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最怕問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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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魚沒有失約,初更時分,他便出現在城中一處小院裏。
    曹昂並不記得曆史上有這麽一個人,但這兩次見麵,卻對其產生了不少的興趣。今日邀請他,也是好奇心驅使下的行為,倒是有些冒失了。
    羊魚進得堂中,發現堂上隻有曹昂一人。
    這羊魚也不客氣,直接坐到曹昂麵前,開口說道:“曹子可有酒乎?”
    曹昂回道:“酒倒是有,不過羊主簿還是叫我曹昂或者曹郎吧,這曹子的名頭,我可擔不上。”
    “我也不是什麽主簿了!”
    曹昂笑道:“你我互稱為郎便可!”
    “可!”
    這時曹青端來一壇酒,放在羊魚麵前。羊魚伸手給自己倒了一碗,一飲而盡,這才有些滿足地說道:“痛快,我已經數月沒有飲酒!”
    曹昂好奇地說道:“廣宗城中無酒?”
    羊魚笑道:“酒倒是有,隻是到不了我手中。”
    曹昂了然,這羊魚掛著主簿的名頭,看來在太平道眾,也沒什麽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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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曹昂便說道:“我觀羊郎,應是讀書人出身,似乎與太平道眾,甚至是張子,有些格格不入。”
    羊魚笑道:“你也這麽覺得。”
    曹昂點點頭。
    “我不信太平道,也不信什麽黃天,就是個投了大賢良師混口飯的人,當然與他們格格不入。”
    “那羊郎為何不信黃天呢?”
    羊魚笑道:“不信就是不信,有何原因?曹郎不也不信嗎。”
    曹昂默然。
    這羊魚很能喝酒,沒聊幾句,倒是將一壇酒都喝完了。這時曹昂便言道:“羊郎喝得太快,容易喝醉了!”
    “醉了好啊!”
    羊魚看著曹昂道:“醉了就沒有這些事了,曹郎怕我喝多了?我酒品好,不耍酒瘋。”
    曹昂無奈,隻得又讓人給羊魚上了一壇酒。
    曹昂看得出來,這羊魚胸中似乎滿是壓抑,倒是這些酒,可能讓他爆發。
    羊魚有些微醺,倒了一碗酒,對曹昂說道:“我知曹郎見我,應是對羊魚好奇,不知曹郎願意聽個故事嗎?”
    曹昂道:“我有酒,羊郎有故事,倒是一個絕配!”
    “曹郎真秒人也!”
    羊魚喝完酒,對曹昂說道:“一個世家子,從小便是學富五車,才華橫溢。自詡是習得屠龍術,欲要一展生平之誌。
    二十歲那一年,他跟隨老師,從軍而征。當然漢軍被對方包圍,他的老師獻計在黑夜出兵,擊鼓還戰,大破賊軍,那是他第一次見識到戰場的魅力,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之後的四年,他跟在軍中,屢出奇計,多次破賊,直到跟著將軍,徹底平定了賊亂,他也因功被拜為郎中。
    可好景不長,國家發生了內亂,他受堂兄的牽連,不僅被免職,還不能出仕。
    那時他才二十餘歲,雄心萬丈,可一遭受挫,卻是折戟沉沙。
    之後的十幾年裏,他想過很多次辦法,找過很多人,希望能夠複起,重新做官,可是均不能成功,反而還被人認作是好名求利,貪戀權勢,名聲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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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幾年啊,他從二十歲到四十歲。
    這時間太長了,長到他已經忘了最初的誌向,長到他鬢角的白發都生了,可他還是碌碌為為,眼看就要這麽渡過這一生。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個造反者,他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目的,可是他還是選擇加入對方。
    因為他知道,他這個年紀已經沒有多少機會了,從賊也就從了吧,隻要能一展平生之誌向。
    可是命運卻給他開了一個大玩笑。對方是個明君,可就是不信任他,任憑他出了什麽計策,對方寧願相信那些什麽都不懂的人,也不相信他。
    他在這些人中沒有朋友,沒有知己,煢煢孑立,獨自一人,直到這群造反者,最終失敗。
    他有時候也覺得,自己這一生,著實可笑,老天爺仿佛是故意逗弄他一般,給了他鴻鵠之誌,滿腹才學,就是不給他一個施展的機會。
    可若是不能一遂平生之願,又何必讓他生出淩雲誌氣來。”
    這羊魚說著說著,竟然哭了出來。
    曹昂聽得,滿是沉重,良久才說道:“故事裏的這人,便是羊郎吧!”
    羊魚沒有說話,而曹昂則輕歎一聲道:“最怕問初衷,幻夢成空。年少立誌三千裏,躊躇百步無寸功。轉眼高堂皆白發,兒女蹣跚學堂中。碎銀幾兩催人老,心仍少,皺紋悄然上眉中。浮生醉酒回夢裏,青春人依舊,隻歎時光,太匆匆”
    羊魚聽得,或許感同身受,竟然低吟起來。
    “是啊,這時光,太匆匆啊!太匆匆啊!”
    這時的羊魚,終於動了情,趴在那裏,嚎啕大哭起來。曹昂知道對方有心結,也不阻攔,若是不能哭出來,鬱鬱寡歡,這羊魚也得憋屈死。
    過了良久,羊魚心情才平穩起來,擦著眼淚,滿是悲傷道:“曹郎真是文采斐然,筆下生花,這一首詩,寫盡了羊魚的一生啊。”
    曹昂道:“羊郎不過四十歲,何談一生。”
    羊魚卻是低頭不說話。
    曹昂知道羊魚的想法,便言道:“羊郎何必心灰意冷,大丈夫不逢其時,大丈夫正當其時。剛才聽了羊郎的故事,我至少能猜出羊郎的身份。”
    羊魚一驚,看向曹昂。
    曹昂看著羊魚驚愕的樣子,自顧自地說道:“剛才羊郎的話,至少有這麽幾點,其一,羊郎未必叫羊魚,但當是姓羊,而羊郎若是世家子,普天下羊姓能稱作世家的,那便隻有泰山羊氏,不知先司隸校尉羊公(羊侵)是羊郎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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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二,羊郎若是二十年前從軍平亂,那羊郎當是參加過段太尉平東西羌之役。
    其三,羊郎被罷官,應該是受了黨錮的影響,不過現在天子已經取消了黨錮,聽說羊太常(羊儒)之子已被征辟為太尉掾。
    不知我所言可否正確?”
    這時羊魚看著曹昂,良久才說道:“曹郎真神人也!曹郎所言不錯,我的確出自泰山羊氏,先司隸校尉羊公,是我祖父,先羊太常,是我伯父,家師便是南中名士樊誌張。”
    過了一會,羊魚才有些猶豫地說道:“我原名叫羊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