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盧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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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昂在盧家待了三日才歸家,這還是曹昂不得不歸家的結果。
    這三日曹昂每日跟著盧植學經,沉浸其中,樂在其中,飄飄乎已不知其所然也。
    曹昂歸家之後,便是曹嵩、曹操帶著曹昂和六禮束脩前來行拜師禮。一番繁文縟節走後,盧植和曹昂的師徒名分正式確定。
    對於曹昂能拜師成功,曹嵩父子絕對是喜出望外,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盧植現在已經是海內大儒,舉世知名。曹昂拜到盧植門下,再加上他本身的名聲,其宦官之後對他的影響,幾乎要完全抵消,往後世人再沒法用這一點抨擊曹昂。
    而曹昂也能憑借此身份,一舉躋身上流文化圈層。若是曹昂此生走的順順當當,不出意外,曹家可以改換門庭了。
    當然曹嵩老辣的很,雖然高興,但也盡量低調,沒讓曹家暴發戶的身份在世人麵前丟人。
    而曹昂自入盧植門下,也試著接濟盧植。
    不過曹昂很清楚盧植這種人骨子裏的傲骨,寧可貧賤而死,不吃嗟來之食,因此他從不以金錢之類的物品相贈,而是另辟蹊徑,將盧家的筆墨紙硯用度給包了。
    不要小看這筆開銷,五戶中產家庭才能養一個讀書士子,可見讀書開銷之大。
    盧植知道這是徒弟心疼他,變著法子幫他減少花費。他雖不願意占徒弟的便宜,可曹昂心思精巧,每次都有理由逼得盧植不得不要。
    而且盧植也確實買不起製作精良的紙張,最後隻能收下了弟子的好意,待曹昂也越發親近。
    曹昂拜師之後,幾乎一半的時間都膩在了盧植身邊。
    尤其是休沐之日,幾乎是從早到晚的待在盧家,侍立師長,求學問道。即使盧植不在家,曹昂也能埋首於那上千卷書中,樂此不疲,孜孜不倦。
    為此,師母張氏還專門給曹昂安排了一間屋子。
    盧植對曹昂的好學非常滿意,這麽有天賦而有努力的學生,誰不喜歡。
    當然曹昂的學業也一日千裏。
    不得不承認,閉門超車和有名師指點,完全是兩回事。很多曹昂苦思一天想不明白的東西,盧植不過一兩句話,就能讓曹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隨著跟隨盧植學習加深,曹昂也一步一步向著經學高峰攀登。
    馬學是以古文經學為主的學問。
    有古文經學,便有今文經學。今文經是指漢初由老儒背誦,口耳相傳的經文與解釋,由弟子用當時的隸書今文)記錄下來的經典。而古文經主要是魯壁藏書和孔子後人的獻書。
    兩漢經學,先以今文經學為盛,董仲舒就是代表。至漢末之後,經過兩漢朝廷的拉偏架,今文經學漸衰,而古文經學則興盛起來。
    二者之根本不同,是政治主張不同。
    今文經學認為六經皆孔子所作,視孔子為托古改製的“素王”;注重闡發經文的“微言大義”,主張通經致用;以董仲舒、何休等為代表,最重《春秋公羊傳》。而古文經學崇奉周公,視孔子為“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的先師;偏重訓詁,與現實政治問題聯係較弱;以劉歆、賈逵等為代表,最重《周禮》。
    對於曹昂來說,無論是今文還是古文,他並不在意。
    但經學作為官學,本身便是政治鬥爭的延伸,是國家政策製定的根本,所以不能掌握經學的話語權,就是當了皇帝,製定國家政策之時,也缺少正確性。
    其實曹昂更喜歡今文經學,喜歡通經致用,把經學隻是當作一種手段,培養的都是文政兼通的人才。但今文經學也有問題,就是喜好讖緯之學,把神神鬼鬼的和政治聯係起來。雖然強調了天子的神聖性,但又將儒學拉入神學的軌道。
    至於古文經學,太過於好古,又喜歡窮究章句,曹昂嚴重懷疑,教出來的人會不會是書呆子。
    曹昂有盧植這個一個老師,自然希望盧植能和他有共同的政治思想。等到自己上位之後,便能將其堂而皇之地成為官方指導思想。
    可惜盧植的思想仍偏古文經學,作為一個思想家是沒問題,但作為一個思想基礎,就差了不少。
    因此曹昂不得不試圖用思想影響盧植。
    “老師,我們學經,到底是為了什麽?”
    “明先王之道以道之。”
    “先王之道又是何道!”
    “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
    “那禮之用,和為貴,天下就能大同嗎?”
    盧植有些沉默了。
    盧植不是一個老腐儒,他很清楚社會存在的問題,同時也認真思考過怎麽解決這些問題,所以他才沒法簡單地搪塞學生。
    這時曹昂便言道:“老師,為何我們一定要循先王之道,難道先王能預測未來嗎?能了解我們所遇到的問題嗎?先王之時,沒有宦官亂政,沒有世族弄權,沒有豪強害民,亦沒有這麽多天災人禍,若是先王來到今日,怕是也會束手無策吧!”
    盧植看著曹昂,沒有斥責。
    曹昂之所以敢這麽說,也是出於對盧植的了解。否則光是他質疑先王這幾句話,就能被打成異類,身敗名裂。
    “那你是怎麽想的?”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隻是我覺得,每一代人,都有每一代人該做的事,前人的經驗未必適合我們。讀書是為了致用,隻要保持仁義大道、心道不變,治國之術,可因時、因勢而利導之。”
    盧植聽了,過後笑道:“你的想法裏,有今文派的內容啊,還有法家的思想。”
    曹昂也笑道:“可現實就是,我是儒家古文派的弟子啊,而且我不喜歡嚴刑峻法,附庸天子,也不喜歡讖緯之學。”
    “那你可是兩頭不討好!”
    “我何必討好他們,我自成一派即可!”
    盧植看著徒弟,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這是想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那也未必不可知。今日我等法先王之道,可先王又法何人之道?既有今之先王,那至未來,我等未必不是未來之先王。”
    盧植沒想到徒弟有這麽大的誌向,不是法先王,而是做先王。
    這時曹昂又言道:“不僅我可以做先王,老師亦可做先王。”
    盧植擺手道:“我可做不了。”
    “怎麽不可以!”
    曹昂一本正經道:“老師名著海內,學為儒宗,士之楷模,國之楨幹。今日之學者,不管今文、古文,不過是在前人劃出的小道上行走,老師又如何不能跳出小道,另辟蹊徑。當世之上,若論學以致用之大成者,非老師莫屬,老師不想整合今文、古文以及各家思想,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真正的形成一個適合天下,能拯萬民的大道嗎?”
    盧植,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