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郯縣之戰(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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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儀此人也是不怯場,眼看褚寧不說話,他勒馬來到軍後,拿著一個鐵皮喇叭高聲喊道:“驃騎將軍有令,凡陷陣部將士,此戰若殺敵一人,可免一親人罪,多殺者,倍賞之,誰能多殺敵,土地,房子,老婆,孩子,都會有!”
這年頭的軍人,你很難跟他講什麽國家、民族這種大的層麵的東西,他們多數不懂,也不會關心。
對於當兵的來說,最能振奮軍心的,永遠是封賞。
封賞越厚,士氣越旺。
聽到氏儀的喊話,原本還有些頹勢的眾人,士氣頓時一振,立刻又頂住壓力,繼續與敵軍搏殺起來。
氏儀打馬回到陣前,這時褚寧盯著氏儀問道:“氏參軍,主公可從未說過‘多殺敵可倍賞之’這種話。”6
褚寧目光不善,可氏儀並不在意。
“褚司馬,雖是如此,可特事特辦,否則如何能激勵三軍將士奮勇殺敵。我想驃騎將軍知道此事,也不會怪罪的。”
褚寧對於氏儀的膽大也是咋舌,不過戰場之上,他不想節外生枝,卻是打定主意,回去告氏儀一狀。
而氏儀卻篤定了曹昂不會責備他。他不後悔自己的擅作主張,作為一個新人,按部就班,如何能脫穎而出。
此時趙莽帶著陷陣部將士一番血戰,漸漸將戰場局麵給改了過來。畢竟雖然丹陽兵勇悍,可為的不過是錢,而陷陣部的將士,為的卻是家中親人。
因陷陣部的士兵,大部分是從被俘的盜匪中選取的,所以他們的身份其實是罪隸,而他們的家眷,也是被充作苦力屯的。今日他們多殺一敵人,便可使得家中親眷少受苦一人。
曹軍眼看跟打了雞血一般,曹豹有些懵了。他並不清楚對麵是什麽人,更不明白對方為什麽忽然便拚起命來。
雙方來回拉鋸,毫不退縮,漸漸地傷亡便大了起來。
這種傷亡陷陣部的盜匪們可以承受,畢竟以自己的命換親人的活路,可是丹陽兵就忍受不住。
丹陽兵勇悍也愛錢,可前提是得活著。
因此在巨大的傷亡麵前,丹陽兵反而生了怯意,甚至有些亂了陣腳。
曹豹此時心中也生了怯意,他很清楚,再這麽打下去,丹陽兵可能會因為巨大的傷亡而潰散,因此有心撤退。
於是曹豹開始緊收隊伍,企圖使各部脫離戰場。
丹陽兵本身都是山地兵,鐵腳板,因此隻要撤離戰場,曹豹並不擔心曹軍會追擊。
於此同時,曹豹又命令臧霸率部出擊,攔住曹軍,掩護丹陽兵撤退。
在曹豹所部身後的臧霸聽到曹豹的命令,滿臉輕視與蔑笑,不發一言。曹豹的傳令兵有些吃驚,又不斷地催促臧霸進擊。
臧霸忽然抽出刀來,將對方砍殺。
自臧霸投降陶謙之後,屢遭丹陽兵將領曹豹、章誑等人的欺壓,他已經受夠了,今日便是報仇的時刻,而這是利息。
眼看臧霸殺了曹豹的傳令兵,臧宣立刻問道:“兄長,咱們出擊嗎?”
“等著!”
臧霸才不會浪費自己的兵力,他要等曹軍的致命一擊。
此時戰場上的搏殺已然焦灼。
褚寧死死地盯著戰場,也不說話。
這時一旁的氏儀突然開口道:“褚司馬,叛軍怕是要逃了!”
褚寧並不說話,氏儀眼看褚寧不搭理他,也不作聲。他知道剛才的事可能讓褚寧對他有了看法,再是多說,恐生衝突。
反正他的建議已經給了,聽不聽不歸他管。
其實褚寧作為一個老行伍,氏儀能看出的他當然看得出。
丹陽兵要退不假,可他麾下並沒有多少騎兵,很難攔得住對方,因此他並不敢貿然出擊,以防驚走了對方。
在褚寧看來,現在最好的局麵,便是這般混戰。
陷陣部壓得緊,但又不是泰山之勢,對方若是想減少傷亡,隻能徐徐撤退,如此又能爭取部分時間給繞道夾擊的曹掾、徐商二人。
又過了一刻鍾的時間,對麵的丹陽兵有半數已經脫離了戰場。
褚寧也焦急起來。
可他又無好辦法,隻得祈禱曹掾、徐商二部盡快到位。
就在這時,褚寧突然看到遠處丹陽兵後麵,竟然有一支騎兵,他剛開始還有些吃驚,後來便看到“驃騎”二字,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支騎兵便是馬銅來援的部隊。
曹昂派往馬銅部的斥候半路受傷,因此耽擱了消息,使得馬銅部現在才到達,不過已經足夠了。
而此時的曹豹看到身後的騎兵,心涼了半截。
有這支騎兵在,他哪也退不走。
曹豹跟著陶謙在幽州做過官,知曉騎兵追擊步兵的可怖。沒了陣型,拒馬,大車的保護,步兵在騎兵麵前就是待宰的羔羊。
曹豹不敢再退,隻得期待陶謙能盡快派遣援兵趕來。
就在這時,西麵突然有號角聲起。
曹豹頓時大驚。
號角這個東西他也見過,隻有邊軍使用,他很清楚的記得,陶謙麾下並無號角,這說明曹軍的援兵到了。
果不其然,從西麵趕來的正是曹掾所部。
緊趕慢趕,算是趕上了。
此時三麵合圍叛軍,褚寧立時下達了全軍出擊的命令。雖然徐商尚未趕到,可圍三闕一,再加上東麵是馬陵山,叛軍是插翅難逃。
馬鳴風蕭,號角聲連,四麵八方都是軍隊,此時的曹豹終於慌了神。
他再是自負於丹陽兵的勇悍,也知道不可能敵得過如此多的軍隊,他立時便想撤退,可是身邊便是大隊騎兵,自是動彈不得。
不過曹豹不動,手底下人卻是按捺不住焦躁不安的內心,開始混亂起來。
這時一直在曹豹身後的臧霸,也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他一揮旗幟,便命令麾下軍隊向著曹豹所部衝去。
這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潰逃不知道從誰開始,卻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
有人調頭,立時感染其他人,繼而滿眼全軍,剛才還高昂頭顱的雄獅,現在立刻成了鬥敗的鬣狗,狼奔豕突起來。
整個丹陽兵的陣型很快被攪亂,繼而完全失控。
而他們身後的陷陣部卻已經是殺紅了眼,揮舞著屠刀,毫無憐憫地向其展開了屠殺。