可是親眼見識那刺蝟精以香火願力使出堂皇佛法,既然香火願力能使出佛法,定然也能使出道門術法。

    薛振鍔頓時心緒激蕩,轉而眉頭一緊!心中暗忖,這祛魔存真之法既是自張道人抄本得來,那日與劉師兄去那破敗寺廟,也是因著在半山瞥見了行跡鬼祟的張道人,且自己看向佛像頓時生出灰蛇騰舞之異象……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種種巧合撞在一起,隻怕便不是巧合!

    那白姥姥不過是山精野怪,斷然不會雲篆天書這等道門奇術,說不得佛像騰舞出的天書文字,便是那張道人的手筆。

    “莫非……那張道人老早便試著以香火願力驅動此符陣?”

    饒是此前早已不敢小覷張道人,這會子薛振鍔也再次對那張道人刮目相看。

    隻稀奇的是,那張道人怎地在佛像上嚐試,卻不再道門神像上謀算?

    內中詳情,薛振鍔不得其解,隻覺那張道人所圖甚大。

    想到此節,薛振鍔收了抄本,起身急匆匆返回紫霄宮。剛進得後門,迎麵便撞上欲要出門的劉師兄。

    “咦?師兄?”

    “薛師弟。”劉師兄含笑見禮,言道“師弟怎地去了後山?”

    薛振鍔隨口道“齋堂吃食實在吃不慣,我去後山尋個獵物打打牙祭。師兄,我師父這幾日可還安好?”

    劉師兄道“袁師叔一直閉關,我也是前日才見過一麵。”

    袁德瓊性子古板方正,認定的事情便是師祖向求真也規勸不得。薛振鍔心中暗忖,此番怕是沒法找師父盤算了。

    於是轉而道“如此,師兄可知振字輩師兄弟中,哪位擅長符咒之術?”

    劉師兄笑道“我真武底蘊淺薄,向來以武演道,若說擅長符咒,料想也唯有王師弟了。”

    “王振良王師兄?”

    “正是。”

    薛振鍔暗中鬆了口氣,他與王師兄私交頗好,隻消送那書癡雜書兩本,料想便能將其說動。

    “師弟神思恍惚,可是有事?”

    所謂‘幾事不密則害成’,薛振鍔不過山中小字輩弟子,此等事宜未見成效之前,還是莫要弄得人盡皆知為妙。

    他言道“無事……師兄好事將近,可與李師姐議定此後居所?”

    劉師兄頓時既興奮又靦腆道“倒是商議妥當……我與玉蓉日後於後山尋一石窟便可。畢竟我二人皆為修行中人,不耐庶務。”

    “那便好。師兄可是去後山有事?那師弟便不耽擱了,師兄回見!”

    薛振鍔說話間錯身而過,徑直將劉師兄推出後門。那劉師兄隻當薛振鍔性子頑皮,搖頭笑笑,便徑直去了後山。

    薛振鍔行不過幾十步,便經過父母殿前。此時天色尚早,便見有一家善信在火工居士指引下進了父母殿中。

    薛振鍔偶然張望,但見父母殿中香煙繚繞,早有善信跪伏神像之下,一跪三拜,雙目緊閉,口中念念有詞。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薛振鍔便見那跪伏二人,自眉心玄關騰出一道氤氳,朝著那兩尊神像糾纏而去。

    “咦?”驚疑一聲,他倒是不急著走了。尋了偏門,與值殿道人招呼一聲,便悄然進了父母殿中。

    紫霄宮父母殿,殿中供奉四尊神像,正中為淨樂國王與善勝皇後,此為真武大帝生身父母。兩側供奉三霄娘娘與觀世音菩薩,三霄娘娘又稱送子娘娘,頗為靈驗,是以香火供奉不絕。

    薛振鍔躲在三霄娘娘神像之旁,待那上香二善信退出父母殿,便瞧著有丫鬟扶了富貴人家婦人款款行來。

    及至神像之前,於值殿道人指引下,跪伏蒲團之上,一跪三拜,口中念念有詞。

    “信女胡曹氏,與夫君成婚三載有餘,一直不得子嗣。夫家寬厚,信女心中極為不安,三霄娘娘在上,求娘娘賜福信女,保佑信女綿延子嗣。若來日有喜,必齋戒敬香,感念娘娘恩德……”

    那婦人頗為虔誠,薛振鍔目光一眨不眨盯著婦人眉心玄關,但見禱詞方才說過,便有一縷氤氳飄蕩而出。薛振鍔驟然抓緊幾案,看著那氤氳飄蕩中糾纏三霄娘娘神像之上,又融入其中。

    抬頭望去,那神像好似又多了幾分靈動威嚴。

    嘶……原來這氤氳便是香火願力!薛振鍔心中想著,師祖向求真曾言,香火願力乃人間七情六欲,隻是不知這香火願力最終去了何處。

    回過神來,眼見那婦人隨同丫鬟正氣鼓鼓盯著自己,薛振鍔不再停留,快步離了父母殿。

    他先行去了一趟藏經閣,卻不見王師兄其人。掃聽一番才得知,王師兄今日午間便下了山,想來又去城中買雜書了罷?

    估算時辰,想來王師兄也快回返了,薛振鍔便一路穿行,自龍虎殿出了山門,等著王師兄歸來。

    不想,方才出得龍虎殿,便聽得一旁有劍舞之聲。扭頭一觀,頓時嘴角抽抽。但見殷素卿氣鼓鼓的,手中飛火劍胡亂劈砍,將那好端端一顆柏樹砍得七零八落。

    知客道人知曉殷素卿身份,隻當視若無睹。薛振鍔想起上午便見殷素卿心緒不對,便湊將過去,輕咳一聲,言道“好一手落葉劍法,這是師姐新悟得的?”

    殷素卿轉頭瞥見薛振鍔,深吸一口氣,言說道“來得正好,且與我對練一番。”

    對練?開甚地頑笑?

    薛振鍔最近方才與牛振雷喂招習練劍法,手上又沒個準頭,一個不好傷了人如何交代?

    這也就罷了,若再讓殷素卿給傷了,那可真真沒處說理。

    他當即後退一步,稽首道“女俠劍術小道拜服,不敢與之爭鋒。”

    “哼,膽小鬼!”

    殷素卿轉頭又劈砍幾下,餘光瞥見薛振鍔隻站立一旁,卻不再言語,當即氣急,收了飛火,轉頭蹙眉道“你怎地不說話?”

    薛振鍔調笑道“小道再說話,隻怕就要被女俠斬成幾段……哪裏還敢出聲?”

    “膽小!自私!不是好人!”

    薛振鍔隻束手而立,靜待殷素卿說明緣由。偶然一瞥,卻發現一載過去,好似殷素卿身段不曾再長,如今瞧著倒是與自己齊平。

    那殷素卿癟著嘴,到底憋不住心事,言道“薛鍔,宮中與我定了親事。”

    “哦,原來如此。”

    “哦?”殷素卿更氣了,道“你就不想追問追問?”

    薛振鍔歎息道“師姐,你本就是天家之女,婚姻不得自由,小道又哪裏有指摘地方?”

    殷素卿沉默下來,不片刻便蹲下身來滴落淚珠。

    薛振鍔湊將過去,蹲在其身旁,低聲道“選了誰家子弟?”

    “魏國公三子。”

    “品性如何?”

    “母後信中說的花團錦簇,卻連國子監都不曾肄業,想來是個不學無術之徒。”

    薛振鍔寬慰道“駙馬嘛,大郕又非漢唐,做個富貴閑人也不錯。”

    話音落下,就見殷素卿抬眼怒目而視,旋即迅雷不及掩耳,抓住薛振鍔的胳膊就咬。

    “嘶……屬狗的,怎地咬人?”

    “咬死你!我都這般傷心了,你還打趣我!”

    薛振鍔無奈道“哪裏打趣了?小道一直在寬慰師姐好不好?”

    “不好!”殷素卿紅腫著一雙杏眼,看著薛振鍔道“小薛鍔,一想著要嫁那勞什子的徐甫,我便是夜裏都睡不著。與其如此,莫不如……莫不如,薛鍔,我嫁與你罷!”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二人相伴一載,尤其殷素卿幫了薛振鍔許多,若二人隻是尋常人家子弟,便是娶了殷素卿又如何?

    奈何其中牽扯太多,薛振鍔又哪裏肯坑了薛珣?

    迎著殷素卿滿是求肯、哀怨的雙眸,薛振鍔心中一動,言道“師姐不若錄了道牒,出家罷。”

    “哈?”

    “你我婚事不得自主,今上看重家父,隻怕斷然不會同意你我之事。若師姐錄了道牒,便是出家之人,再不受此等約束。如此,你我可效仿劉師兄、李師姐,結作雙修道侶。”

    看著薛振鍔極其認真的神色,殷素卿騰的臉麵羞紅,卻鄭重點頭道“好!些許榮華富貴,便是舍了又如何?明日我便寫信與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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